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歌一片
绣春打定主意后,有一天,找了个机会,便把自己的意思跟丈夫说了。
萧琅原本正有些犯愁,怕绣春早早就要把女儿的婚事定下。现在得知她竟有晚嫁女儿的意思,喜出望外,哪里会说不好,自此这才定下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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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儿那趟回城后,每隔十天半月的,便再会去金药园看陈振一趟,一般都是当天就回。夫妇俩觉得女儿这么体贴孝顺,心中很是欣慰,也就不大过问她的行踪。
一转眼,半年后了。下个月的初十,就是魏王的四十二岁生辰。他自己是没什么在意,但妻子绣春和女儿齐儿却与往年一样,提早开始替他预备礼物,母女俩还瞒着他有商有量的。魏王装作不知道,心里其实美滋滋的,只等着到时候收礼做寿星公了。这天他外出归来,绣春不在,说是鲁国公府上有喜事,被邀了去,要晚些才回。
妻子不在,萧琅问了下人,得知女儿在家,正好他在街上那家老铺里带了她爱吃的杏仁酥回来,便拎了过去。到了女儿住的地儿,叫侍女不必惊动她,自己径直找了去,在门外时,看到齐儿正独自坐在厢房窗边,低头认真在做针线,瞧她手上的东西,好像是双男人的鞋面。
自家的王妃在针线上就不在行,到了女儿这里,更是变本加厉。萧琅极少看到她动针线。没想到现在,她闷头一个人竟在做鞋,有些讶异,叫了一声“齐儿”。
萧齐儿正专心致志地和针线在搏斗着,不妨忽然听到自己父亲的声儿,心一跳,手便跟着抖了下,一根指头被针尖刺了下,手一缩,哎呀了一声。魏王身上的肉也跟着一疼,忙一步跨了进去,“小心些!疼不疼?”
萧齐儿没料到自己的爹神出鬼没,这会儿竟忽然现身,反应了过来后,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手中的针线往边上的针黹篮里一塞,飞快扯了块布盖上,自己跟着站到了跟前,慌慌张张地看向了萧琅,口中道:“爹,你怎么这么早回了?”见他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一脸肉疼的模样,忙摇手道,“我没事!不疼!”
萧琅瞄了眼她身后的针线篮,忽然顿悟。
很快就是自己的生日了。莫非女儿做的这双鞋,就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所以看到自己现身,她才这样急着要遮掩?
萧琅越想,越觉得对头。心中顿时充满甜蜜之感,便也不戳穿她了,装作没看到,咳嗽了声,递过自己带给她的糖果。萧齐儿看见自己爱吃的糖果,笑得眼睛完成了月牙儿,连声道谢。
萧琅再说了两句闲话,心想还是不要耽误女儿做鞋的功夫,点了点头,叮嘱她不要累着之后,转身背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对于无意发现的女儿的这个小秘密,魏王心中十分珍惜,也忍着不去和绣春提。倒是真正开始期盼自己生日早些到了。心想到了那天,等齐儿递过那双她亲手做的鞋,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露出十分惊喜的样子,这样,女儿和妻子才会真正高兴。
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初十那天,魏王过生日。白天过去,送过了最后一位客人后,晚上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饭后,王妃命人抬上了礼物,是一架紫檀琉璃面的四叠屏风。
屏风本属寻常,不寻常之处,便是琉璃面中,镶嵌了四幅当年魏王年轻时,在灵州山居中养伤时所作的图。这么多年,王妃一直精心保管,现在挑了四张出来,请工匠嵌入琉璃面中,做出了这架带了两人美好共同记忆的屏风给他当生日贺礼。
萧琅又惊又喜,起身到了屏风前,看过自己早忘记了的年轻时的画作,和妻子相视而笑,心中一阵温暖。
萧齐儿也凑到了近前,欣赏过琉璃屏风里镶嵌的画作后,啧啧称赞,把老爹夸得犹如神仙下凡,萧琅哈哈大笑,照单全收。
“爹,女儿送给您的礼物。”
萧齐儿双手递过一个锦盒,期待地看着父亲。
魏王急忙接了过来打开,正准备坐下去立马换上脚试试女儿给他做的鞋子,忽然愣了。
锦盒里的,不是鞋子,而是几册书。
“爹,这是女儿给您找的一套孤本,您瞧瞧,喜不喜欢?”
萧齐儿笑眯眯地看着父亲。
魏王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自从那天过后,这么些天以来,他满心以为女儿给自己的礼物就是那双鞋,没想到,竟是一套孤本书……
“爹,你不喜欢?”
萧齐儿见他盯着书,一语不发,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不安地看了眼边上的娘。
魏王立刻反应了过来,摸了下胡,哈哈笑道:“喜欢!齐儿送给爹的,爹怎么会不喜欢!太喜欢了!”说完拿了出来,翻了两下,不住点头称赞,最后抬头道:“爹确实一直在找这套孤本,没想到齐儿竟先给我找到了。爹太喜欢了。”
他最后这几句,确实是真心话。
萧齐儿终于松了口气,再次和娘亲对望一眼后,高兴地道:“爹喜欢就好了!我也是听娘说,爹你想要这套书,所以这才托我皇帝哥哥给找来的!”
萧琅呵呵笑道:“齐儿有心了。爹今天很是高兴。收到了你和你娘的好礼。”
萧齐儿看一眼娘,再看一眼爹,露出丝促狭的笑,嘻嘻地道:“爹喜欢就好。今天是爹的好日子,我就不在你俩跟前凑了,爹和娘好好处处,女儿先走啦!”
她说完,朝自己娘挤了下眼睛,甜脆笑声中,人便一溜烟地去了。
绣春和丈夫对视一眼,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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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二人携手回房后。萧琅一时来了兴致,叫绣春拿出她收藏的当年所有旧日画。两人凑在灯下,一张张地翻看,指指点点,回忆着当初画画时的地点和场景,最后看到那张她戏作的忍者神龟摇扇图,想起当时的一幕,两人都是捧腹大笑。笑完了,萧琅把妻子揽入了怀中,深深嗅了口她身上的熟悉香气,叹了声:“一晃眼,齐儿竟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绣春笑道:“殿下你就算老了,也是神龟里最英俊的那只。”
烛火跳跃光中,她眉梢眼底流露出万种风情, 无比,萧琅只觉百看不厌,凝视她片刻后,忽然做出生气样子,冲她皱眉道:“还敢骂我!行,现在我就压你这只龟婆,咱俩谁也逃不开!”说罢真的一把抱她起来送至床榻之上,放下了帐帘。
夫妻一番温存过后,萧琅忽然想起那双鞋,提了下那天所见,最后疑惑地道:“莫非是我看错了?齐儿做的不是男人的鞋?”
绣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事,略微蹙眉,想了下,安抚丈夫道:“我哪天寻个机会,去问问齐儿便知道了。”
萧琅点头,夫妻二人又说了些话,安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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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长大。这小半年来,绣春旁观,渐渐本就觉得她和从前似乎有些不同。自己也曾青春年少过,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本就想着有机会和女儿谈下心。现在从丈夫处听说了这事,心中愈发存了疑虑。先悄悄找了齐儿身边的几个近身侍女打听她最近外出的行踪。侍女们表示,公主在金药园里时,每次出去,近侍虽不能近身靠近,但都有老太公一道陪着,两人同进同出,并无什么异样。
自己的祖父,越老,脾气便越像小孩,活动之时,最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被他看见了,就要发老大脾气。所以绣春一直叮嘱随从们远远跟着而已。现在听侍女的说法,自家女儿似没什么异样。但那双男人的鞋……
过了两天,绣春寻了个机会,和萧齐儿闲话时,提了一句,说是自己有天经过她房,无意看到她好像在做男人的鞋,见她脸色陡然一变,便笑着,柔声道:“齐儿,鞋子做了,你是想送给谁的?跟娘说说看,没关系的。”
萧齐儿两只春葱小手紧紧绞在一起,起先不承认,见绣春一直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终于吱吱呜呜地道:“是……是做给外祖公的……”
“是吗?娘这就去问问你外祖公,咱们齐儿的手艺如何。”
绣春起身,作势要走,萧齐儿呜了一声,一把扯住她,道:“娘,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要生气,更不能叫我爹知道!”
绣春笑道:“娘你还信不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