作者:寒土
谢毓本来只是想着太子爷的马车虽然长得很低调,但总归不是什么寻常东西,跑起来是真的又快又稳,但没想到太子爷借着这个,硬要跟她们一起去。
她嘟着嘴扯了宋衍的袖子一下,不满地说道:“都是女人家的琐事,你跟去做什么呀?”
谢母看着女儿这种少见的真心实意地娇憨样子,牙疼似的转过了身去,跟红菱一样,假装对马车内的陈设充满了兴趣,盯着里面看个没完。
宋衍见谢母和红菱都背对着这边,笑着弯下身,在谢毓额头上偷偷地亲了一下,说道:“昨天晚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他是怎么说的?
——【本宫说,你想要的,本宫都会帮你得到】
——【不管是想护着什么人,还是金银财宝,还是......本宫的宠爱】
谢毓想了一会,猛地红了脸,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被他亲过的位置,本来还想佯装愤怒,却终究没有绷住,微微弯起了嘴角。
宋衍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态度松动了,于是温和地对谢母说:“谢夫人,时辰也不早了,差不多便出发吧。”
谢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耳根子软的谢毓一眼,看见她那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的神色,暗叹了一口气,将大致路线跟车夫说了一遍,跟在谢毓后面上了车。
虽说是这辆表面上是寻常马车,但几乎也是百姓能用得起的最高规格了,坐下四个人也十分宽裕。且不知这马车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坐在里面,居然一点都感受不到泥土道上的颠簸。
庄子和谢家离得不远,大约一炷半香的时间便到了。
太子爷虽说巴巴地跟了过来,但到底也知道自己这身份不好随意出面,便说自己先留在车里等着,若是谢毓遇到麻烦,随时可以出来叫他。
谢毓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娘和我都不是什么吃素的性子,不至于被他们欺负了去。”
宋衍心道,若不是你娘在这,本宫还真像将你之前动不动哭鼻子的事情拿出来讲讲。
谢毓终究是只披了盔甲的兔子,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冷硬执拗,内里还是软和胆怯的。
宋衍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心里的小九九从来不存在似的,说道:“不被欺负还不够,他们惹了你,你就要欺负回去。”
“不要怕后果——有我在呢。”
谢毓呆呆地点了点头,感觉一路上的焦躁和惶恐都不见了。
她随即展颜笑道:“嗯,一定要欺负回去。”
那边谢母不知道自己女儿正在被大尾巴狼往歪路上引,按礼仪递上了拜帖,那边门房去通报了现在谢氏分家后院的一把手谢王氏老太太,不一会儿就回来回了话,说老太太已经在里头等了。
恐怕谢王氏对这事情也有所耳闻,不然也不会派手底下的大丫鬟来门口接她们。
——谢毓曾经也见过那老太太几面,虽说不是什么恶人,但总有些斤斤计较,对于这种气势上压人一头更是看重得很。
现在肯这样做,怕是有些心虚了。
那叫秋菊的丫头笑盈盈地迎上来,亲热地搀住了谢母,说道:“我们老太太先前还叨唠着说要请您来喝茶,没想到您自己就来了,老太太现在可是高兴得很,连姑娘们的请安都免了,就等着您去呢。”
秋菊这丫头确实会说话,谢母纵使有再多不满,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说道:“我想着长久也没来了,不知道老太太身子可还康健?”
“好得很呢,今天早膳还用了一整碗白粥。”秋菊一扭头,像是刚看到红菱似的,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不是马三家的么,今儿个怎么没去做活?”
谢毓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我也长久没回来了,红菱从前伺候我这么久,到底也有几分情分在,便多留了她一晚上叙旧——秋菊姑娘可是有什么意见?”
她话里连讽带刺的,让秋菊一时间脸色有点不好,不过她马上又将笑面皮子贴了回去,说道:“奴婢刚才还没反应过来——原想着大姑娘明明在宫里头做人上人了,怎么会有闲过来?”
谢毓翻了个白眼,很不礼貌地冷哼了一声。秋菊的话表面听不出毛病,实际上暗含锋芒——都知道她是进宫做奴婢的,哪来的什么“人上人”?
况且免了姑娘们的请安,看上去是盼着谢母过去,其实不过是不想让她们当面对峙上罢了。
谢母的本来还想维持着表面功夫,这么一来也有点不大高兴了,将手从秋菊的臂弯里抽出来,冷冷地道:“带路吧。”
秋菊暗恨了一会儿,没再跟谢毓母女俩说话,径自往前面走去。
这分家其实原来不过是个寻常地主,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做过几年县令,还被罢官回来了。子孙也没啥有出息的,不过是靠着土地的收成度日,所以庭院远比不上谢毓家里。
谢毓看了几眼便没什么兴致了,百无聊赖地走着。倒是红菱看上去很是紧张,抓着帕子的手上青筋突出。
谢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别怕。”
红菱点了点头,微微松开了帕子——
秋菊远远地看见一边有几个人影,她眯了眯眼,正想出声,好巧不巧地,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娇喝:
“等那贱婢以后怀上孩子就好了——我还不信有哪个女人不要孩子傍身的,等我将那贱婢的儿子抓在手里,自然可以威胁她去污蔑谢毓。”
那声音属于一个年轻姑娘,听着年纪不大,却满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恶意:“她不是想做娘娘嘛,到时候宫里人知道她‘和人私通过’,我看她还怎么做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鬼梦!”
谢毓:“....................”
她一时间都气笑了,还有闲心去欣赏一下秋菊脸上瞬间的惨白。
她闲闲地打了个哈欠,正想嘲讽一句这些姑娘的天真,却见旁边红菱忽然向前跨了一步。
这个一直懦弱的姑娘,此时双眼通红,像一头暴怒的母狮。
她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不许......有人在我面前伤害大姑娘。”
正在说话的两个分家姑娘跟谢毓一般年纪,现在见红菱忽然冲了过来,后面还站着谢母和谢毓,心里头一阵慌乱,知道事情要糟。
刚才说话的、看上去强势一点的那个高个子姑娘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色厉内荏地说道:“你做什么?”
大约是因为真的有些害怕,她的手不自觉地对着红菱挥舞了一下。
在谢毓的角度,她看的清清楚楚,其实她没有碰到红菱。
......但也只有她看到了。
因为下一秒,红菱就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角度非常好,整个小腹都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大片的血开始从她身下溢出来,透过轻薄的夏服,流了一地。
一片此起彼伏尖叫声中,谢毓恍惚看到,红菱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好,我是存稿箱君=w=
今天为什么能这么早见到我?——那当然是因为,作者她在码双更啦!
蠢作者说,看到好多新的小天使支持正版,她感动坏了,想想自己个码字佬没啥能做的,就尽量多掉落点章节叭
【以后每次九点之前看到更新,有很大概率有双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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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之前看到评论区有小饼干问我红菱这个角色的存在意义是什么,我想,大概是个契机吧。
让谢毓从“被保护”成长为“保护别人”的契机。
又,红菱是真.忠犬嗷,为了阿毓命都不要的那种。
第49章 定胜糕(七)
“这事儿不可能这么算了。”
谢母已经懒得和分家这边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她连上的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谢王氏:“老太太,我叫你一声‘老太太’,是看在我们祖宗好歹是一家的份上,可不是因为什么......”她少见地刻薄地冷笑了一声,“你们家的所谓‘面子’。”
谢毓坐在旁边喝着茶,冷眼看着坐在旁边抖抖索索,像鹌鹑似的两个分家姑娘。
她们感受到了谢毓的视线,惊恐地瞟了她一看,随即目光在触及她腰上的系带时,更加慌张地缩了回去。
——她们还记得,刚才谢毓直接走上来,用了全身力气,打了那个高个姑娘一巴掌。
谢毓的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姑娘现在脸上还红肿的一片,火辣辣的疼的很,却一点不敢造次,连点凉水都没敢要。
因为刚才谢毓打了人之后,没理会她们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接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牌子往她们眼前一亮。
谢毓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两个姑娘总归还是识字的,那牌子上东宫女官四个撒金粉的朱砂大字简直闪瞎了她们的眼。
高个姑娘张了张口,不大有底气地说道:“不过是一块腰牌罢了,你一个奴婢,难道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成?”
谢毓高高地挑起了眉毛,说道:“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这么蠢。”
没等高个姑娘恼羞成怒地反驳,她继续说道:“先帝爷曾经下令规定,正七品及以的上女官的一些权利和朝廷命官等同。”
“区区不才在下我,正巧是正七品。”
“若是女官的规制你还不大了解,那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高个姑娘:“......”
她再不懂律法,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罪过。
谢毓冷笑了一声,直接一指高个姑娘身后跟着的一个丫头,说道:“你,现在就去请大夫——别想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是红菱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家姑娘偿命!”
谢毓一个冬天来,似乎更长开了些,本来远远的大眼睛变得长了些,眼窝又深,加上长长的上挑的眉毛,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显得非常能震慑人。
那丫头忙不迭地去了。
谢毓直接一把抱起红菱——红菱在这里怕是饭都吃不大好,瘦的皮包骨头,人又不高,轻的几乎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她心中怒火更甚,恶狠狠地对那两个姑娘道:“带路!”
两个姑娘现在连个屁都不敢多放,听她发话,连忙走到前面,看都不敢看谢毓一眼。
红菱脸色极差,已经疼昏过去了。
谢母跟在后面担忧地看了谢毓一眼。别人没注意到,但谢毓总归是她的女儿,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微微发抖。
但是谢毓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狠厉地抱住红菱,挺直了腰杆向前走去。
身上的气势,仿佛一瞬间成长了多年似的。
.
老太太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的两个孙女居然能给她惹那么大的祸。
她一看到满身鲜血的红菱,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厥过去。好不容易被身旁嬷嬷扶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了很久才喘顺了气。
“春兰,你将马三家的带去厢房,先好好照料着。”她缓了一口气,对身边看上去也有些年纪的嬷嬷说道,然后转过头看着秋菊,“秋菊,给客人上茶。”
——却是看都没有看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女们一眼。
秋菊快手快脚地泡了茶来。谢毓没有看她一眼,径自将茶碗接过了,拂去表面的茶沫,慢慢地喝了一口。
喝久了宫里头的好茶叶,这种带着些涩味的茶早已不能满足她的舌头。她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脸上却是半点没表现出来。
老太太从前也是举人女儿,对宫里头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现在见谢毓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喝茶,心里不知为何地就有些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