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醉酒微酣
“行行行!”谢琼向来惯着他,只是还要问清楚:“不知是哪家千金?我和你三姑商量商量,明儿就亲自上门提亲去。”
“她叫尤美娘,住在东街梧桐巷,她爹是国子监的尤思仁,我今儿刚从她家出来。”
谢琼皱眉自言自语:“国子监祭酒不姓尤啊……”
谢安平猛然想起美娘的交代,又道:“对了二姑,我记得咱们有个宅子就在两条街外,你叫人收拾出来,用来安置美娘的亲娘。她爹不是国子监祭酒那个老头,尤思仁是教习算学什么的,好像安青认识,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谢琼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还要单独安置她娘?安平呐,这姑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谢安平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是她爹是入赘的她还有个大娘,但她亲娘其实才是原配……哎呀反正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等她进门了你自己慢慢问她。二姑妈我累得很想去歇了,膀子疼。”
揍人的时候不觉得,揍完了谢安平才觉得那色鬼陈老头的骨头硬得很,现在膀子还有些酸痛。不过也许还因为下午干事的时候太卖力了,所以手疼……
“初柳快来给侯爷捏捏肩。”
谢安平还在乱七八糟地想,谢琼已经喊一个叫初柳的丫鬟来给他捏肩捶腿了。她拉着谢安平坐下:“你先别忙回房,我再问你几句话。”
谢安平老太爷似的坐上太师椅,双腿翘在软凳上,初柳站在他身后,把纤纤软手轻放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拿捏起来。谢琼站他面前,好言劝道:“那尤家姑娘是庶女对吧?门第也不高,身份也不好,跟咱们侯府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安平你要不再想想?”
谢安平半眯眸子抬起头来:“她都是我的人了,我不娶她难道还能让她嫁去别人家里?”
谢琼惊讶:“她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么?怎么就已经是你的人了?”
“哦,这个啊。”谢安平完全不觉得难以启齿,大方道:“我把她药晕了然后睡了,她就是我的人了。”
谢琼登时惊呼:“你迷|奸人家?!”
谢安平把手一摊:“谁叫她清醒的时候不肯,不把她弄晕了我怎么得手啊。二姑妈你就别犹豫了,她肚子里说不定都有我的种了,你再啰里啰嗦的,我儿子都要生出来了。”
谢琼头疼无比,对这魔王没辙了,她妥协道:“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跟了你,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受委屈。但她的出身要当正经夫人……委实……”
“我没说要娶她当正妻啊,我是要纳妾。”初柳的手刚好滑到谢安平胸前的时候,谢安平站起来,伸着懒腰道:“反正你跟三姑小姑看着办,别让我的娇娇受委屈就行。我去睡了,二姑你也早点睡。”
还不等谢琼反应他都已经跨出门去了,急得谢琼在后面喊:“你那房里没人,我让初柳过去服侍你!”
谢安平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不要,你留着罢。”
等他走远,初柳一脸惭愧:“二小姐我……”
谢琼叹息一声:“他现在有新鲜的,眼里容不下旁人。等过些日子他腻了,我再安排你过去。走吧,陪我去找三妹说说这事儿。”
回了房的谢安平从箱底翻出一个包袱,软绵绵的像个枕头,他抱着包袱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抿着嘴偷笑。
“娇娇……爷的香娇娇……”
如果说侯府今夜还算平静的话,那王家就简直是鸡犬不宁。
尤思仁酒醒之后,回到园子只见筵席空无一人,不禁纳闷。他口渴找不到人侍奉茶水,便自个儿走去烧水的厨房,路过柴房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咚咚的响声,于是走过去抽掉闩子,黄莺顿时跌了出来,呜呜呜乱叫。
尤思仁赶紧揭开黄莺嘴上的手绢,她慌不迭一股脑儿喊出来:“老爷快去救姑娘!姑娘被一个男人扛回阁楼里去了,大太太和二少爷都拦着不让我追,还把我给绑起来!”
尤思仁大惊,连黄莺身上的绳索都顾不得揭开,跌跌撞撞去寻美娘,在花园外墙就遇上了王文渊。
“文渊,美娘呢!”
王文渊把脸别过去,眉间忍着一股难色:“……里面。”
尤思仁拔腿要进去,王文渊一把拉住他,尤思仁回首,见王文渊木然摇头:“迟了。”
话音才落,谢安平从阁楼下来,带着一脸餍足神色。看见尤思仁,谢安平冲他一笑:“好好在家等着,爷明天喊人上门提亲。”说完他哼着小曲儿就翩翩然走了。
尤思仁好似一桶冰水自头顶灌下,八片儿顶盖骨都寒沁沁的。他甩开王文渊冲上阁楼,推门进去闻到满室旖旎香味,绕过屏风,只见美娘披着头发坐在床上,衣裳倒是穿好的,可地上散落着女子裙衫的布料。
美娘紧抱双膝把脸埋在膝头,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雾蒙蒙一片,泪花隐隐闪烁。看清来人她不觉一怔,哽咽了一下才喊道:“爹……”
尤思仁肩膀颤抖嘴唇嗫嚅,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一声又一声地唤:“美娘,美娘,美娘……”
“我没事。”美娘抬起手背抹了把眼角,“别告诉我娘和我哥,我真的没事。”
尤思仁老泪纵横,搂着她自责不已:“是为父害了你!都怪为父!我苦命的女儿——”
作为夫君,尤思仁有很多令人不屑的地方,但作为父亲,平心而论,美娘觉得他真的很好。
美娘摇摇头,反过来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文渊默默跟在尤思仁后面,走进来见满地狼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美娘抬眸直视他,冷冷的:“你知不知道,姓谢的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早就被他……所以你们的讨好根本毫无意义,他也不会记这份情!二哥,就算我们不是一个娘亲生的,但我喊你一声哥哥,我么多希望在他上门来欺负我的时候,你能站出来替我挡一挡,就算说句话也好,哪怕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你没有,非但没有,甚至还把我拱手相送!二哥、二哥……王文渊你根本不配这两个字!我没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兄长!”
尤思仁也指着王文渊痛骂:“畜生!家门不幸,竟然养出个帮着外人糟践自己妹子的畜生!”
“走了吗?侯爷走了吗?”
王金桂听说谢安平走了,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看见尤思仁在此,开口就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家好事临门了!哎哟美娘真是争气!”
啪——
尤思仁站起来走到王金桂面前,狠狠给了王金桂一巴掌。
王金桂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打我……尤思仁你居然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尤思仁十多年来头一回这么有底气腰板这么直,掷地有声地说道:“休妻!我要休妻!”
作者有话要说:熊孩子们终于答辩完了……然后酒叔要开始编教材!卧槽!苦逼的事一件接一件~~o(>_<)o ~~下章美娘娇娇就要进侯府去收妖了,哦吼吼(^o^)/~
☆、第二三章 瞒母兄美娘出嫁
王金桂挨了打又哭又嚎,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把自己头发扯得乱七八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尤思仁:“你个没天良的负心汉!想当初你一个落榜的穷书生,连饭都吃不起,我爹可怜你让你来当账房,哪知你却借着醉酒对我用强,我清清白白一个黄花闺女被你糟蹋……我家不去告官让你蹲大牢,反而把你招赘进门,拿银子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尤思仁我家哪里对不起你了?!现在你飞黄腾达了,就嫌弃糟糠妻了!你居然说要休妻!你休吧休吧,休了我就一头撞死,反正活在世上也碍着你的眼!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不活了——”
撒泼耍混和翻旧账一向是王金桂的长处,每当心虚理亏的时候都会用这招。美娘冷眼看着,并不打算搭理。
尤思仁气得发抖,指着王金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女俩干的好事!我一向自持,哪会喝两杯酒就乱了分寸?分明是你们在酒里下药合计害我!此事过去多年,我也不想再提了,你苛待如眉文扬我也不再追究,只求这个家安宁些……但你看看你今天做的是什么事?!那煞星竟然在这里欺侮我的女儿!你也是美娘的半个母亲,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被糟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文渊不学好,都是你教的!”
王金桂没想到尤思仁表面糊涂,心里却都明白着。她再装下去也没意思,索性爬了起来,叉腰吼道:“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子?文渊不是你儿子?你没用心教他还好意思怪我!我知道,你心里就只有那个贱人给你生的儿女,我们文渊你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家里出了这种丑事你就知道怨我,你怎么不想想小侯爷是什么人,咱家得不得罪的起?!苍蝇不叮没缝的蛋,美娘自己招惹了人家,所以人家追到家里来了!你瞧她那个狐媚样子哪里像个正经姑娘,说不定早就在外头勾三搭四被人坏了身子……”
王金桂越说越难听,尤思仁脸色铁青,扬手又想打:“住口!”
手掌落下去,却被人钳住了手腕。
“够了!”王文渊挡住尤思仁,阴沉着脸低吼,“你们吵够了没有?是不是想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尤思仁一怔,回头看了看默默垂泪的美娘,缓缓放下了手臂。
王文渊把手一甩,拉着王金桂就往外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们还是想想明天侯府过来提亲的时候怎么办罢!”
“美娘你放心,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把你嫁给姓谢的。”尤思仁过去安慰美娘,“我这就叫人收拾行李,送你去你外祖家暂避,乡下地方偏僻,小侯爷不一定能找到。委屈你在那里待一阵,等风头过去再接你回来。”
躲?能躲得过谢安平就怪了。
美娘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那煞星的性子你也知道,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他连位高权重的陈大人都敢下手,更别说其他人……爹,我不走,他若来娶我就嫁,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有遂了他心愿,你和娘才能过得安生些。”
尤思仁满眼怜爱:“我不能让你嫁给他那样一个人,你后半辈子会毁了知不知道?”
美娘苦笑:“我这辈子早就毁了,不差这一桩……”
熬过这一宿,美娘也没怎么睡,翌日只呆在房里摆弄侍养的花花草草。端午节天气炎热,外头蝉鸣聒噪,吵得人心神不宁,唯有一盆栀子开得正好,美娘掐下几朵放进箱笼,熏得衣物上都是淡淡栀香。
“姑、姑娘,提亲的人来了!”
黄莺咋咋呼呼跑进来报信,美娘早就料到如此,不痛不痒地说:“知道了。”
“你知道?”黄莺吃惊,她昨儿个一直被绑着,几位主子吵架她也没在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美娘也不说,所以她还以为美娘只是被吓到了,并没被那男人怎么样。谁也不相信世上有人竟那么大胆,居然跑上门来行奸,这世道还有王法没有。
黄莺好奇地凑近:“那姑娘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美娘自嘲道:“我想不答应,可是有用么?”
黄莺吃惊:“为什么不想答应啊?温公子挺好的呀!”
这下轮到美娘吃惊了,她怀疑自己听岔了:“温公子?哪个温公子?!”
黄莺笑呵呵道:“就是大少爷的同窗,我们在竹林里碰上的那个。他今天请媒人上门说亲啦,正在花厅跟老爷说话呢。”
“他怎么来了……”
美娘手掌一松,栀子啪嗒啪嗒掉下来,表情怔怔儿的。黄莺见状赶紧去捡:“我看老爷似乎很满意温公子,但大太太垮着脸摆明了不喜欢,姑娘您要不要过去瞧瞧?咱们不露面,就躲在帘子后面悄悄听他们说什么。”
美娘下意识迈动莲足,可刚跨出一步就又收了回来。
那个人的表现从来不曾叫她失望,可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和他错过。那天在竹林里他想说的话,恐怕就是此事罢。
美娘既感动又心酸,她拿手绢擦了擦眼睛,鼻音瓮瓮:“我不去了……爹和大娘不会答应的,去了也没用。”
花厅里头,尤思仁没有给媒人答复,只说要回去问问美娘的意思,然后送客出门。温家人前脚刚走,侯府请的媒婆后脚就到,谢安平的姑妈一个都没出现,只喊了个年长的嬷嬷跟媒婆一块儿来。那姓刘的嬷嬷一到王家拽得跟个什么似的,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礼单塞给尤思仁。
媒婆还没开口,刘嬷嬷就趾高气昂地说:“这是聘礼,按规矩侯爷娶妻是一百二十抬,纳妾的话少一半,六十抬。不过咱们府上几个姑奶奶都说了,令爱是头一个正儿八经入府伺候的,亏待不得,所以再加八抬聘礼,凑齐六十八抬取个吉利数。还有,不用贵府费力准备嫁妆,随便有个十抬八抬意思一下就行了,咱们侯府不缺那俩银子,差什么都可以进府了再办。尤家老爷您意下如何?没问题的话就劳您把姑娘的生辰八字给老身,合了八字好尽快定日子迎亲,咱们小侯爷可是催得很了。”
普通人家聘礼也就是十六抬,好一些的三十二抬,王金桂一听侯府给的是六十八抬,喜上眉梢唯唯诺诺:“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把美娘的八字给您,哎呀您是不知道,咱们美娘生下来是算过命的,算命先生说她八字好得很,天生的富贵旺夫命……”
侯府的老嬷嬷也是有些体面的,对王家小门小户不怎么看得上,所以并不跟王金桂搭话,而是端起茶呷了一口。而尤思仁一听谢安平竟是让美娘当妾,气不打一处来,把礼单看也不看就扔在脚下,拂袖道:“送客!”
刘嬷嬷见尤思仁一脸怒容,惊诧了片刻也板起脸来,阴阳怪气地说:“小侯爷要纳令千金进门,那是姑娘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老身好心提醒您一句,咱们侯爷打小就是被碰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尤家老爷您自个儿掂量掂量。另外再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趁早把日子定下来对令爱是有好处的,否则再过两三个月,说不定想遮都遮不住了……”
尤思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咬咬牙撂下狠话:“我女儿生下来的是我的外孙,跟你们侯府有什么干系!不嫁就是不嫁,你给我出去!”
刘嬷嬷被扫了脸面,冷冷一笑扭头就走:“行,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走着瞧。”
尤思仁气鼓气涨地赶走了刘嬷嬷,王金桂见状心急如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尤思仁一样,赶紧追上。
“嬷嬷请留步!”王金桂在刘嬷嬷出大门前截住她,赔笑道:“我们老爷糊涂了脑子不清楚,刚才多有得罪,请嬷嬷包涵。小侯爷能看上美娘是咱家三生有幸,哪儿有不嫁的道理!再说美娘都已经是侯爷的人了,不嫁给侯爷嫁给谁啊?喏,这是美娘的八字,您先拿着,别跟我们老爷一般见识啊。”
刘嬷嬷接过写了八字的庚帖,嗤鼻道:“算你是个明白人。行了,老身这就回去给姑奶奶回话,你家姑娘就准备好上花轿吧。”
“是是,行!辛苦您了,您慢走嘞!”王金桂送走了刘嬷嬷,扭着腰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最后的结果美娘还是选择嫁谢安平,哪怕是个妾。
“美娘啊,”尤思仁知晓美娘的决定来劝她,“要不你还是嫁给温家小子,你只管嫁,其他的事有为父担着。”
美娘摇头:“我不嫁他。且不说会不会连累你们,单是我自个儿……就配不上他。”她努力表现得欢喜一些,笑笑道:“其实去侯府也不错啊,至少衣食无忧不会吃苦,小侯爷虽然脾气差,对我却还算好,您别担心。”
“都是为父没用啊……”尤思仁忍不住掉泪,“这事你娘还不知道,你准备怎么跟她说?”
美娘叹道:“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她,少不得又要哭一场了……爹,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出嫁以后,你跟我娘就搬出王家,什么也别要王金桂的,干干净净出去,以后跟我娘我哥好好过日子,再也别搭理这家人了。”
尤思仁确实很恼火王金桂的作为,那天说休妻也并非全是气话,可俩人总归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还生了王文渊,哪儿能说断就断。他犹豫了一下:“这……再看吧。”
美娘也晓得她爹是个没主见的窝囊性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改不过来,她也不着急逼尤思仁,只是说:“反正我是被他们伤透心了,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爹您想怎样,您自己拿主意。”
俞如眉那里好糊弄,美娘没说是去给人当妾侍,而是把谢安平一阵猛夸,什么人品贵重家世了得,对她又很好云云。俞如眉常年住在小院不问世事,轻易就信了女儿的话,高兴地直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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