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 第149章

作者:作者:15端木景晨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件事,大臣们吵了半个月。

五月十六那日早朝,元昌帝气色很差,大臣们对立储一事意见相佐令他无法抉择。于是元昌帝说,立储乃皇帝家事,自古长幼有序,且二皇子不曾有天生缺陷,不该避兄而择弟。

这个理由,真不好辩驳。

就这样,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他的生母薛贵妃娘娘被封为皇后。

薛家一时间水涨船高。

薛皇后的父亲薛子侑,镇显侯的世子爷,御封了三等奉国将军、世袭三代的延熹侯;其母荣氏,御赐一品诰命夫人。

三日后,是皇后册封大典。

内外命妇皆要进宫朝贺。

盛昌侯却意外的病倒了。

这回真的不是装病,而是气得怒火攻心,半夜发烧起来。

盛修颐连忙去请了太医,太医只说是热毒内积于心,涌上了痰气。先开了几副方子,化痰散气,而后再慢慢调养。

出了内室,老太医就跟盛修颐去小书房开方子,才对盛修颐道:“太傅积年征战,身子里旧疾隐患一直未曾消退。年纪越发,旧疾就越显露。老夫瞧着太傅的神色,不像是新病,而是旧疾复发。世子爷听老夫一言,劝太傅少操心,多静养,方是延年保寿之法。”

盛修颐愣了愣。

他道了谢,亲自送太医出去。

元昌帝亦听说盛昌侯病倒,特意下了口谕,让盛家女眷不用去封后大典朝贺,在府里尽心服侍盛昌侯。

虽是关心,却听着那么像幸灾乐祸。

满京城热闹非凡的封后大典,盛家则大门紧闭。

盛昌侯高烧了一夜,吃了药烧退了不少,却一直低烧,持续了两天。他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

盛修颐兄弟几人、东瑗和二奶奶葛氏也一直在元阳阁侍疾。

盛修颐甚至在内室安了一张软榻,不回静摄院住,日夜在床前服侍盛昌侯。

盛昌侯这一病,好似明白了很多事情,看着长子劳心劳力尽孝,前段日子对他的恨意,也减轻了。

病倒的时候,三个儿子都在床前服侍。

二爷盛修颐有些烦躁,心不在焉。

三爷盛修沐从来没有服侍过旁人,他虽然有孝心,却不得其法。

只有盛修颐,服侍盛修颐起身如厕、替他擦拭身子、亲手喂药,样样做的仔细又妥帖。

盛昌侯就轻轻叹了口气。

养儿防老,这句话他到了今日才明白其深意。

他的父母去世的时候,都是盛夫人在身边。他一直在外征战。当年老父亲病倒了,是不是也想有个儿子这样尽心照拂?

想着,盛昌侯又叹了口气。

“在西北打仗的时候,草原人有句谚语:先长出来的头发不如胡子长久,先长出来的耳朵不如犄角坚硬。”盛昌侯声音有些嘶哑,“这句话咱们中原人也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着你们兄弟,都比爹爹能干,爹爹真的老了……”

二爷和三爷都是一愣,而后才发觉这句话有些凄凉。

两人垂了头。

盛修颐眼睛有些涩:“爹爹还不足五十,如何言老?”

“五十而知天命,怎能不老啊?”盛昌侯叹气道,神色有些凄婉。

兄弟三人看着平日里强悍的父亲说这样的话,都是心头一酸。

盛昌侯这一病,足足病了半个月。他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原本黧黑的面颊就显得老成。如今这一病,老态顿现。

东瑗看着也觉得心酸。

薛家的热闹一对比,这段日子盛家门可罗雀,清冷异常。

五月二十八日,东瑗的十一妹、进宫封了淑妃的薛东姝薛淑妃娘娘诞下了一名公主。

这是元昌帝的第四女,元昌帝很是喜欢。

他因为身体里有余毒,身子也不好,时常咳血。四公主诞生那日,陛下却意外睡得很踏实。

陛下就说,薛淑妃娘娘的四公主,是他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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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六月,盛京的天气逐渐炎热。

盛昌侯病好之后,在家休养了半个月,依旧每日上朝。

盛家针线上的赶着替秦奕做嫁妆,家里人的夏季衣裳反而拖到了六月才做。

六月初十这日,天气晴朗,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雕花窗棂上,轻尘在光束里轻舞。

东瑗早早起床,给盛夫人请安后,抱着诚哥儿回了静摄院,给他挂上一个璎珞盘螭项圈,项圈下坠了长命百岁的小巧金锁。

今日是诚哥儿百日,这是东瑗为他准备的礼物。

这个年代并不过百日,所以盛修颐对东瑗这一举动很奇怪。他见东瑗开心,也没有反对,抱过诚哥儿时,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项圈,下面坠着的金锁上系了鲜红的蝙蝠结穗子,就问:“这是谁做的?”

东瑗笑道:“我做的。”

盛修颐顿时默不作声。

东瑗侧眸问:“怎么了?”

盛修颐沉吟片刻,才道:“很特别……”

东瑗瞬间明白他想说什么。嫌她做的穗子不好看呢估计盛修颐心里很想夸一句好看,又是在夸不下口,只得说很特别。

“儿不嫌母丑”东瑗道,“是娘做的穗子,就很好看。是不是诚哥儿?”

诚哥儿裂开嘴,咯咯笑个不停。

他现在已经能笑出声,而且很爱笑。

东瑗觉得诚哥儿很给面子,心里吃了蜜一般的甜,忍不住睥睨盛修颐,颇有小人得志的挑衅意味。

盛修颐就忍不住被他们母子逗乐,跟着笑起来。

蔷薇进来禀道:“大奶,针线上的孙妈妈送了布料来,请您挑选夏衫的衣料呢。”

东瑗让请进来。

孙妈妈大约四十来岁,胖墩白净,进门就给东瑗和盛修颐行礼。她身后的小丫鬟捧着托盘,里面放了各色的布料。

蔷薇接过来,放在炕几上。

诚哥儿看到托盘里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料子,伸手想去抓。盛修颐瞧着有趣,就让他凑近布料,抓在手里玩。

孙妈视线被诚哥儿吸引,又连忙垂了头。

东瑗问她:“侯爷和夫人的夏衫做了吗?”

苏妈妈道:“夫人说,先给几位爷和奶奶们,少爷和小姐们做了,夫人和侯爷的最后再做。夫人还说,让大奶别推辞,夫人每年的衣裳都穿不完,不着急。大奶穿得好看,夫人瞧着喜欢,也是大奶的孝顺。”

东瑗听着孙妈妈这席话,便知道是盛夫人特意叮嘱的。

盛修颐则在一旁笑,他觉得母亲对东瑗很了解,不用猜都知道东瑗一定不会越过公婆先做衣裳。他对东瑗道:“你先挑了,二弟和二弟妹才好挑,孩子们也等着新衣穿…….”

除了盛夫人和盛昌侯,这个家都是东瑗和盛修颐最大,别人是不会越过东瑗和盛修颐的。

东瑗便不再推出,挑了六件褙子、六条襕裙的衣料,又帮盛修颐挑了六件夏衫直裰。

孙妈妈拿了料子,一一收起来,笑道:“奴婢还要给二爷和二奶奶送料子挑,就先去了。”

东瑗笑笑道好,让蔷薇赏了个一个装着两颗八分银锞子的荷包。

孙妈妈欲推辞,见东瑗给的诚心,就道谢接了。

孙妈妈和那小丫鬟又去了二爷的喜桂院。

二奶奶葛氏正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和葛妈妈拨算盘,面前放了账本,不知是记什么的。一听说针线上的孙妈妈来了,二奶奶便知是做夏衫的事,忙收了账本,让请了进来。

孙妈妈和那小丫鬟进来,先给二奶奶行礼。

二奶奶笑着让小丫鬟搬了锦杌给孙妈妈坐,明知故问她来做什么。

孙妈妈说了来意,就让小丫鬟把托盘放在炕几上。

二奶奶不看这些料子,却问孙妈妈:“大嫂选了些什么料子?你给我瞧瞧……”

孙妈妈想着,妯娌之间大约是怕选了相同的,就笑着道:“大奶选过的,奴婢已经收了起来。这里头的,二奶奶您放心选……”

二奶奶脸色一沉,冷笑着把托盘一推,对孙妈妈道:“随意给我做就是了,今日没心情选。”

孙妈妈愣住,不明所以,为难看着二奶奶,陪着笑脸道:“二奶奶,奴婢怎么好替您做主?您若是都不喜欢这些,说了料子,奴婢再去添置……”

葛妈妈在一旁给二奶奶使眼色。

二奶奶心里存了一口气,薛氏东瑗不过是继室而已,来了就让自己捡她挑剩下的衣裳穿。可想着婆婆对薛氏东瑗的维护,又想起她身上还有什么郡主的爵位,惹了她,就是惹了婆婆,白讨没趣。

二奶奶忍着不快,道:“再去添置倒不必…….”然后眼眸转了转,附耳低声和葛妈妈说了几句。

葛妈妈微微颔首,起身出去了。

孙妈妈心里也不舒服,她忍不住腹诽:二奶奶无缘无故的,给她一个做下人的脸色看,真不像个做主子的气度

倘若孙妈妈做错了什么,二奶奶冷脸她也认了。可是她恭敬勤快,在府里也十几年,二奶奶这点体面也不给。

想着,就抬眸看了二奶奶一眼。

二奶奶正兴致阑珊挑着衣料,半晌也没有选出一块。

过了片刻,葛妈妈便领着二小姐盛乐蕙来了。

二奶奶笑眯眯喊盛乐蕙坐到她身边,指了指托盘对盛乐蕙道:“今年夏衫的衣料,蕙姐儿喜欢哪种的?”

盛乐蕙看着色泽鲜亮的料子,爱不释手,左挑又挑,选了四间褙子,四条裙子。

二奶奶这才挑了她和二爷那份。

孙妈妈想着二奶奶方才的冷脸,什么也不敢说了,等二奶奶和盛乐蕙挑好,忙笑盈盈接了,退了出去,丝毫不敢说大小姐盛乐芸应该排在二小姐前头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