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嫁 第72章

作者:是今 标签: 古代言情

  顿时,便有一些朝臣叩首泣道:“求皇后娘娘早立新主。”

  独孤后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住口。”

  群臣跪倒,却仍旧有人不顾独孤后的威仪,继续哭求独孤后要以江山社稷为重,早立新主,稳定朝局。

  虽朝臣未说明这个新主是谁,独孤后心里知道,唯有睿王一人而已。她冷冷看着睿王,他神色镇定,俊美的脸上一双明目如瀚海深渊,看不透丝毫波动。

  勤政殿里闹成一团,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独孤后起身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太子殿下,皇上尸骨未寒,尔等便想要易主求荣不成?”

  殿内安静下来。

  这时,卫国公道:“找寻太子殿下已经足足三日未有一丝消息,边关战事紧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后娘娘大局为重,早立新主。不可一味拖延,若是两日之后,仍旧没有太子殿下的消息,请娘娘立即拥立新主继位。”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六部一些官员的附和,兵部尚书穆青阳也表示赞同之意。

  从勤政殿出来,独孤后脚步虚浮,不过是半个时辰,她仿佛苍老了十岁,素日里犀利的眼眸里蒙上了红丝,灰败颓然。

  “皇后娘娘,臣有事要与娘娘商议。”

  睿王阔步追了上来,独孤后停住步子,回头,微微眯起眼眸看着自己心里一直防备了数年的敌人。心里后悔,自己应该在宣文帝驾崩之日,便秘密下令将他处置了。

  如今朝臣定下的两日之期最后通牒。若慕沉泓还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么睿王就将登上皇位。一想到那个场面,独孤后胸中恨意翻涌。

  睿王站定在她跟前,“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娘娘说。”

  独孤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内侍宫女便退散到了一旁。

  睿王道:“娘娘,公主如今在我手中,高昌王此次挑事,也是缘于公主,臣想,不如将公主送到高昌,正好也免了两国战事。皇后以为如何?”

  “你敢!”

  睿王笑了笑:“皇后如今还有什么筹码?众人不敢明说,其实心里都知道,太子殿下早已丧命在江流之中,所以才让皇后另立新君。”

  独孤后气道:“太子不会有事,你死心吧。”

  睿王冷冷道:“江山是慕家的,不是你独孤家的,我身为慕氏子孙,对江山社稷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两日之后太子没有回来,皇后仍旧不肯另立新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将阿九送给高昌王。”

  独孤后怒道:“你,你敢。”

  “皇后且看我敢不敢。”睿王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66

  独孤后回到椒房殿,宫卿正焦急地等着她。

  “母后,前朝情况如何?”

  独孤后一脸颓败之色,黯然道:“两日之后,太子若是还没有消息,群臣便要拥立新君。”

  宫卿当即道:“睿王?”

  独孤后恨恨道:“不是他还有谁?”

  宫卿道:“群臣要拥立新君,也应当以太子血脉为首选,而非睿王。若我腹中孩子为女儿,皇位才轮得到他。母后只要坚持,我们还可拖延数月,等到太子回来,母后放心,太子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独孤后点头,她也不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宫卿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后一丝希望。

  看着独孤后憔悴不堪的面容,宫卿默然生了同情之心。独孤后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悍,宣文帝的驾崩,慕沉泓的失踪,阿九的挟持,几桩打击同时压下来,将这个平素里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皇后瞬间击垮,已经手忙脚乱毫无反手之力。

  这一刻,宫卿是如此的思念慕沉泓。慕沉泓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要躲在他的身后,让他去应付一切便好,可是他不在了,她便要扛起这一切,为了他,为了孩子,决不能坐以待毙。

  正在这时,穆青阳和睿王求见。

  宫卿起身,回避到了珠帘之后。

  独孤后一看穆青阳那张沉痛悲哀的脸,心如同沉进了无底深渊。

  “启禀皇后娘娘,孟州的消息到了。”

  “你,说。”独孤后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穆青阳泣道:“太子殿下已经在江边石滩上找到。皇后娘娘节哀。”

  独孤后眼前一花,险些一头栽下去。

  “本宫不信。”

  “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四日之后便到京城。”

  独孤后万念俱灰,只觉得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唯一一念希望,终于毫不留情地捻灭了。其实,虽然宫卿一直告诉她慕沉泓没事,但她心里却没有宫卿那么坚信,已经情不自禁地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终于证实了她的想法,唯一的儿子死了,这皇位将毫无悬念地落到了睿王的手中。她前半生费尽心机,得到的这一切难道今日都要拱手让给仇人?

  珠帘之后,宫卿紧紧咬住了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了桌角,对自己说,不会的,他不会死的。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的信心,就是坚信他不会出事,一定会回来,想起往日两人的恩爱,想起他的誓言,他怎么舍得舍弃她和孩子。

  穆青阳道:“臣告退,请皇后娘娘早做定夺。”

  睿王并没有和穆青阳一同离去,他手中拿着一只锦盒,对独孤后道:“臣这里有样东西要让娘娘过目。”

  独孤后哼了一声。对这个心里默默视为仇敌了二十年的人此刻更加的恨之入骨,此刻只恨自己早年间就应该除掉他。

  睿王笑了笑,走上前,打开盒子。

  独孤后一眼看去吓的一声惊呼,险些昏过去。

  “你,你。”锦盒里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臣想了想,既然娘娘不肯让公主去高昌,臣也不好违背娘娘的旨意。这是公主的一只手。”

  “你,你!”独孤后心疼欲裂,惊怒交加,道:“你把阿九怎样了?”

  睿王笑了笑:“没怎样。太子已死,娘娘却不肯让我继位,莫非是想着让公主做皇太女来继承皇位?”

  独孤后强忍眼泪,怒道:“本宫没有。”

  “娘娘若是明日不肯让我继位,送过来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枚人头。”

  独孤后急道:“别,你别伤害她,你放了她。”一想到阿九被断手,她心如刀绞,几乎痛的无法呼吸,那是她视为心肝宝贝的女儿,何时曾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睿王叹了口气:“娘娘你真是想不开。你这辈子不过一子一女而已,儿子已经死了,唯有一个女儿却还不好好爱惜,为了皇位眼睁睁看着她送死。皇位到底是慕家的,你苦苦抓住不放,莫非还能效仿则天皇帝不成?”

  睿王嘲讽地看着她:“等过几天,太子的尸体摆在你眼前,你就会死心了,可惜,那时阿九也没了。你孤家寡人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好不凄惨。至于,太子妃么,她腹中怀有孩子是男是女未可知。我心情好了,让她生出来,但一定是个女儿,心情不好,她一不小心便小产了。娘娘你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断子绝孙了。”

  独孤后气得浑身颤抖。他话里的意思是,一旦登基,必将对宫卿腹中孩子下手。

  独孤后颤着声道:“你放肆。”

  “本王好心提醒你。明日你若是乖乖地同意我继位,我仍旧将你视为太后,叫你安享荣华富贵,你若是不识好歹,届时,可别怪我不客气。阿九的小命就在我手中,是死是活,便由你这个娘做主了。”

  独孤后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睿王拂袖而去。

  宫卿从珠帘之后走出来,对独孤后道:“母后勿听他们胡说,太子不会有事。”

  独孤后哭道:“你一直说不会,不会。如今尸首已经找到,四日后运回京城。你还说不会?”

  “难道母后当真明日要让睿王登基?”

  “你也听见了,阿九落入了他手中,若我不肯答应,他便要将阿九杀了。”

  “睿王他只是恐吓母后,那手掌也未必是阿九的。母后若是软弱可欺,将这一切拱手让人,他日太子回来,朝廷必将大乱。”

  独孤后哭道:“太子回不来了,我不能再失去阿九。”

  “母后,你还有我腹中的孩子,这是太子的血脉。”宫卿急道:“睿王胆敢威逼母后,可见这些年来他暗地里也培植了一些力量,所以有恃无恐。儿臣让母后先回到京城,正是担心有今日之患,此刻母后应先下手为强。若是等过了明日,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独孤后摇头:“我不能冒这个险,惹怒了睿王,阿九即刻便要送命。”

  宫卿气道:“母后,难道你为了阿九,就不顾太子么?他若是回来,睿王已经登基为帝,绝不会容他,届时他会有性命之忧。”

  “尸身已经找到了你还不信他死了?”

  宫卿急道:“即便太子遇难,我腹中还有他的血脉,方才你也听见,若是睿王登基,定会对我腹中孩子不利,太子的这唯一一点血脉就要保不住了。”

  “你要顾着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阿九去死?”独孤后气了起来,想起阿九的那只断手,心如刀割。

  “你是失去一个孩子,可是阿九是要送命啊,无论如何,我要先保住阿九才行。”

  宫卿心里失望之极,她缓缓起身道:“母后,你今日所为,他日必定后悔。你为了阿九一人,舍弃了父皇和太子的江山,也舍弃了你的孙儿。”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顺着睿王的心意,才能保住你的孩子和阿九。”

  “多谢母后,我腹中的孩子,我自己来保。”宫卿决然起身,离开了椒房殿。此刻,她再明白不过,独孤后不会真正的为自己着想,那表面上的相互护持,只是镜花水月,要保住孩子,唯有靠自己。

  时间紧急,她必须马上行动。

  宫卿回到寝宫,带了一些银两细软,又让云叶去寻了三套男子衣衫,然后便带着云叶云卉以及一行宫人到了宣武门。

  云叶悄声问道:“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宫卿眸色沉沉:“出宫之后再说。”她手里拿着慕沉泓临行前给她的一张玄金鱼符,眼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独孤后担心皇宫有失,从行宫回来之后便将左卫军从岳磊手中拿了过来交给独孤铎掌管。右卫军由岳磊和张超共同统领。

  此刻护守宣武门的正好是独孤铎,他见到宫卿的车马,怔了一下,忙上前见礼。

  宫卿道:“侯爷,本宫有急事要出宫一趟。”

  独孤铎为难地说道:“这,皇后娘娘吩咐过没有她的手谕不能出宫。”

  宫卿冷冷道:“这是玄金鱼符,拦我者斩。”

  独孤铎一怔,忙道:“臣不敢。请娘娘告知去向,臣好对皇后娘娘有所交代。”

  “我母亲有事,必须回家一趟,顷刻便回。”

  独孤铎见她持有鱼符,也无法阻拦,便放了宫卿出宫。

  “换衣服。”宫卿立刻吩咐云叶云卉。三人在马车中脱下宫装,换上所带的男装。

  车马行到长安街,宫卿吩咐随行的宫人前去宫府,自己只带了云叶云卉前往登月楼而去。

  看到登月楼三个字,宫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疾步上前,正欲踏上台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身蟒袍,羽冠纶巾,风流儒雅,正是睿王。

  宫卿猛然一惊,瞬间觉得后背一凉。不会这么巧遇见他,定是出宫之时,有人给他通报了消息。

  他笑容可掬:“娘娘不是要回宫府么,怎么到了登月楼?”身后悄无声息地涌上来十几个宿卫,将宫卿和云叶云卉围了起来。

  宫卿此刻心如跳兔,几乎要跳出喉咙。睿王的笑靥温柔清雅,她却觉得自己掉入了寒流汹涌的江水之中。

  情急之下,她笑了笑:“真是巧极了,王爷怎么也在。”

  “不是巧,是有人告诉我,太子妃娘娘离宫出走,本王不放心,便急忙带了人追来,保护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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