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郁之
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痛与感伤,做出郑重其事的姿态,认真说道:“如果要起兵,自然是越早越好。现在,金陵刚刚归降,江南不稳,巴蜀虽然元元已死,但毕竟残部还在,凭坚守险不肯屈服。倘若你我联手一击,的确还有有击败叶十一的可能。不过此时事关重大,恐怕你我还要从长计议啊。联络巴蜀之事可以稍后再办。如今当务之急却是要想办法解决常山和居庸关的守军。”
“赫连胜和韩德功也算是当世的将才了,手下兵力也不少,更占着几处关键的所在”傅铁衣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一击不中,叫他们反攻起来,那想要控制河北就殊为不易了。倘使河北的战事就旷日持久,折损兵力,恐怕以后的仗就不好打了。”
卢文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有何难?欧阳怜光、赫连胜、韩德功现都在真定城里,而真定城只有几千的兵力。凭你我二人身边这些兵力,就足以将他们全部成擒。你看如何啊?”
傅铁衣久久不能言语,半响才笑道:“说做就做,倒是你一贯的风格,好吧……”傅铁衣指了指前面滹沱河拐弯之处,说道,“具体如何行事,咱们前面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吧。欧阳怜光一向狡猾,未必没有布置,咱们不得不仔细谋划。”
“好……”卢文瑶望了那山坳一眼,点点头说道。
这一个“好”字说得傅铁衣愁肠百结,几乎调头欲走。然而,他到底忍住了,转过身去向远处的护卫招手以为掩饰,令他们跟过来。
卢文瑶按住马,说道:“铁衣,咱们握个手吧。”
傅铁衣回望卢文瑶,发现她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然后便听卢文瑶说道:“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次合作了,成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都在此一举。”
“是的,生也好,死也好,都在此一举。”傅铁衣几乎不忍看卢文瑶的眼睛,于是阖上眼,伸出手去。
两只手握在一起。无论傅铁衣还是卢文瑶,他们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凉而战栗。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大了力气。他们握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分开。
然后,卢文瑶忽然指着远处的天空说:“看,鹰!”
傅铁衣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天空中一个黑点,正是盘旋的雄鹰。
“铁衣,把它射下来送给我吧,”卢文瑶说道,“你一直欠我一只鹰,欠了二十年了。”
鹰盘旋的位置有点儿远,傅铁衣目测距离,如果要射它下来,非得策马奔出一段距离,然后弯弓射箭。傅铁衣本不愿意多生枝节,然而一想起来前方再踏一步就是卢文瑶的死地,他就不由自主说了一声:“好。”
这是卢文瑶最后一个要求了,傅铁衣想,他应该去满足她的,并且这是他欠她的。
于是,傅铁衣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弓上单手拿着,另一手驱策骏马跑过一个圆弧飞驰出去数百步之远,在马上弯弓指向天空的雄鹰。
卢文瑶笑了笑,笑容里的黯然神伤几乎令人心碎。
当傅铁衣弯弓搭箭的时候,她也抽出一直羽箭,搭于弓上,在马上将弓弦拉成满月,锋镝所指,沿着傅铁衣策马行进的路线来看,恰好正是向着傅铁衣的背心要害。
卢文瑶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那是傅铁衣的后背,是他的后背啊!他就这样把后背放心地留给了自己啊!然而,欧阳怜光那冷静得几乎令人失控的声音就回荡在她的耳边。
“王妃殿下,您认识傅铁衣的笔迹么?那就够了,有一件东西我想给您看看,我想您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难道您从来没对漳水之战的结局怀疑过么?没错,这就是原因。是主上和傅铁衣之间的秘密盟约。如您所见,赵瑟的女儿赵谖,是傅铁衣的亲生女儿。漳水之战是主上以未来的皇位为交换条件,换来傅铁衣的罢战支持以及西取函谷关的宝贵时间。或者说,是傅铁衣以罢战支持为条件,换取了整个大郑江山。”
“是的,我欧阳怜光是完全忠于主上的,但我首先忠于的是大郑皇帝。两位先帝于我都有知遇之恩,我欧阳怜光纵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效忠并辅佐皇太后的。如果说,如果说,主上他要毁掉大郑的基业,灭亡大郑皇室之血脉,这是我欧阳怜光的绝不能容忍的。而王妃您,作为大郑皇室唯一之重镇,更是皇帝陛下的亲生母亲,更加不能坐视不理啊!”
“您错了,并不是要您起兵攻打主上,并打败他。这在现在也是做不到的事。冒昧的说一句,主上的心意和性格王妃您还不够了解啊。”
“主上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他非常厌恶被别人强迫。这个盟约完全是当初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被傅铁衣逼迫着答应的。主上他心里实际并不愿意。是的,主上他爱赵夫人,但爱不一定要结婚,更不一定要立她的孩子为皇帝。为了爱情就要改朝换代,这种事您不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吗?您会相信么?主上他为什么要为此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呢?如果主上他心甘情愿,这份金篑之盟也就不可能让我知道了,更不可能今天由我拿着来见王妃您。”
“现在,之所以会有现在这个局面,完全是因为傅铁衣和他手下二十几万的精锐士卒。您知道,天下大乱以来,诸方混战,唯有傅铁衣,唯有傅铁衣一人能够在历次大战中全身而退,实力不仅未损反而更加强大了。只有他一支军队完全保留了宣华末年鼎盛时期的实力。如今,江南尚在消化之中,傅铁衣的这支的的大军举足轻重,主上也不得不顾及。”
“本来主上的心意,就在可结婚可不结婚之间,可改朝换代可不改朝换代之间。而傅铁衣还活着,为了天下的霸权和一统,就算只是暂时,主上也非履行盟约不可。而如果傅铁衣死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力量逼迫主上非要顶着千载而下的骂名改朝换代不可了。当然,所谓金匮之盟的这个协议也就没有理由作数了。除非傅铁衣死,否则不能解开这一死结。”
“除非傅铁衣死……”卢文瑶嘴里念叨着这一句话,终于将心一横,握稳了手里的弓箭,箭尖上扬。
“铁衣!”她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喊,箭“腾”地一声激射而出
这个时候,傅铁衣射向老鹰的箭也刚刚离弦。他应声回头,只见白光一闪,一道寒芒闪电似地向他袭来。
“不!”从后面赶上来的护卫们大叫着拼了命地往前冲,傅铁衣自己也试图调转马匹的方向躲过这必杀的一箭。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傅铁衣的手只来得及微微动了一下,箭就射进了他的喉咙。
羽箭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伴随一声凄长的鹰鸣,一只苍鹰被射穿了身体坠落在地上。傅铁衣的身体也从马匹上坠落,在草地上翻了几个滚就完全不再动弹了。
“大帅!”高人杰发出一声刺破天际的惊叫,大鹏鸟一样从马上跃起,挥舞手中一柄大砍刀,突破卢文瑶军兵的拦截,飞身扑到傅铁衣身旁,抱住他的身体惊天动地的呼号起来。
于是,卢文瑶手下的军兵也就放弃拦截,护着卢文瑶后退到滹沱河边。傅铁衣的军兵也就趁着这会儿功夫冲到了傅铁衣的身边,守着他的尸体列阵。
高人杰抱着傅铁衣的尸体站起身来,脸上狰狞得仿佛罗刹厉鬼。“杀!”他将倒用力向上一举,力气仿佛捅破了天似的。
“杀!”
两拨军队“轰隆隆”的冲上滹沱河与滏阳河之间平坦无垠的大地。然后,仿佛“篷”地一声,撞在一起,然后,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一时之间风沙走石,遮天蔽日,血肉仿佛天女散花似地喷薄而出,漫天漫地。马蹄践踏的力量带来大地的微微悸动,喊杀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直传到真定城去。
欧阳怜光站在真定城的城墙上远远地眺望战场,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缓缓地摇动着。在她的声旁,一左一右站着的正式赫连胜和韩德功两给将军。这两位将军可不像欧阳怜光这么悠闲。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显出既紧张又兴奋的神态,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赫连胜审视战场半响,忽然以拳砸掌:“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多带些人马来,如此现在撒下去就能一举控制战场。”
韩德功迟疑道:“如果多带些人马,恐怕就不会这么顺利了。现在立即调兵也是来得及的。”
欧阳怜光摇着扇子说道:“控制战场,为什么要控制战场?我要两位将军来是保护我撤退的。几千人还是足够保护咱们全胜而退的吧?”
赫连胜大吃一惊:“难道就不管了么?”
欧阳怜光笑了笑,说道:“我想起一个典故,不知道两位将军听说过没有。说一场大火点起来,旁边的人为了救火,就抱柴投进去。那结局只能是柴不烧完,火就灭不了。现下,这一场纷争,犹如在河北点起了一篷大火,谁也控制不住。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往里面添柴了,赶紧让开地方让他们尽情的烧才是。等烧得差不多了,火自然而然也就灭了。走吧!”说着,不管赫连胜和韩德功两人,当先转身向城下走去。
“欧阳大人!”韩德功在后面伸手叫住了欧阳怜光,问道:“你做这件事,当真是受了主上的密令么?”
欧阳怜光脚步一顿,然后方才说道:“放心。两位只是听我命令行事而已,就算有什么事也是我欧阳怜光担着。我劝两位将军还是继续按我说的做为好,否则,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可就是两位自己顶着了。”
说完这段话,欧阳怜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战场,摇着扇子“哈哈”笑了两声,满是志得意满地说道:“现在,只剩下金陵的反应了……”
骤雨
乙酉年七月十七日,卢文瑶于滹沱河畔射杀傅铁衣,由是引发了卢傅两军在河北中部的惨烈战争。身在真定的河北观军容使欧阳怜光无从调停,于是只好匆忙逃往常山避战,局面遂不可控制。河北大乱。
这个糟糕的情况在第一时间就被写成密奏快马加鞭呈送到了叶十一的面前。而即使是叶十一,乍一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当即也是被震得久久不能言语。
叶十一是被内常侍唐青从床上挖起来的。头发散着,睡袍敞着,脚光着站在地上,手里拿着密报发着怔。眼中有些迷茫的神情让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于是,令人望而却步的美丽容颜也显出使人敢于垂涎的诱惑来。然后,就像反弹似的,逼人的美丽成百上千倍地狂飙出来。
“欧阳怜光!”叶十一愤怒地将手中密报砸在地上,然后踏上一脚,咆哮着道:“罢官,打入死牢,立即就去,不要让她跑了!”
整个宫殿仿佛都在瑟瑟发抖,宫侍们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妄图将自己化作宫殿角落里的一块阴影,连内常侍唐青都苍白了脸色,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在众人钦佩的目光注视下,顶风而上的人乃是左羽林大将军卫伯贞。他今晚当值,和唐青前后脚到的。因为官职内外的缘故,他就比唐青晚一步进来。叶十一勃然大怒发出凶恶恐吓的时候,他正走到一半。所以,不是卫大将军英勇无畏,实在是走到一半没法调头就跑,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而至于究竟出了什么事,卫伯贞是不知道的。
卫伯贞战战兢兢地往里走。他虽然听见叶十一说要去抓人并打入天牢什么的,而他自己的确平时也兼着带兵抓人兼打入天牢的活儿,但既然搞不清楚去抓什么人,他也就不会傻到自己拍胸脯往前凑活了。于是索性当作没听见,只管说他自己的事。只见径直走到近处,施了一礼,然后道:“启禀主上,江左丞从金陵赶回来了,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向主上面奏。”
叶十一仿佛没有注意到卫伯贞似的,敷衍了事地挥了挥手,兀自在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一定是欧阳怜光,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她没别人!”他恨恨地说道,“她好大的胆子!”
叶十一拿起唐青递过来的茶盏,直接就摔了。抬起头,他才好像刚看见卫伯贞似的,于是立即吩咐道:“你来得正好!你亲自带金吾卫去,到常山把欧阳怜光给我押回来!”然后又转向唐青道:“你立即去准备诏书,罢去欧阳怜光的一切官职,押解东都问罪。还有赫连胜和韩德功……”说到这里,叶十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卫伯贞道:“你刚才说什么?谁求见?”
卫伯贞咽了口吐沫,说道:“尚书左丞江大人,江中流……”
“他怎么跑回来了……”十一不由眉头一皱,“让他进来吧——你们怎么还不去?!”
唐青不禁一缩脖子,应承着飞奔出殿去,召值班的舍人制诏去了。卫伯贞却还兀自站在那里有点发傻。于是叶十一又重复了一遍:“去捉拿欧阳怜光!”
卫伯贞浑身打了个激灵,刚要说“是”,便听门外一声大喝:“主上不可……”,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奔上殿来。原来是江中流实在等不及宣召,自己闯进进来了。而门口的侍卫因为有叶十一“让他进来的命令”,所以也就没有真格去拦。
江中流奔进殿来,径直扑到叶十一身前,连声叩首道:“主上不可啊,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问罪于欧阳大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维护欧阳怜光,你们俩不是一伙儿的吧?不过,平白无故,你怎么会抛下金陵那么大一摊子事千里迢迢跑回洛阳来,还恰好在这个时候?
叶十一狐疑地看了一眼江中流,“……这个先不说,你知道欧阳怜光做了什么,河北出了什么事?”
“总算赶上了!”江中流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跪直身体,一本正经地答道:“臣不知。”
叶十一都气乐了,心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不可问罪于欧阳怜光”?我看你们俩就是一伙的!于是,以脚尖将地上的奏报一挑,冷笑道:“你自己看吧!”
奏疏飞起来落到江中流的手臂上,江中流忙一把按住。告了个罪,展开来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其间,脸色变化连连,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惊。然而半响看完,江中流将密报折好,工工整整地放下前面地砖上,然后还是郑重叩首施礼,道:“主上明鉴,绝不可问罪于欧阳大人。”
“你敢说此事与欧阳怜光无关?!”叶十一欺近江中流,厉声喝道。这要是手边儿有剑,他说不定都拔了。
“臣不敢,”江中流仰起脸,直视叶十一,义无反顾地道:“但主上请听臣一言。不管河北之事是否欧阳大人暗中操纵,只要主上您下令问罪于欧阳大人,那全天下都会以为此事是主上所为了!”
叶十一闻言,神色明显一震。半响,他忽然勃然大怒道:“我会做这种事?我怎么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几乎是要气急败坏的意思。
江中流却只是叩首,不发一语。
叶十一发泄出了心中的怒火,口气终于放缓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说清楚!”他说道。
“是,”江中流暗中抹了一把冷汗,直起腰来道:“河北事变事起突然,臣的确不敢担保跟欧阳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然而,如今河北的大乱,臣只知道,世人也只知道,是卢傅龃龉,卢文瑶在赴真定会议途中射杀傅铁衣,卢傅两军内讧,致使生灵涂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是由欧阳大人从中操纵,即便是这份密奏上也没有说嘛。既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主上您又何必非急着往自己身上揽呢。倘若此事不是欧阳大人所为,那主上您问罪于她无异于是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说着偷眼去打量叶十一的神色。
叶十一却轻哼一声道:“你不必替她开脱,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也肯定是她做的没错!”
江中流悬着的最后一丝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于是,他道:“是,是,如果此事果真是欧阳大人从中操纵,主上您现在就急着问罪于他,那就是不打自招啊。如今,我们在江南立足未稳,远远没能掌握局面,河北又突生大乱。傅铁衣身后留下的雄兵有近二十万啊!无论世人,还是傅铁衣留下的人马,他们是不会管欧阳大人是不是自作主张,擅自妄为的,他们只知道欧阳大人是主上您的得力臣子。您问罪于欧阳大人,就是向天下宣告傅铁衣乃是欧阳怜光谋杀,卢傅之战乃是欧阳大人挑唆的。而欧阳大人既是主上您的臣子,那这一切不用说就是您授意的了。到那时,二十万傅铁衣留下的军队立即就会放下卢文瑶,调转刀口向我们。二十万啊主上,二十万怀着必死的复仇之心的精甲,纵然主上神威天纵,无所畏惧,难道就不怜惜手下将士的血肉之躯么?”
叶十一沉默不语,神色间分辨不出作何想法。
于是,江中流继续说道:“而如果主上不深究此事,世人也就不会怀疑到主上身上。就算怀疑,也是将信将疑,也会是将来很久之后。而况这本来也是永远不可能有证据的事。现在,傅铁衣手下所有的哀兵之痛都会发泄到卢文瑶身上,这不是很好吗?所以,请主上就不要怪罪欧阳大人了……”
“难道欧阳怜光擅自做下这等大事就算了不成?”叶十一不满地道。
是可能,可能!虽然这事儿一准是欧阳做的,可你有证据么?没证据你问什么罪?可不就算了嘛!
江中流腹诽不已,然而他也清楚,既然叶十一已然生疑,那这桩事不管是不是欧阳怜光办的,都是犯了所有君王的大忌的,只能是越描越黑,绝对分辨不得。而况这事儿本来就是欧阳怜光办的,那就更加没跑了。于是,他只得揭过此事不提,向叶十一道:“主上以后再作追究也是一样的。”然后,他忽然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其实,臣反倒是更希望此事确实是欧阳大人所为。因为此番变故,倘若真人有在幕后操纵,那么操纵此事之人固然罪行滔天,其心可诛,却在也在同时为主上立下了不世之功。主上烦饶的多方事情,如今也终于可以一举得到解决了!”
叶十一心中一动,不禁问道:“如何一举解决,你且说来听听。”同时,以手示意江中流起来说话。
话说江中流江大贪官一次跪这么久地机会,也算是稀少中地少见啊。这没经过风霜雨雪考验,底子就是不行,一站起来就有点儿犯迷糊。于是江中流深以为后悔,觉得没有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然而机会过去了就是过了,没后悔药可买。江中流轻轻晃了晃自己地大脑袋,让自己地头脑清晰起来。然后,深呼一口气,气运丹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然后一口气说了起来。
“臣虽不才,愿为主上谋划”江中流说道,“如今河北已然大乱,主上也不必穷究其根源。乱且让它乱去,不乱不治。傅氏余部要与卢文瑶缠斗,决死复仇,就让出河北腹地给他们去决一生死。傅氏有哀兵而无良帅,幽州有名帅而无精甲,稍假时日,必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待两军彼此削弱,锐气已尽,陷入僵持之际,主上方可出面主持大局。此时,主上要做的有两件事。前一件自然是主上亲自统领大军驾临河北,至于后一件,则是——废黜皇帝!”
此言一出,小皇帝再怎么是傀儡摆设,也震惊了一干旁听之人。
“废黜皇帝么?”叶十一若有所思地道,“听起来比禅让顺耳多了……原因呢?”
江中流心想:你还好意思问原因,你不是做梦都想废了这个皇帝,这就是最大的原因吧?当然,这个话他是不敢说的,于是只是就是论事道:“卢文瑶是燕王妃幽州牧,傅铁衣是齐国公两镇节度使,真论起来都是大郑的官员,手下的兵将都是大郑的兵将而非他们的私兵。从这一点上说,而今河北的两军争斗,不是内讧就是叛逆。至于是内讧还是叛逆,是一方叛逆还是两方都叛逆,这就要看主上分寸的把握了。依臣之见,河北现如今的形势,想要把双方都作为叛逆一体讨伐问罪还是殊为不易的。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将一方视作叛逆加以讨伐,另一方视作忠良加以保全才是啊。”
“究河北大乱之始源,不管是否另有隐情,卢文瑶先射杀傅铁衣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于情于理,错都在幽州一方,傅军只是自保而已。所以,主上您应该等河北局面陷入僵持之后立即颁诏天下,宣布燕王妃卢文瑶乃是叛逆。正是因为卢文瑶要起兵造反,谋逆篡位,所以才会先一步射杀朝廷的忠良股肱之臣傅铁衣,由是酿成了河北之乱。”
“亲生母亲造亲生女儿的反,亲生母亲篡亲生女儿的位……”叶十一咀嚼着江中流话里的意思,意味深长地感慨,“可能么?”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主上!”江中流道,“到处都是。”
叶十一笑了笑,点头道,“你接着说。”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全体在场的人民都为此感谢江中流。
于是江中流继续说道:“皇帝陛下虽然名义上已经是主上的女儿,但她的亲生母亲毕竟是卢文瑶。母亲造反谋逆,女儿自然不可能继续呆在皇位上。所以,就可以以这个理由废黜掉当今皇帝。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更深层次的理由在于必须要给傅铁衣的余部一个交代,打消他们的顾虑,给他们一个可以彻底归降并臣服于主上的机会。”江中流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当河北的战事陷入胶着,卢傅两军都筋疲力尽,无力发动攻击时,主上亲帅大军前往河北。傅铁衣的余部如果不想和卢文瑶化干戈为玉帛,唯一免于死路的办法就是向主上您投诚。这个时候,主上您就宣布卢文瑶为叛逆,并以此为理由废黜皇帝,然后大事追封傅铁衣。除开傅铁衣,傅氏族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仅有弟妻杨绯还算是个人才,却也独木难支。既然傅铁衣已死,大树一倒,群龙无首,面对主上表示出的如许诚意,他们必定会俯首称臣的。收复傅氏余部后,再行剿灭卢文瑶。如此一来,废帝、平卢,夺军,一举数得。主上看,可还使得么?”
叶十一从宫侍手里抓了一碗茶,并递了一碗给江中流,却慢慢喝着不说话,半响才突然道:“你这话我听着有点儿耳熟……对,我知道了,有一种欧阳怜光的味道……”
江中流心中一惊,刚待说话,适逢内常侍唐青举着拟好的诏令回到殿中,于是连忙打住。唐青走到近处一躬身,禀奏道:“主上,这诏书是用您的银还是皇帝陛下的印。”
叶十一瞥了那卷轴一眼,道:“不用了,你先收着吧。”
“是。”唐青恭声应道。同时,他悄悄在心里向江中流翘起了大拇指:大牛啊!都这样了还能硬掰回来!
江中流却是一点儿得意都没有。不但不得意,反而是哀怨交加。心想:XXXX,就为救欧阳,把我老江自己都搭进去了。”
无论如何,总算是转眼间满天乌云散。江中流心中哀嚎两声也就准备告退了。然而,没走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江中流刚准备张嘴,殿外就是一阵骚乱。那家伙,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于是,众人一起向外望去。便见新近高升宰相大人的著名的赵二公子一路神勇闯将进来了,纵然有丢人显眼的鬼头刀同志在后面追着连撕带扯,也是任他风吹浪打,我自岿然向前。
殿下郎中一叠声的赶着大声通传:“侍中赵箫拜谒殿下。”然而,就算这么着,也愣是没赶上。话音还没落呢,赵箫就冲叶十一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