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没想到会这样看到崔奕廷,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庄子上看到崔奕廷。父亲正带着崔奕廷跑马,几个兄弟吓得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只要看到父亲牵着马,兄弟们都会吓得哭起来,她看到崔奕廷两条腿不住的发抖,却还挺着脊背坐在马背上,父亲下了马夸赞了一句:“是个爷们儿。”
那时候崔奕廷七八岁。
他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再后来,他们都在长大,崔奕廷比她先明白什么叫婚约,开始给父亲写信,每年一封封信送过来。父亲看完就将信放起来,也不给旁人瞧,母亲却说。这门亲事恐怕要作罢。
崔奕廷到底写的什么,怎么就让父亲下定决心要悔婚。
她心里还是盼望着能嫁给崔奕廷,想知道他那样个倔强的人到底能长成什么模样,如今……再相见,看着崔奕廷,她顿时攥紧了帕子,心里一股酸涩的感觉冲进鼻子,这门亲事他为什么不答应,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奶奶。”下人刚端了糕点上来,管事妈妈就走过来低声道。“宫里来人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淇国侯和几位勋贵。”
是为了什么事?
李三奶奶刚刚放下的心又跳到嗓子口。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婉宁。
婉宁放下手里的茶碗。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奴婢听到了消息就来禀告三奶奶。”
李三奶奶点点头。
希望不要有什么大事。
婉宁道:“三奶奶安心,皇上才赏赐了陈老将军,这时候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朝局就算再瞬息万变,皇上也不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天子,若是相信勋贵,也就不会让崔奕廷进锦衣卫,就算要责罚陈家,也不会让内侍带着勋贵上门。
……
内侍上前道:“李大人就委屈委屈和咱家进屋里一趟。”
李成茂刚喝了一碗酒,酒气正往上涌,看了一眼旁边的淇国侯,淇国侯神情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淇国侯皱起眉头,“公公,皇上让我们来陈家到底是为什么事?”
吕大海笑道:“咱家也是奉命办事。”
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捉摸,淇国侯看向李成茂,这案子和勋贵的利益息息相关,保赵璠也是他们投石问路,都察院和刑部早有默契,赵璠能轻判,倒卖盐引的案子也就不必再仔细查问下去,若不然还不知要牵连到谁,趁着两淮盐运使司的官员还没押解进京,先将这件事压下来。
淇国侯想到这里看向吕大海。
吕大海道:“侯爷先等一等,皇上有旨,还要等一个人。”
“还要等谁?”
这样进陈家已经是让人匪夷所思,现在还要等人,等的是什么人?
“还要等北镇抚司的上差过来。”
吕大海的声音刚落,淇国侯就看到了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过来,被人簇拥在前面的是崔奕廷。
淇国侯的心顿时沉下去,这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事,崔奕廷这样的人不好拉拢,又不论情面,这样的人进了锦衣卫,可想而知会给他们带来多少的麻烦。
几个人进了屋。
吕大海道:“皇上说,勋贵都将赵大人的军功写在奏折里,如今就请李大人也来验验伤。看看到底是李大人的伤多,还是赵大人的伤多。”
淇国侯顿时听得一身冷汗。
皇上将事情说的儿戏往往是动了大怒,天子让内侍和锦衣卫跟着验伤。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为的就是堵住他们这些勋贵的嘴。
看着一个男人宽衣解带。他还要跟着数伤疤,这样的事传出去他还有什么颜面在,淇国侯登时尴尬起来。
李成茂开始不客气地解开衣带,白色的中衣脱掉里面是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疤。
淇国侯想起勋贵们在一起商议对策,大家扯开衣襟露伤口的情形,“谁敢定老子的罪,老子是带兵打仗立下军功受过伤的人。”
淇国侯顿时觉得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脸上也是一片羞臊。
身上几个疤就大吵大闹。
像陈文实、李成茂这样的武将,谁又将伤疤看在眼里。
他们还以此来给赵璠报功,早知道,他哪里有这样的脸去上奏折。
这样一闹再也没有人敢提赵璠的军功,不论是勋贵还是盐运使司都要想办法自保。
……
婉宁从陈家出来径直去了沈家。
沈氏将女儿带进屋,“你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婉宁笑着摇头,“母亲放心,父亲自己向刑部递交的证据,哪里能怪罪女儿。”
这样就算了?
沈氏仍旧不放心,“张氏呢?张氏怎么样?”
“继母去了长公主府。没有去陈家,”婉宁并不在意,“这件事多多少少会牵连张家。张家要想办法去应付,哪里能顾得上女儿。”
婉宁真是变了,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发愁,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让人觉得,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自保,那毕竟是张氏管着的内宅,稍有一点差错就会引来祸事。
“你要小心。”
婉宁在母亲面前十分认真地点头,“母亲放心吧。和继母关系本就不好,这是家中人尽皆知的。干脆我也不遮掩,我的小厨房都是自己的人。大厨房做的东西我也不吃,我身边的下人不是从泰兴带来的就是我自己选的,身边人都能一心一意替我办事,我做什么虽然瞒不住张氏,张氏想算计我也是不易。”
这是实话,不过婉宁胆子也太大了,不声不响就牵扯进这样大的事当中。
看出沈氏所想,婉宁道:“母亲,不是我们要自己牵扯进去,是有人一心要害沈家,从这往后沈家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余家的田地我留下来,让流民和佃户去耕种,到了明年就将粮食交给舅舅,让舅舅收粮、运粮去换盐引。”
沈氏望着婉宁,“你这都是为了你舅舅和沈家……”
“哪里,”婉宁道,“我做生意的本钱还不是舅舅和母亲给我留下的,否则我用什么开泰兴楼,又用什么去收茶,舅舅可是将手里最好的掌柜都留给了我……”
沈氏握着婉宁的手,“那是想要留给你嫁人之后做依仗,谁知道你倒反过来救了沈家。”
这真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的。
沈氏说到这里,沈四太太进门道:“崔大人来了,拿了许多礼物,来请小姐过去。”
崔奕廷怎么会带礼物过来,还让下人正式来禀告。
从前就算是见面,也是私下里说一声。
婉宁看向沈氏,沈氏点点头,“这次多亏了崔大人帮忙,我就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这样就勉强算是合乎礼数。
沈敬元将崔奕廷迎进堂屋。
沈氏带着婉宁坐在屏风后。
沈家下人恭敬地送上茶水,崔奕廷站起身,向着沈敬元弯腰下去。
沈敬元顿时吓得愣在那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道歉
“崔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沈敬元半晌才回过神。
沈氏也有些诧异。
崔奕廷道:“在泰兴时我让人送了两箱烧饼还沈家,那是因为我将沈家当做只顾利益的商贾。”
沈敬元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这个礼他是真的不敢受,崔奕廷虽然让沈家难堪,但是更多时候都是要崔奕廷帮忙沈家才有今天。
婉宁也是崔奕廷从池塘里救起来的,他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傲慢的人,会站在他面前鞠躬赔礼。
沈敬元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冲到脸上。
婉宁静静抬起眼睛来,隔着绣着花草屏风,他仿佛就站在海棠枝下,细细碎碎的花瓣映着他的脸。
崔奕廷道:“我不该随便下决断。”连道歉的话,说的也比别人光明正大。
沈敬元忙摇手,“也不是……”
“从前我们又不常来往,有些误解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有姚家在泰兴败坏沈家的名声。”
婉宁看着挺立在屏风后的崔奕廷,不知是不是因为特意穿了直缀,显得风仪端简。
他仿佛只是对着舅舅,却又这样瞧着她。
像是在向她道歉。
还他烧饼的人是她。
崔奕廷道:“沈家对我有恩情,我帮忙也是应该,沈家不认识陈老将军,却也帮了陈家。”
崔奕廷笑着转头去看沈敬元。
沈敬元脸上的窘迫慢慢散开也变成了笑容,“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那时候四老爷让我叫四叔。”
清澈的声音又响起来。
沈敬元又有些诧异,“这……我都忘记了。”那时候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是崔家的公子。
崔奕廷道:“日后我就还叫四叔吧。”
婉宁看着屏风后手忙脚乱的舅舅,显然是无法应付崔奕廷突如其来的亲近,婉宁觉得奇怪,崔奕廷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要沈家帮忙?
沈敬元和崔奕廷说话。婉宁就和母亲回到内宅里。
“母亲要帮我管着铺子。”婉宁靠在沈氏肩膀上。
沈氏看着厚厚一摞账目,想想在姚家时,想要看账却要躲躲闪闪。婉宁现在开茶铺又买田地,姚老太爷病倒在床也无法插手。
“好。”沈氏道,“这些年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母亲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小时候就是母亲教她用算盘,舅舅前些日子还说,祖父说过母亲,若是能生做儿郎,沈家的家业定然要传给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