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八月薇妮
陆先生也将凤玄同宝嫃那一幕看了个仔细,双眉蹙着,一时又咳嗽个不停。
凤玄望着宝嫃,沉声说:“娘子……这个月的钱我带回来了,你拿着,帮我给他们送过去好吗?”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里头叮当作响,乃是二百文钱。
宝嫃本能地把钱接过来:“好的夫君,那么我……对了,他们……”她忽然又想到陆先生跟岳凌,就又转头。
凤玄道:“放心,我会招呼这些过路的客人的。”说到“过路的客人”几字,语气不由地加重了几分。
宝嫃这才放了心,就拿着钱袋,对岳凌同陆先生道:“这就是我夫君啦……”甜甜一笑,转身出门去了。
一直到宝嫃出了门,凤玄才双眸一垂,缓缓地出了口气。
那边岳凌已经跳出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先生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知道王爷在京内,我简直就要以为是王爷了……”
陆先生停了咳嗽,缓缓地踱步到了门口。
凤玄任凭岳凌围着他转来转去,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
陆先生迟迟才将目光从凤玄身上撤回来:“凌儿,你出去,看看咱们的马车……”
岳凌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凤玄,听了这话,便道:“先生,马车好端端……”忽然对上陆先生的眼神,猛地打了个哆嗦,急忙答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了。
岳凌出门之后,凤玄仍旧未动,陆先生迈步走到门口,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过了片刻,陆先生慢慢地就叹了一声:“真是……好久不见,恍若隔世……你说是不是呢,王爷?”他的声音本有几分飘渺之意,然而这一句,却似无声之中听惊雷。
凤玄双眸一闭,便转过身去,负手淡淡地:“抱歉,你认错人了。”
陆先生手遮着唇,轻轻咳嗽了声:“王爷何必如此……明知道,我这双眼睛是绝对不会认错人、更不会认错王爷的,如果有错,我愿意自毁双目。”
凤玄背对着他不语,陆先生道:“王爷莫非是怪责我擅自找来吗?”说到这里,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只化成剧烈的咳嗽,一抬手,掌心便又染了一团儿血。
凤玄听得他声音不对,便转过头来,见状皱眉道:“陆通……”
陆先生正垂着头咳嗽,闻声便抬头,双眉一展望着凤玄:“王爷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凤玄望着他脸容瘦削苍白之态,欲言又止地别过脸去:“你又是……何苦。”
陆先生上前一步,一瞬间已经双目满泪,张口欲说什么,却只是双膝一屈跪了下去,眼中的泪也极快地跌落下来。
凤玄见状,抬手去扶却已经来不及,只能震惊叫道:“先生!”
陆通顺势抬头:“王爷可以抛下昔日朝夕相伴的麾下旧人,可是有人却怎么也忘不了王爷……若是王爷责怪我轻率行事,擅自来寻,那么陆通愿意以死谢罪。”
凤玄定定地看着他,终于一用力将他扶了起来,默默片刻,便道:“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军中只有你和岳凛知道几分,就连东篱都不知情……我去意已决,也永远都不会回去,你现在找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陆通慢慢地说,“王爷一去半年,音信全无,朝中歌舞升平,但是私底下……王爷虽然未曾跟顾尚书说明,可是顾尚书跟您同年,又怎么会没有窥知一二,而王府之中……”
“难道出了什么事?”凤玄问道,问完之后,却又一笑,“横竖我是离开了,不管发生何事都跟我无关,就算是东篱知道了……以他谨慎缜密的性子,该不会轻举妄动。”
陆通咳道:“咳,王爷想的没错,可顾尚书生性耿直,现如今虽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一旦被他发觉了,他是绝对不会容情的。”
凤玄双眸一沉:“其他呢,你又为何来此?”
陆通道:“是因为先前,有人发了信给大营,查询‘连世珏’此人……岳凛觉得不对,便去信同我商议,我发现兵部也收到同样的信,也知道有异,谨慎起见,便回了个相反的答复,好让去信之人觉得是其中出了差错,此后我思来想去,总无法安心,便到底决定亲自来看看,没想到果真见到了王爷……”
凤玄默然:“那是廖仲吉父女所为吧……他们对我的身份也起了疑心,你如今来,若是给人知晓……”
“我是秘密而来,本来岳凛想亲自来探,可是他身居要职,一举一动无数之人留心,而我是闲云野鹤之人,惯常四处游走,这一回便也是如此……跟随的也并无他人,只有岳凌一个。”
凤玄皱眉道:“他是个年少毛躁的性子……”
陆通咳嗽了几声,又说:“岳凛怕我路上无人照料,又想寻个亲信,不至于走漏风声,便叫我带着岳凌,也算是让他多长一些阅历,咳咳,他性子虽然有些毛躁,但却还是极听话的,王爷……您怎么……”他说着,就打量周遭,本是想问关于宝嫃之事,却无法直接出口。
凤玄微微一笑,笑里却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如你所见,我已成了家了。”
陆通不由地皱眉,凤玄看在眼里,便说:“有些话我不必交代,但有一句你得知道,当初我执意离开时候,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没有现在这个人,我早已经化作荒尸枯骨。”
陆通神色震动之余,又有一丝怆然。
凤玄顿了顿,又道:“现在你该懂了吧,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先前的那些,也再跟我毫无一点关系。”
两人说到这里,就听到外头岳凌的大嗓门叫道:“喂,你去哪了啊?”
凤玄一怔,往外走了两步,就听到宝嫃的声音说道:“我去公公婆婆家里送钱了,你在这里干啥,我夫君呢?”
凤玄听到这里,便极快地出了门:“娘子!”
正见到岳凌正跟宝嫃站在门边上,听到凤玄叫,宝嫃就跑过来:“夫君我回来啦。”
凤玄握住她的手:“好快。”扫了岳凌一眼,也不跟他说话,就把宝嫃带着进了门。
岳凌又是纳闷又是好奇,却不敢做声,只好尾随人家进门,宝嫃看陆通站在院子里,便道:“陆先生身子怎么样啦?”
陆通冲她微笑:“咳,喝了药,已经好多了,多谢关怀。”
岳凌进了门,便走到陆通身边,看看他,又看看凤玄,盯着凤玄看了会儿,就又看宝嫃,见陆通神情莫测,凤玄时而冷肃时而温柔,身边儿的宝嫃却一派烂漫喜悦,他心里许多种念头转动,可是见这气氛如此“奇异”,他倒也不笨,便牢牢闭嘴,不肯做声。
宝嫃同陆通说了两句,凤玄便道:“方才陆先生说,他们见时候不早,是要赶路了。”
陆通听了这话,就拿眼睛看凤玄,凤玄正也抬眸看他:“陆先生,对吗?”
宝嫃以凤玄马首是瞻,自然绝无疑心,陆通抬手拢在嘴角咳嗽数声,才道:“也是,打扰了许久……的确是时候该走了。”这作势咳嗽的当儿,便向着岳凌使眼色。
岳凌正打量他,见状心里一怔。
这些日子他跟着陆通,只觉这位先生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行事之类虽有些出人意料,但却每每令人心服口服。
岳凌跟随的这段时日,同陆通也略有些“默契”,此刻见陆通嘴里说要走,暗地却对自己使眼色,便知道他是“口不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