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红尘
楚濯霄没有说话,但是脚步显然是朝着城门而去,就在三人即将入城的一霎,一队人匆匆从城中奔出,与他们擦肩而过。
“连捕头,大过年的还公干呢?”门口的守城士兵亲热的招呼了声为首的男子。
男子举着手中县衙的文书,一脸无奈,“前几日有樵夫去‘七里崖’下砍柴,发现了具骸骨,报了官;依照规矩无人认定的骸骨由县衙安排埋葬,我个晦气的在大年三十收拾尸骨,这东西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厮杀打斗的结果,却让我们倒霉。”
士兵查看着手中的出城公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你怎么知道是江湖中人?而不是盗匪劫财害命?”
男子嗤了声,“那骸骨上到处都是伤,各种武器的伤,面前的地上刻着几个字‘琴剑双绝’,这名头字号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中人,应该这人被个叫什么‘琴剑双绝’的家伙伤了摔下悬崖,伤重不治而亡,临死前刻下对头的名字指望朋友为自己报仇呗。”
四个字,愣住了一旁的三个人。
楚濯霄的手,紧了紧手中的“惊雷”,楚濯漓的手,捏住了轮椅上的扶手。
楚濯霄眼中冷光闪动,脚下朝着几人的方向踏出。才落下,一道紫影已踩在他的身前,冲着男子拱了拱手,“连捕头,不知那骸骨在什么地方?”
连捕头上下打量着单解衣,似乎在判定她的身份,单解衣微摊掌心,小巧的金色令牌闪过,男子神色大变,刚想开口说话,单解衣摆了摆手,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七、七里外的断、断崖下。”她的目光,他几乎不敢对视。
“说说情况。”身边楚濯霄的气息越来越冷,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楚濯漓也不见了笑容,这种气氛无形的感染了单解衣,让她不由的连连追问。
连捕头飞快的开口,“那人死的只剩下骸骨,有些还被野兽叼走不完全,只能判断死了最少十余年的男子,和身上多处利器伤口外,再也看不出其他的。”
他停了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在怀中摸索着掏出一个布包,“遗骨上取下这个,您、您过目。”
金色的手环,不是中原精致的雕琢打造,粗犷质朴简简单单环成一个圈,唯一不同的是这圈的形状是一整条蛇形,首尾相连,蛇信吞吐,蛇眼镶嵌着两粒红色的小宝石,邪气诡异。
“噌。”“惊雷剑”出鞘半寸,被一双泛白的指节生生捏着。楚濯漓寒着面容,身上再没有了任何温暖之色。
杀气,在无形的流转。数名士兵忍不住的脚下后退,没有理由,他们只想离那黑衣的男子远远的,远远的。
这样的反应,单解衣心中叹息,一手按在楚濯霄的手腕间,不像是制止,更像是给予他某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带我们去看看。”
“是。”男子忍不住的颤了下身体,偷眼瞟着单解衣,另外一只手拽了拽守城士兵的衣角,示意他快点。
“今年,晦气年。”士兵完全不明所以,慢悠悠交还公文,同时不住的摇头叹息,“先是二位王爷作乱抄家灭族,好不容易剩下个忠心耿耿的琅琊王,才成亲两个月,殁了。”
这一次,单解衣身体微晃,脚下忍不住的退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尽是雪色,茫茫……
身后,有力的肩膀支撑着她的身体,冷香覆盖鼻息,被她按着的手翻转,牢握她的手心。
正文 断凶、情暖暧昧
峭壁之下,乱石嶙峋,没有小路,只有荒草连连,枯枝断叶凌乱。
三人没有说话,表情凝重的跟在连捕头身后,单解衣一手推着楚濯漓的轮椅,一手却与楚濯霄相扣,而他也是同样。
此时情形,大家似乎都在寻找一种依靠,一种心灵上暂时的依靠,她需要,楚濯霄也需要。
“就在这里。”拨开一丛乱草,连捕头停下脚步,身后的捕快们迅速站住,将目光投射向单解衣。
单解衣感觉到,握着她手心的大掌紧了下,掌心中沁出些许的汗意,楚濯霄高大的身影站着,竟有些不敢向前。
她的目光从楚濯霄和楚濯漓的脸上划过,深深吸了口气,“我去吧。”
验尸拣骨,冷静的人远比感情用事的人能发现更多,此刻相比,惟有自己更加适合。
“一起吧。”这话,是楚濯漓说的。
她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率先迈出了脚步。
前方大石下,一具骨架斜斜靠着,十余年的风雨,血肉衣衫早已灰飞烟灭,将那骨头摧残的只剩下黄白色,幸因为大石倚仗,还保留着最后的姿态。
可以辨别的东西,实在太少,少的几是没有。
楚濯漓捧着手中的金色手环,“捕头,这东西你是从哪取下来的。”
连捕头讷讷的望着单解衣,行到骨架前,指着右手不自然耷拉的位置,“这里,因为骨架日晒雨淋太久风化,我取下来的时候有些松脱了,就成了这样。”
她甚至连问都不用再问,这种金蛇标记她看过很多次,“佘翎族”的族徽,村头的立柱,房檐屋角,很多地方都有,她去过“佘翎族”,心头早就明了。
楚濯霄脚步沉重,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他走的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单解衣眼睛盯着那具骨架,眼神仿佛要将每一寸每一分都看的清清楚楚,低声开口,“找字。”
两人小心翼翼的一寸寸拨开荒草,生怕触碰那具尸骨,亵渎了高贵的灵魂。
在骨架姿势扭曲的脚边,四个大字掩盖在脚下,如今血肉不在,骨架已挡不住字体的透出。
琴剑双绝。
只有这四个字,字体嵌入石内,手指摊开在字边,字体由深至浅,潦草凌乱。可见是死前用尽了最后的内力,将字划上石中,之后就此与世长辞。
身体判断不出,金蛇手环只是辅证,依然会有各种可能值得猜测,一个人的字却怎么都是难以模仿的。
楚濯霄的手,摩挲着石上的字,慢慢地,一点一点,唇角轻颤。
“我估计吧,这人应该是被什么什么‘琴剑双绝’杀的,死前留下仇人的名字。”连捕头在单解衣身边解释着,“以我多年的经验,就是这样。”
话音刚落,那蹲在尸骨旁的黑衣男子猛然回首,眼锋如刀,杀气顿扬,扑向连捕头。
连捕头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摔倒在地,在男子的目光中不断躲闪着视线,却怎么也躲闪不掉那锁在自己身上的杀气。
单解衣的耳边,楚濯漓幽幽一声叹息,“是师傅的字。”
楚濯霄无力的跪在尸骨的身边,慢慢的俯□体,跪拜。
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伤痛。悲哀,诉说不尽的心伤在那渐渐俯低的背影中倾吐,雪花飘落他的肩头,发丝,他的气息却比这冰雪的天地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