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他怎么知道自己干什么又走到这里!
“还有钱吗?”他闷声问道。
“有钱也不借给你!”金哥儿警惕的说道。
周六郎抬脚踹门上,吓得内里金哥儿跳开。
半芹闻声出来了,不顾金哥儿的反对打开了门。
“公子,娘子不在家。”她说道。
“又出去了?”周六郎皱眉问道。
一个女子家每天往外跑什么?
“是。”半芹说道。
“缺,缺什么,说话。”周六郎说道。
半芹微微一笑。
“多谢公子惦记,娘子不缺。”她说道。
周六郎吐口气。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回头。
半芹站在门边正在关门,一面侧头对着金哥儿笑。
这丫头,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又敢笑了?
而且也敢抬起头说话了?腰杆也挺直了…
门徐徐关上。
人也好,东西也好,人而已。名字而已。
周六郎收回视线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嫩白的豆腐被小心的放入水碗中。
李大勺从面前摆着的一排大小不一材质不同的刀子中选了一个尖细的竹刀。
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着李大勺弯身伸手入碗中,开始转动刀子,一点点的白絮在水中散开。
程娇娘老掌柜徐茂修并没靠近,而是坐在廊下看着这边。听得不多时丫头一声叹息。
李大勺直起身子,怔怔看了水碗一刻。
“再来。”他说道。
丫头忙又取了一块豆腐来。
李大勺微微眨了下布满红丝的眼,再次俯身入刀。
“雕个花的已经没问题了。”吴掌柜说道,一面将一个碗小心的推过来。
坐在程娇娘背后的婢女忍不住哇了声。
“我的天啊,这牡丹花惟妙惟肖啊!”她说道,“真的是用豆腐雕的?”
“是啊是啊,两天,就练出来了。”徐茂修说道,看李大勺带着几分赞叹。
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奇特之处的厨子。竟然还有这等手艺。
“他老实人一个。人笨就闷头练手艺,当初跟着师父学徒,就他最没用,琢磨不出新菜新味,倒是把基本功练的最扎实。这也是有得有失吧,世间事难两全。”吴掌柜感叹道。
程娇娘点点头。
“那就雕花好了。”她说道,“还要做什么?”
“因为说是素斋,又是佛前供奉,李大勺觉得花没有新意,所以想要贴切一些。”吴掌柜说道,“非要雕个佛爷来。”
婢女瞪大眼,看向那边,李大勺又换了一块豆腐,毫不气馁的做着重复的尝试。
“可是,只有四天了。”她忍不住说道。
“实在不行,最后就用牡丹花。”吴掌柜说道,“反正我们主要靠的是豆腐这味菜,其形是为锦上添花。”
程娇娘点点头,三人不再说话,看着那边认真雕刻的李大勺。
这边的半芹挎着篮子走进街市,立刻有人和她打招呼。
“今日有新来的菘菜,我特意给半芹姑娘你留着呢。”
“半芹姑娘,来看看这些羊肉。”
“半芹姑娘,你上次说的那些心肝肺什么的我给你弄来了…”
半芹含笑一一回话,挑挑拣拣,很难看出这不过是她来这里的第四次。
肉铺前站着好些人,其中有两个穿着打扮较好的妇人正在说话。
“张东家。”半芹走过来冲内喊道。
两个妇人转头看她,脸上带着几分倨傲,这些富贵人家高门大户的采买粗使仆妇虽然在家中上不得台面,但出来了却是高人一等。
围着油腻围裙的胖大男人走出来,看到半芹咧嘴笑了。
“姑娘来了,东西给你准备好了。”他说道,“真是奇怪,干干净净的,怎么要这东西?”
“东家,那是可以入药的。”半芹说道,一面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外边两个妇人。
“入药?这心肝肺的入什么药?”男人惊讶喊道。
半芹笑而不语。
“半芹姑娘你哄我呢。”男人笑道。
“我哄你作甚,就是一些补药。”半芹笑道。
“补什么?”男人问道。
“也没什么,强身健体啊,白发变黑啊,什么的。”半芹说道。
男人瞪眼,旋即哈哈笑了。
“哪有这种药。”他说道。
两个一直站在外边没说话的妇人此时看过来,目光在半芹身上转了转。
“别人没有,我家是有的。”半芹笑道,也不再多说,伸手接过店伙计递来的包好的东西放入篮子里走开了。
“这是谁啊?”看着半芹走开,一个妇人忽的问道。
正要转身回去的张东家哦了声。
“住在玉带桥,说是家里姓程,也不知道家里几个人,每日用的很多,还都是心肝肺什么的…”他说道,说到这里又咦了声,“莫非真的是入药?”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
姓程…
这个姓如今在家里可是很响亮的,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因为老爷夫人天天挂在嘴上,尤其是病愈的童内翰来家里做客之后,听管事的娘子说说,老爷都吃下去饭了,甚至有些魔怔的想要得个病什么的。
还好被夫人劝住了,说那程娘子如今不治病,要是真得了那不治的病可是真的要死的。
可是程娘子不是住在周家吗?
两个妇人犹豫一下,一个一咬牙,看着装满了篮子沿街向外走的丫头,抬脚追上去。
“…哎…古妈妈,你们要的羊肉装好了…哎?人呢?”
店铺里的伙计不解的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第十三章 看到
天色差不多时,程娇娘离开太平居,马车晃悠悠的从街市中而过。
“娘子,你看那神仙居。”婢女掀起帘子低声笑道。
程娇娘看向外边,神仙居的彩楼依旧鲜艳,门前揽客的店伙计多了几个。
马车一晃而过。
“你看到了什么?”程娇娘问道。
婢女扭头看她,嘻嘻一笑。
“看到这么短短几日就不如以前人气了。”她说道。
“还有呢?”程娇娘问道。
婢女歪头想。
“还有,做人要厚道。”她嘻嘻一笑说道。
程娇娘摇头。
“还有呢?”她问道。
婢女啊了声再想了想,摇头。
“还有什么?”她问道。
“还有。”程娇娘看着外边,这虽然算不上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但也能排上前三,街边酒楼食肆林立,“艰难。”
“艰难?”婢女不解问道。
“要做一件事,要做好一件事,要站住脚,要站稳脚,很艰难,很不易。”程娇娘说道。
窦七的酒楼短短时日被冲的人气大减,是运气不好,也是其他竞争者的联手推波,平日说笑相恭把酒言欢,但私下多少双眼暗自盯着,一旦抓到机会,对手便不会放过。
无关善恶,天道无情,世道艰难。
婢女下意识的跟着看向车外。
车外街上人潮说笑涌涌,旁边一间门面鲜亮阔气的酒楼正有两三个知客在招呼人,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另有两个装束艳丽的女妓在其内抱着酒壶冲过往的客人娇笑抛媚。
世道艰难,万事小心。
“娘子,我看到了,记下了。”她转过头认真说道。
程娇娘的马车回到玉带桥天色近晚。
洗漱过后,半芹将饭菜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