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谁能让他收心将来做些正经事。
他从来没想过表兄能安下心来读书或是像姑父一样做事。
可是突然之间,表兄就像变了个人,不但不胡闹了,还每日读书,看得书比他这个将要应试的人还多。
人虽然稳重了,不过脾气好像还像从前,让人捉摸不透。
陈季然站起身随着下人一起出了门。
屋子里没了旁人,姚宜州才道:“崔二爷怎么知道何明安。”
“何家接替了姚家是泰兴的粮长,这两年的漕粮就是何明安催缴上来的,”崔奕廷目光闪烁地抬起眼睛,“大老爷可知道何明安在哪里?”
何明安,泰兴谁都知道何明安在催粮的时候遇到涨水,人被冲走了,现在还寻不到尸骨。
姚宜州踌躇起来,“崔二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明安想要和大老爷一起上京,大老爷答应了,现在还做不做数?这两年收缴漕粮的账目大老爷可收好了?”
姚宜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他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变得煞白,“你怎么知道这些?”
姚宜州的手不住颤抖。
这是他和何明安商量好的事,这些年泰州超额征收漕粮,数目一年比一年多,作为粮长他看过太多被逼的家破人亡乡民,何家做了粮长之后,为了保证漕粮,将家里所有的财物都用来办粮交仓,何家已经不堪重负,托人告到知府那里,知府不但不理不睬还将何明安的父亲打了半死。
何家想卸了粮长之职,官府却不肯答应。
没有何家这样有良心的粮长顶着,不知道要死多少乡民,父亲是做过粮长的人,他深知里面的门道,私下里就帮这何明安做账目收证据,想要悄悄上京告状。
他也想过走三房老三的路子,正想让人去打听,谁知道这时候何明安就出了事。
他是知道何明安为什么出事。
八成是和漕粮有关。
官府说人被水冲走了,谁又能真的去查?他悄悄让人去找过,都是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谁也不敢和何家牵扯干系。
何家准备交了今年的漕粮就从泰兴搬走。
至于他手里的账目,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常安。”崔奕廷喊了一声。
等在外面的崔家下人立即快步走进来。
那下人低头弯着腰,在屋子里站稳了就抬起头来,他脸色黝黑,胡子从鬓角一直长到下颌,单眼皮,直直的鼻梁。
姚宜州差点喊出来,这是,何明安。
何明安没死,居然还留在泰兴。
“宜州。”何明安眼睛里满是激动的目光,喊了一声愣在原地的姚宜州。
姚宜州半晌才张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明安在椅子上坐下,将去向说了,“朱应年……那狗贼让官兵假扮成贼匪杀我,多亏了崔二爷相救我才能活着。”
姚宜州瞪大了眼睛,崔二爷有这样的胆子竟然和南直隶的官员作对。
姚宜州道:“你怎么还敢留在泰兴。”
何明安冷笑一声,“这叫灯下黑,崔二爷敢收留我,我又怕什么。”
姚宜州道:“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既然南直隶的官员上下坑瀣一气,他们留在南直隶又能闹出个什么结果。
何明安的目光就落在崔奕廷身上。
崔奕廷声音平缓,不高不低,脸上并没有半点的紧张,“不用去京城告状,姚大老爷可知道朝廷的巡漕御史已经来到南直隶。”
姚宜州忍不住的道:“谁是巡漕御史?”
他将话问出来才发现,他和何明安一样,满心期盼地看着崔奕廷,等着崔奕廷出主意。
崔奕廷的年纪做他儿子绰绰有余,他心里却不觉得这样问有什么不妥。
崔奕廷道:“只要将账目准备好,找到南直隶官员贪墨的漕粮,巡漕御史就能将弹劾南直隶的奏折递给皇上。”
这么简单?可是仔细想起来,谈何容易。
“家里说话不便,有空大老爷可以到我家中商谈,”崔奕廷说完看看何明安,“出来时间长了,你先回去!”
何明安站起身来告辞。
屋子里只剩下崔奕廷和姚宜州两个人。
将手里的茶碗放在桌上,崔奕廷道:“有件事我想请问大老爷。”
姚宜州点了点头,“崔二爷请说。”
大约是说漕粮的事,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崔奕廷问起来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打听一个人。”
崔奕廷的话让姚宜州有些诧异。
“姚家二房可有亲戚或是朋交姓蒋?也在扬州、泰州一带居住,家中有一位小姐,”崔奕廷顿了顿,“现在该是十二三岁。”
姓蒋的亲友?家中还有十二三岁的小姐,又是扬州、泰州这边住。
崔奕廷说的是他们二房,可是他们结交的人并不多,在扬州、泰州的亲戚算一算,就是姚家人居多,也没有姓蒋的啊。
要说十二三岁的小姐,姚家倒是有不少,现在家里的婉宁就是十二岁。
崔奕廷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带了一丝期盼。
姚宜州还是摇了摇头,“家父有个好友姓蒋,只不过在一家人祖籍就是京城,如今也在京中居住,至于家里有几个小姐我也不知晓。”
崔奕廷接着询问,“这位姓蒋的人家可在泰州附近住过?”
“不曾。”
姚宜州抬起头,不知怎么的,仿佛从崔奕廷脸上看到了淡淡的失落。
奇怪,这个崔二爷,真是奇怪的很。
崔奕廷站起身向姚宜州行礼,“等我去京中劳烦大老爷写张帖子,我去蒋家拜会……”
结结实实受了崔奕廷的礼,姚宜州忙道:“这怎么说……不过是写张帖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崔奕廷之前还喜怒不形于色,怎么提起蒋家就整个人恭谦起来。
姚宜州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禀告,“大老爷,三房的六老爷、太太和小姐来了。”
真被婉宁料准,这一家人劳师动众的都到了。
☆、第三十六章 床前尽孝
“死了没有?”马车刚停在二房门口,寿氏就让人去打听。
寿氏紧紧地握着车厢扶栏,掌心出着汗,仿佛要将扶栏捏碎。
只要二老太太一死,老太爷来到二房,这里就是她的天下,她一句话就可以置办了婉宁。
姚婉如不敢出半点声音,歪着头仔细听着。
段妈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白灯笼都已经准备上了。”
寿氏眼睛里几乎冒出光来。
那就是快了。
“快下车,”寿氏吩咐婉如,“我们去见二老太太。”
两个人下了车,姚宜春径直去找姚宜州。
寿氏和婉如进了垂花门。
“要不要等等父亲那边的消息。”父亲去想大伯打听二祖母的情形,应该很快就能让人传信。
寿氏皱起眉头,“都进了家门,我们就自己去见老太太,哪里还用得着等,你父亲有你父亲的事。”
“母亲……”婉如欲言又止。
等到二房的下人走开了些,寿氏看着磨磨蹭蹭的婉如,“又怎么了?”
“我害怕,”姚婉如咬住嘴唇半晌才道,“万一二祖母要死了……我……我害怕……”
害怕……
寿氏只觉得一团火涌上心头。
婉如还比婉宁大两岁,怎么心智上像是比婉宁小了许多。
婉宁都敢一个人过来二房,婉如有她在身边竟然还会害怕。
“嬷嬷说,人要死的时候,魂都没了……”婉如说着脸色煞白地向身后看,“万一二祖母的鬼魂跟着我们怎么办?”
人还没死,她就怕上鬼了。
她怎么养了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
“怕什么怕,”寿氏压着火气低声喝斥,“现在你还有心思听嬷嬷嚼舌头?我教你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要哄得你二祖母高兴,不能让婉宁抢在前面。”
看到母亲的怒容,姚婉如不敢再说别的,勉强点了点头。
二老太太在西院里养病,听到下人禀告桂妈妈迎出来,见到寿氏和婉如,桂妈妈上前行礼。
寿氏忙道:“二老太太怎么样了?”
桂妈妈垂头丧气的摇摇头,仿佛不忍说透。
“怎么不早点捎信,我也好安排安排。”寿氏说着用帕子去擦眼角。
桂妈妈这才道:“谁说不是,我们老太太就是要强的性子,谁也不愿意拖累。”
“怎么算是拖累,我们一家人没少受了二老太太的恩惠,这时候还不上前成了没心肝的,”寿氏拉起桂妈妈,“快,带着我去看看老太太。”
桂妈妈没有动。
寿氏不禁怔愣在那里。
桂妈妈一脸为难的神情,看向身边的下人,“奴婢先服侍六太太去堂屋里歇着,我们老太太才吃了药,不让人打扰,我们进出都要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