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第36章

作者:作者:赵熙之 标签: 古代言情

  沈英喉结轻滚,松了手,只淡淡应了一声:“恩。”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脸上绽了一笑,两边酒窝浅浅。明明是素净得不得了的一张脸,却偏偏……教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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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王督审废太子结党谋害二殿下一案,听闻大理寺一评事先前很是顺利地弄妥了魏明先一案的供单,便遣人去大理寺找到孟景春,让她来一趟。

  孟景春拍拍脸,她心道那一日襄王似乎也只是瞧了一眼,应当不至于记得,何况她只是扮作管事而已,又不是重要人物,应当是不要紧。她这般宽慰自己,却还是忐忑。

  见了面,她垂了头同襄王行了礼。襄王瞥了她一眼,只道:“现下大理寺的人都这般打不起精神?太忙累着了还是嫌俸银少?”

  孟景春微微抬了头,站直了身子。

  襄王看到这张脸,竟一句多余的话也未说,只径自拿过一旁卷宗,翻出那供单来,问了一些话。

  孟景春心中舒了一口气,庆幸还好未被认出来。她遂老老实实将如何取得这供单的事说了,襄王听着却也不说话,等她悉数说完,才简略给了评价:“原只是运气好。”

  孟景春黑了黑脸。

  襄王又淡淡补充一句:“运气好也是本事。”

  孟景春忍不住腹诽,何必拆着说,连着说完不是很好吗?

  他将那折子放回案桌上:“没什么事了。”

  孟景春这才如释重负地行礼告退。

  然她刚走到外头,便瞧见沈英走过来。沈英未与她打招呼,她也很识趣地低头匆匆走了。

  近来皇帝龙体欠安不问政事,这几日已全权委托给襄王处理。遇上重要的事,沈英亦是要递呈相关折子得襄王批复。

  他进屋后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将折子双手递上。襄王接下,却也未翻,见他这个模样,一句话也未说。

  沈英道:“殿下若无要事,容臣告退。”

  襄王将折子搁在案上,语声缓淡:“让大理寺评事与你做府中管事——”微微抬了眼:“你好本事啊。”

  沈英波澜不惊地慢慢回他:“孟评事与宗亭有些渊源,宗亭离京前曾与臣商量过能否让他在臣府上住一阵子,便不知不觉住到了现在。又因孟评事不愿白吃白喝白住,闲时便帮忙做些事。”

  襄王淡笑:“看来大理寺略闲,竟还可在相府兼当管事。”

  沈英避重就轻:“大理寺一年多没有个总领事务的人,终不是办法。”

  “你看呢?”

  “严大人典狱出身,在殿/□边又历练这些年,足可堪此任。”

  “挺好。不过——”襄王看他一眼,“沈相如此举贤不避亲,让旁人知道了不好罢。”

  沈英从容自若:“举贤避亲才刻意。”

  襄王笑了笑:“听闻沈时苓快到京城了。”他稍顿:“许多年未见了罢?”

  

☆、【四八】时苓

  先前有话必答,这会同他提起沈时苓,沈英倒是不言声了。

  襄王见他这反应,只道:“没什么事了,去忙罢。”

  沈英出了门,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想起来,自十多年前离家至今,他都未再见过这个妹妹。

  那时襄王亲政不久,认为女子有才德兴许更利于民风开化,便在楚地试着推行女学。沈时苓觉着好玩,也顾不得旁人怎么看,便央着爹娘要进女学看看。那时女学学堂离沈英念书的地方也就隔着一条巷子,沈时苓便每日起了早,跟着沈英一道去念书。

  沈英得每日将她送到女学,自己再折回书院。因为她磨蹭,还曾经耽搁了时辰,去晚了被书院先生责罚。沈英平日里是不理会她的,小丫头不好好在家待着没事总往外跑,那时的沈英觉着她烦透了。

  后来他因为一些事情愤然离家,由是年纪小,对家人也没有丝毫惦念,总以为自己本来就一个人。后来年纪渐长,看多了世事,想要提笔写封家书,却总是不知如何开口。年轻气盛时做的糊涂事,如今看来,真的是伤了太多人。即便现下想要握手言和,他都觉得没脸再去。

  沈时苓即将进京,也意味着他们必然会再见。如何开口?要问些什么?他均没有概念。关于这妹妹,他所清楚知道的只有十多年前的事情,后来听闻她将生意做得很大,且手段厉害,都隐约觉着那与他记忆中的沈时苓,不是同一个人。

  ******

  又过了约莫大半个月,这日孟景春从衙门中回来。天气渐暖,她回来路上买了块酥饼,吊儿郎当地边走边啃,这就进了府。

  黄昏正好,她喊了一声牛管事,却只有桂发摇着尾巴兴冲冲跑了来,咬她的袍子。她将剩下的饼丢给桂发,拍拍手上的碎屑,继续往里走。

  她瞧正厅灯亮着,不知有什么事,便走过去悄悄往里探了一眼。里头一女子坐着喝茶,只看侧脸也看得出是个美人,穿的衣服也与京城这边不同,袖口紧窄,看起来很是干练精神,倒像是楚地那边的打扮。

  孟景春愣了愣,相爷府这是头一回来女客罢?

  她正要将脑袋缩回去,那女子却忽偏头看到了她。孟景春一怔,那女子却已开口道:“有事?”

  “啊?没、没事。”孟景春站直了身体,轻拍了拍官袍上的褶子。她连忙四下看看,牛管事到底去了哪里?这客人都坐这里喝茶了,竟连个招呼的人也不见。

  孟景春正嘀咕,牛管事匆匆忙忙跑来,气喘吁吁到了门前,顿住步子,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服,又恢复了往常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看一眼孟景春道:“孟大人。”

  孟景春轻应了一声,便见他提袍迈进了前厅,同那女客作了个揖道:“相爷离府前说今日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归,若贵客不嫌弃,在府中用过晚食再走罢?”

  那女子搁下茶盏,却看向门口站着的孟景春,同牛管事道:“这位管事,门外似乎还有其他客人,不招呼么?”

  “这……”牛管事道,“这位孟大人不是客。”

  “噢?”女子轻挑挑眉,仍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景春。

  孟景春道:“我、我住这里。”

  “你住这里?”那女子说话声音淡淡,眉眼说不出的眼熟,“这难道不是相府?”

  孟景春想半天,也不知怎么回。她在这府中住了这样久,现下站在门外倒有些进退维谷的意思。

  牛管事忙解围道:“这位孟大人与先前户部宗尚书是亲戚,宗尚书外任了,孟大人无去处,便搬过来暂住。”

  那女子脸上连笑意也无,看了看她,已是起了身。

  牛管事连忙又说了一遍:“天将昏,贵客在府中用过晚食再走罢。”

  “也好。”那女子道:“有劳管事带路。”

  牛管事连忙带着她往外走。孟景春则跟在最后面,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看牛管事这样子,似乎这客当真是“贵”客,来历恐怕不小。

  牛管事带那女子进了伙房旁的餐室,便匆匆出来让伙房上菜。孟景春拦住他,小声问:“不知今日来的这贵客……是哪位?”

  牛管事却道:“不大清楚。”

  孟景春略惊:“不清楚?那牛管事这般热情……”

  牛管事道:“府中从未到过女客,今日这客想必很重要,恐怕不可敷衍。等她用完晚饭,想必相爷也该回来了。”

  孟景春眼皮跳了跳。对沈英而言很重要的女客?看那女子年纪应当与沈英差不多,从装束上也瞧不出其是否已是为人妇,若是很重要,难道……

  她咬咬唇,肚子却饿得不行,正打算去伙房随便找些吃的垫垫肚子,没料牛管事却接着道:“方才那女客问孟大人何不一道用餐,大人的意思是……”

  孟景春想想,反正都已经饿了,那便一道吃又怎样?

  她这般想着,便走过去轻轻推开了门。

  那女子看她一眼,道:“门开着罢。”孟景春便未关门,在餐桌角落的位置里坐了下来,竟显得很是拘谨。

  “不知孟大人在哪个衙门,与我家阿英很熟?”

  阿……阿英……

  孟景春听着发懵,却只能回道:“在大理寺。与相爷……略熟。”

  “唔,瞧我问的什么。”那女子眼中带笑,“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又怎可能不熟。”

  孟景春不知说什么好,拖长了尾音应了一声:“恩……”

  那女子又缓缓道:“阿英以前脾气便不好,现下也不知有无改观。他那糟糕性子,若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事,即便是在席上正吃着饭,也会拍了筷子愤然离席的,可真是……丝毫情面都不留给人。若这臭脾气还是老样子,孟大人恐怕会与之处得很辛苦罢?”

  孟景春微微咋舌,她实在猜不到这女客是什么来路,竟像模像样地翻着沈英以前的黑历史,好似当真熟悉得不得了。她低头喝了一口水,忙回那女子:“不辛苦,相爷脾气……现下好得很。”

  那女子似是略有些慨然,淡笑出声:“是么,阿英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拗脾气,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改了。真是没想到啊……”

  孟景春听她这样说,心中直犯嘀咕,难道这女客与沈英是青梅竹马的渊源,现下人找上门了?

  晚风凉凉,孟景春竟觉得有些燥热。眼见天色越发黑,饭菜都上了桌,她心中暗嘀咕沈英如何还不回来,若等他回来了,必然要问清楚才行。

  那女子不慌不忙吃着饭,姿态悠闲,很是得体,进食便绝不开口说话。孟景春在一旁也慢条斯理地吃着,先前还饿得不得了,现下倒忽然没什么胃口了。

  孟景春抬眼偷看看她,这女子面容白净,虽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且有一份从容之美。她心底暗叹一声,自己与之比起来,好似真的是差远了。每日套着这松松垮垮的官袍,总像是未睡醒一般没有精神气,也不知沈英暗地里有没有嫌弃过她。

  她这般思量着,却听到外面有动静。牛管事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待她回过神,沈英已是站在了餐室门口。

  他只站着,也不走进来。孟景春见他那神色很是不寻常,心中浅浅咯噔了一下。

  沈英压着声,道:“沈时苓你出来。”

  这一句话吓得孟景春赶紧站了起来,那女子倒好整以暇地继续坐着。

  沈英看了一眼孟景春,声音却轻缓了下去,同她说:“你接着吃。”

  而沈时苓搁下筷子,语声却是不急不忙的:“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喊我的名字,十二年了你一点记性都没长是不是?”

  沈英板着张脸,只道:“出来说罢。”

  沈时苓那一张绷着的脸,却似乎一戳就要发作。

  孟景春看得不明所以,眼下情形远超出她的预计。这、难道是有仇吗……

  沈时苓愤然起了身,卷了窄袖,走到门口,往沈英面前一站,虽是矮他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他。

  沈英低头,借着廊下昏昧的灯笼光看她。过了十余年,她好似没长高多少,自己却狠狠窜了个子,彼此模样都不再年少青葱,历经时光洗礼,脸上已有了岁月蹑足而过的痕迹。

  可仍旧是一眼便能认出来,这血亲的奇妙渊源,就算分隔了这么些年,也纹丝不动地横亘在心中。

  沈英本就有愧在心,不论是对远在楚地的双亲,还是眼前这妹妹。

  他刚轻叹出声,沈时苓却已经伸手猛地揪住了他前襟,还未等沈英反应过来,沈时苓的拳头却已是直接挥上了他的脸。

  但似是不解气一般,沈时苓咬了牙,立刻换了一只手,对着另一边侧脸又是一拳。

  她喘口气,松开手,指了沈英道:“你给我记着,这二下,是我替爹娘打的。”她仍旧是气呼呼的,抬脚便又是一踹,沈英小腿腿骨被她踢得生疼。

  “这最后一下,你也记着。我沈时苓,从来都是你长姐,别在外头说我是你妹妹。”她指指沈英,“我俩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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