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樱
爹娘互望一眼,那眼神我懂,他们在记我做那梦的次数。
阿爹沉着声音问我:“没有隐瞒?”
我很老实地回答:“本来想隐瞒的,但昨晚的确是四月的第一回。”说罢,我又嘿嘿一笑,“爹娘你们就别担心了,不就一个梦罢了,现在你们也请来了神医,很快就能治好了。”
沈珩此时也收回了手,对阿爹拱拱手,道:“郡主的病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
我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爹娘无需担忧。”
阿爹横了我一眼,对上沈珩时,又变得满脸客气,“笔墨在外边,这边请。”阿爹做了手势,阿娘拿帕子抹了抹泛红的眼眶,也大方得体地道:“神医不辞千里远来,王府已为神医设好洗尘宴,还请神医赏几分薄脸,莫要嫌弃。”
我颇是诧异,沈珩即便医术再高,可我阿爹阿娘也是这建康城里有名有望的西陵王和西陵王妃,即便是进宫觐见皇帝,我阿爹也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这沈珩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珩亲自被阿爹阿娘请了出去,房里只剩我和兄长。
我瞥了兄长一眼,开门见山便道:“沈珩是什么人?”
兄长瞥回我一眼,“是你师父。”
我道:“还没拜师呢。”我心里相当好奇,“你不是和阿爹一起去请他出山的么?”
“阿宛,你别想太多,好好歇着养病。”
我不满,“你们总是瞒着我。刚刚阿爹亲自请沈珩出去,肯定有话要避开我。明明是我的身子,为何你们总是不告诉我实情?阿宛已经及笄了,不小了。”
兄长笑着抚摸我的头,“是是是,阿宛不小了,很快就能找到个如意郎君了。”
我撅嘴,瞪着兄长,“萧寻,你莫要当我是三岁孩童来敷衍我!”我一气之下,连兄长也不称呼了,直呼其名。
兄长也不恼,只是呵呵地笑着。
我哼了声,干脆一扭头,用后脑勺对着他。兄长不再言语,又道了声“好好歇着”便离开了我的厢房。桃枝进来时我还在生闷气,她凑过来,带着笑意说道:“郡主,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闷闷地哼了声。
桃枝道:“今夜不是要为神医设洗尘宴么?世子晓得郡主喜欢听易风公子的曲儿,特地请了他过来弹曲助兴呢。”
我一听,整个人从床榻上弹跳起来,急急地咳了几声才道:“当真?”
“桃枝哪敢欺骗郡主呀。”桃枝嘿嘿一笑,凑前来,似乎想要认真地观察我的表情。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郡主不跟世子生气了吧?”
我凉凉地瞥了桃枝一眼,果真是兄长派来的说客。从小到大,每回兄长惹我生气了,总是让桃枝来哄我。不过也罢,我这人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活了十六年,也不曾特别在意过什么,没心没肺地日子便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总算跟师父说上话了~~~
☆、第三章
得知易风会来,我立马由病恹恹的变为精神奕奕。南朝人都晓得易风擅乐,尤擅古琴,一把五弦琴弹得出神入化,但甚少人知道易风也能吹得一手好笛。
今夜兄长请易风过来助兴,易风在宴席上定会弹琴。仅仅一首琴曲又岂能满足本郡主的胃口,是以我吩咐了桃枝待宴席毕请易风到桃林后的春风亭里再为我吹一首曲子。
易风与我颇有交情,他不会拒绝我的。
洗尘宴设在酉时,离宴席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时,阿娘忽然派了她的陪嫁丫环兰芳过来,兰芳笑眯眯地同我道:“今夜的宴席既是洗尘宴也是拜师宴,还请郡主好好准备。”
兰芳离去后,梨心和桃枝鼓足了劲儿在我身上捣鼓,桃枝嘴里念叨着:“桃枝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竟有男子能有此风姿,郡主万万不能被神医比了下去。”
梨心也边往我脸上涂抹边附和道:“师父一身风骨,郡主为徒的也不能差到哪儿去呀。”
我甚是无奈地让她们捣鼓,一刻钟后,她们二人总算是停手了,望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艳之意。我摸摸下巴,一瞅铜镜,镜中女子云髻峨峨,长眉入鬓,妆容浅淡,唇上轻点朱砂,一身广袖长裙,腰间罗带紧束,细腰若扶柳。
桃枝的脸挤进了铜镜里,很是自豪地问道:“郡主,感觉如何?”
梨心也挤了进来,一副夸奖我吧赞美我吧的神情。
我略微沉吟,颇是感慨地道:“你们……化腐朽为神奇。”
桃枝与梨心面皮一抖,纷纷垂下了头,我只见她们二人肩膀抖动,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桃枝一本正经地道:“神奇郡主阁下,待宴席开始时,莫要露出您腐朽的一面。”
我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端庄地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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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念风骨二字,挺腰直背,很是端庄地进了大厅里。我来得有些迟,我进去时,大厅中已是来齐了人。虽说是洗尘宴,但来的人并不多,仅有爹娘兄长我,以及沈珩五人。
爹娘在主位上,兄长在左下侧,沈珩在右下侧,我的位置在兄长身边。
我先是向爹娘行了礼,之后方是轻抬步子,唔,风姿绰约地往我的位置走去。待我坐下时,兄长悄悄地对我道:“阿妹,你扭着腰了么?”
我斜瞪兄长一眼,“这叫风姿绰约,懂不?”
梨心和桃枝默默的叹息声传进我的耳里,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还是兄长最得我心,知我不能得罪,使劲地夸我,“阿妹的风姿无需打扮便已是入木三分,阿妹的容貌便如天上朗朗明月普照大地,阿妹的……”
我又瞪兄长一眼,“说多了听起来就假了。”
兄长叹息,“这年头当兄长也不容易呀,当风姿绰约的阿宛的兄长尤其不容易呀……”
兄长这话逗笑了我,我轻笑出声,目光不经意地便扫到了坐在对面的沈珩身上,似乎打从我一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我。如今我目光一扫,便与他的碰撞在一块,他的眼睛里漫上了温润的笑意。
阿爹在讲着客套的开场白,我没细听,全神贯注地与沈珩相望,眼睛眨也不眨的,心想,本郡主跟人斗互望,可是从未输过的,别以为会个奇门遁甲术或是什么巫蛊之术就能斗得过本郡主。
我看呀看呀看。
沈珩亦是不曾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