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后宫 第27章

作者:Panax 标签: 古代言情

  许老太太嗯了一声,万妈妈便道:“姑娘来坐这儿。”

  许元姝在梳妆台前头坐下,万妈妈先是拿出个白纸做的护领给她别在领口,又取了个上头镶着红宝石的金纽扣给她把护领扣上。

  “很好。”许老太太站起身来,把手递给许元姝。

  等许元姝牢牢的扶住她,许老太太便道:“今日你随我出去。”又对万妈妈道:“你在家里看着,告诉志哥儿不许偷懒,就是我们都出去了,他也得练字。”

  万妈妈急忙应了,道:“我送老太太上了马车就回来。”

  穿着这样的衣服,尤其是脖子一圈套着白纸做的护领,许元姝不由得挺直了脊背,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甚至是这两天,虽然顾氏一进门就说了以后不如叫老太君,祖母也欣然接受了,可是这院子里依旧是叫她老太太。

  而且祖母叫万妈妈在家里看着,又特意指名要看着志哥儿……顾氏的手是绝对插不进来的。

  许元姝嘴角翘了起来,扶着祖母的胳膊,跟着她一路走出了院子,马车已经停在院子门口了,万妈妈掀了帘子,又摆了下板凳,许元姝扶着她上了马车,也跟着上去。

  马蹄哒哒哒的响了起来,走出了许家的大门。

  许老太太看着许元姝的装束,又见她坐直了的姿态,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道:“你父亲递了名帖进宫,你进去是个宫女,若是我找人,你进去要么是女秀才,要么是女史,可我一直没开口,你可知道为什么?”

  许元姝听祖母讲过皇宫里宫女们的品级,头衔里带着尚、司、典、掌几个字的是真正有品秩的官,女史跟女秀才是最低一等没有品秩的官。

  就像是母亲屋里的梅香,说是大丫鬟,但遇见事儿了,什么都不是。

  可就算女史跟女秀才,也不是轻易能当上的。

  “我才进宫,年纪尚轻,没有根基就当了管事的,一来怕是没人服我,这官当的名不符实。下头但凡有个不听话的,凡事我还得求助上官,一来二去的上官多半不喜。”

  “二来祖母去求人,我若是靠着关系当上了女官,那就是站队了,有人保我,自然也会有人害我。我刚进宫,对宫里又不熟悉,想必不少人拿我当靶子。”

  许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愿意当女官的?”

  许元姝没有直接回答,若有所思道:“我曾听祖母说过,宫里宫女人数少时三千,多时五千,宫里六局二十四司,外加一个宫正司,不算女秀才跟女史,女官之数不足两百,这样的位置,很是值得争一争的。”

  许老太太一笑,道:“这些都是我平日里说说的,没想你记得这样清楚。”

  见祖母面色和善,许元姝更进一步,道:“我识字,样貌上佳,见识优于那些在民间采选的宫女,待我熟悉了宫里各种事项,我是能当上宫女的。”

  许老太太点头,卸下腰间荷包,“既如此,把你领子上的扣子摘了,换上这个。”

  许元姝有点诧异的接过祖母手中的荷包,打开一看,是个一模一样的扣子,只不过是银子做的,上头什么都没镶嵌,显得很是肃静。

  看见这个,许元姝的心膨得一跳,她换好扣子,觉得手上已经出汗了。

  “宫女的衣服皆有定制,每季什么颜色,一共有多少套都是有数的,当然等你当了女官,或者当了娘娘和皇子公主身边的心腹,自然就不在此列。”

  “衣服洗多了颜色就旧了,爱脏的也就是领子,所以用白纸做了护领,一天一换。”

  “不管是女官还是宫女,说白了都是伺候人的,衣裳是一样的,能看出品级来的,除了鬏髻上的钗,便是领口的这枚扣子了。”

  “尚用金镶玉,司用金镶红宝石,典用金镶玛瑙,掌用纯金,女史跟女秀才用银镶金,剩下的宫女用的都是纯银。”

  许元姝觉得自己后背已经冒出冷汗来了。

  若是方才她答的不和祖母的心意,怕是就要带着这枚镶了红宝石的金质纽扣进去了。

  这可是女官之中第二高的品秩才能带的东西。

  不过……她这一关算是过了吧?

  许元姝不由自主摸了摸颈间那枚刚带上去,还是冰冷冷的纽扣。

  “你若是带了金镶红宝石的去——”

  自打出了许家,许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淡,更多是礼节性的翘起嘴角,往日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太太,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

  “你若是真带了那个去,就是告诉她,我是来求官的,那你进宫至少是个女史,不过兴许不到端午节,就会犯错被撸了去。”

  “一旦被司籍女官记上一笔,那以后就升迁无望了。”   许元姝只觉得连呼吸都有点难受了。

  这就是皇宫吗?

  祖母出宫四十年,现在去看以前的小姐妹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说话?

  所有的一切都要用暗示。

  许元姝抿了抿嘴,再次跟祖母道谢,“多谢祖母教我。”

  她一定会小心翼翼一点错儿都不犯,因为她身上不仅仅压着自己的性命,还有志哥儿的——

  还有母亲已经丢了的性命。

第32章 考验

  马车带着她们一路向西,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停了下来。

  车夫上前通传,侧门打了开来, 许家的车夫留在了门房, 里头出来一人牵着马,连带马车一直到了二门上。

  这一家的规矩比她们家里大, 院子也比她们要深得多。

  “她原先是宫正司司政,现已出宫, 她侄女儿如今在宫里当尚宫局做典簿。”

  宫正司的职责是纠察宫闱, 责罚戒令之事,而尚宫局的典簿, 管的是宫人名籍、俸禄、赏赐、升迁等等。

  就算许元姝没进过宫, 也能明白这两个职位有多重要了。

  怪不得要带她来这一家。

  马车到了二门, 一个老嬷嬷掀了帘子,笑道:“我们家老太太等您好久了,这是您的孙女儿吧, 长得可真好。”

  许元姝下来,叫了声嬷嬷, 又跟她一左一右扶着祖母下车。

  进了院子之后, 几人沿着抄手游廊往里,一直走到第三进, 看见门口立着个头发皆白的老太太, 看见她们就笑。

  “你可总算是来了,怎么来的这样迟?我都等了你一早上了。”

  许元姝自打有印象起,就很少见祖母出门, 一年也没有一两次,可这老太太笑得这样亲热——

  “你以为我不想来?你住的这样远,我倒是想天天来呢。”

  许元姝急忙低下了头,祖母在车上说起这人就淡淡的,现在笑成这样,祖母在家里可从来不这样笑……而且她也从来没见过这赵嬷嬷来拜访。

  两人手紧紧拉着,几乎要抱在一起了。

  若祖母这边是假的,那边又能有多少真情呢?

  旁边的嬷嬷劝道:“进屋再说吧,日头都上来了,一会该晒得头晕了。”

  许元姝收敛了心神,上去扶着祖母。

  “对对对!进来说。”那老太太还拉着祖母的手,“先坐下再说。”又对那老嬷嬷吩咐,“上好茶好点心!你亲自去看,不许怠慢了。”

  到了室内,两人坐在了窗下的软榻上。

  这时候该许元姝上前拜见了,只是一路上祖母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这老太太姓甚名谁,这要怎么办?

  不过她刚上前两步,那老太太就笑开了,道:“你这孙女儿长得真好,看的我都嫉妒了,可惜我那几个兄弟,生的孙女儿没一个好看的。”

  这话……又叫许元姝生出几分疑惑来,会这样说的……难道她一直没嫁人?

  “我姓赵,你叫我一声赵嬷嬷就是了。”

  许元姝急忙上前拜见,口中道:“赵嬷嬷。”

  又听这赵嬷嬷道:“原先我跟你祖母进宫的时候住在一个屋里,后来一起去了祺贵妃宫里伺候,还在一个屋里!”

  祖母还伺候过祺贵妃?一点没听她说过。

  “叫什么赵嬷嬷?”许老太太道:“叫她赵大人。她从宫里出来就去了教坊司,当得起大人两个字。”

  许元姝又依祖母的话,再次上前拜见。

  从她进来到现在,两位老太太几乎是说个不停,声音又脆又响,显得亲热无比。

  可是许元姝总觉得这花团锦簇之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特别是方才这赵嬷嬷嘱咐下人的话,“上好茶好点心”,总觉得是特意说给她们听的。

  许元姝走到祖母身后站着,听着她们交谈,说的都是诸如“你进来可好?”、“还行,你呢?”、“我也挺好。”之类的废话。

  站了约莫一盅茶的功夫,赵嬷嬷忽然道:“你怎么光站着了?赶紧坐啊。”

  说着屋里伺候的小丫鬟拿了个矮凳子过来,赵嬷嬷道:“放我脚底下,这姑娘长得好看,我得多看看。”

  小丫鬟放了凳子,又拿了个绣着牡丹团花纹的大红垫子给她坐。

  等她坐下,两人又开始闲聊了。

  “前些日子宫里又出事儿了。”赵嬷嬷笑道:“陛下又训斥了皇后娘娘,连凤印都给了李尚宫暂管。要我说李尚宫可值了,虽然《太·祖实录》上记了,‘尚宫掌导引中宫,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印署之’,可谁知道她能把凤印也拿来盖?”

  “尚宫当到这个地步,她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头一个了。”

  又?

  陛下第一次训斥皇后娘娘是为什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许元姝只知道柳家被满门抄斩了,给陛下瞧病的太医也被赶了出去,还连累了六皇子。

  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虽然祖母说不可能,可是她还是希望皇帝能把外祖父一家招回来。

  “李尚宫没推辞?”祖母的声音听起来可没赵嬷嬷那样兴奋。

  “陛下是赌气,等皇后熬过这一阵子,还能饶得了李尚宫?”

  “唉……你这人。”赵嬷嬷冲着许元姝一笑,道:“你祖母就是这个脾气,太过小心谨慎了。若不是这样,她也能留在宫里当个嬷嬷,也能跟我一样出宫了还能当过官儿。”

  这些事情许元姝从来没听祖母说过,她不由得越发好奇祖母当年在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还提这些做什么?”许老太太道:“都过了这许多年了。”

  “那咱们说点别的。”赵嬷嬷引开了话题,又讲起教坊司里的趣事儿。

  什么翰林院的新近的编修们去教坊司游玩不知道规矩,连置办酒席的银子也没有,被招待了一顿窝头等等。

  还有钱乐妃,又请了一座菩萨。

  许元姝立即就把这人记在了心里,若是按照祖母说的,这位嫔妃不是个善茬。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许元姝立即就察觉到了她对面的一个衣架子。

  要说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她也曾看过这东西,因为谁家的衣架子都是摆在卧室里,没有人摆在明间待客的地方。

  这还不算,这架子两边原先想是有什么装饰的,只是被砍了去,只留下两个切口,也没叫人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