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旋即隐怒。
竟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开口就骂人!
招你惹你了!
不过这种事不用陈绍等人开口对骂。御史便开口呵斥了。
“张纯言语辱同僚,君前失仪,当下有司治罪!”两个站立着的御史大声喊道。
“还有你们这些废物!”张纯立刻转身冲这边喝道,“我言语辱同僚。君前失仪,你们就看到了,他们这些东西,语胁天子,目无君上!你们就瞎了眼了?”
一句话骂的殿内的人都气血倒涌。
废物!东西!瞎了眼!
虽然朝事争论上难听话并不少见,但这样被人指着鼻子劈头盖脸的大骂,还是真是少见。
这张纯,明明是一介大儒,说话竟然会如此的难听。怪不得当初因为道统之争会被人使出请刺客杀掉的手段了。
看看眼前这些人,眼神都能杀死他几回了。
不过,他之所以骂,是为了维护君王,说实话。听这些人吵闹这么多天,真是有些厌烦…
作为皇帝不能骂,有人替他骂出来,倒也痛快。
皇帝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作为皇帝不能喜形于外,很快掩饰了。
但这个动作依旧没有逃过在场几个大臣精明的眼,顿时心里不由唾骂一声。
狗屁道统先生,拍皇帝的马屁不是也挺溜!
道统之争,本来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这张纯久经道统之争,早已经没脸没皮,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大家也不是木头人任人唾骂,顿时有几个老臣颤巍巍的要流泪。
“臣老悖无用,不敢有辱朝堂,请出外。”他们喊道。
陈绍也不能不说话了,率先迈出一步要开口。
张纯却又先开口了。
“臣要弹劾高凌俊专作威福,表里擅权乱西北军事……”他高声说道。
陈绍的脚步一顿,心中闪过一丝喜色。
原来张校书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好,有他这个一向中立的人出面,皇帝心中的决断应该向自己这边倾斜了。
“……弹劾陈绍立身于朝堂之侧,不知报天子深恩,而贪功妄进,坏国之大事…”
什么?
陈绍愕然的看向张纯。
他到底是帮谁?
帮谁?这朝堂上自来都是帮自己!
陈绍面色沉沉。
竟然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
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殿中大人们神情微变,大皇子的脸色也白了。
完了,完了,这次的别说一个时辰了,只怕两个时辰也结束不了。
虽然根本听不懂这些人到底吵闹什么,但大皇子也知道多一个人吵闹又必将多一些时间。
哪怕身后的内侍咳嗽声都连成一片,大皇子想到接下来的难熬,还是忍不住软在交椅上,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我还是个孩子呢……
细碎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走路带起的风让雨丝一阵摇晃。
看着小内侍迈进来,晋安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胜不易,败也不易,胜轻易则败,败不安则更败,当胜不骄败不馁,何须惶惶如此,罪罚将首,罚其当罚,何须因噎废食……”
小内侍凑近前来,低声细语。
随着小内侍的转述,晋安郡王脸上的笑越来越浓。
“大人们,要小心啊,这下雨天小台阶也能绊死人啊。”他慢慢笑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自
当晋安郡王有便利能担忧一下大殿里的大人们的雨天走路安全问题的时候,其他人并不知道。
直到两个时辰朝会散去,陈老太爷才从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手里接过信纸。
小厮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显然是疾奔而来,再打开看其上字迹缭乱,显然也是匆匆而写。
“……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为之,冗兵要编练,精将要择其可用,岂能一蹴而就,当徐徐而图之,一战败,则荡尽全线兵将,如此寒人之心,自毁根基……”
看着凌乱的几乎辨认不出的字,陈老太爷没有任何抱怨,虽然皇宫里的朝堂上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但能在这快速的传出殿上大臣的奏对,也是很不容易的。
陈老太爷更关注的是这纸上誊写的内容。
张江州竟然说话了?
他竟然说话了?
而且还是一下子弹劾两个人!
原本只有进和退的两种结果突然变成了三个,不能进也不能退!
僵持许久的局势转眼就变了,不过这种变化,想必原本的双方都是措手不及且不甘不愿的。
怎么会这样?
怎么突然他出来说话了?
江州…
书院…
程娇娘…
陈老太爷手不由一抖,他自己也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
真是莫名其妙,他想这个小娘子做什么?
难道因为两个人都是江州来的。
不过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一个大儒得以冠名江州,人称江州先生。
一个虽然也能被冠以江州的称呼,却后边多了两个字,江州傻儿。
他怎么会想到前者就想到后者?
总不会因为江州傻儿去了趟江州先生的书院,江州先生就会上朝堂横插一脚了吧?
开什么玩笑……
御街旁的一间茶馆里,神情肃穆的周老爷席地而坐,面前同样坐着一个小吏,正低声说话。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陛下一战喜一战怒。朝令夕改,如此日久,边臣惶惶不安,边境再无宁时……”
周老爷脸上的神情随着讲述越来越舒展,到最后忍不住浮现笑意。
“好,好,好!”
他干脆哈哈大笑。
对面的小吏忙伸手拍他,做嘘声。
周老爷极力的压制住笑声。
“一个刘校理得了风疾不算稀罕,两个三个得了才叫热闹!”他低低的哼声说道,“这个傻儿。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每次都是让人惊喜…”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
“不过。这种惊喜可千万别落在我头上。”
再更晚一些时候,另一处茶馆里,董老爷也正面对一个小吏,与前几人不同的是。他还多了一步动作,就是将一张飞钱券塞给了对方。
小吏认真的看了钱券,才开始说话。
“……军情之事,战场之况,瞬息万变,所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尔等远在朝堂之上,却指点边疆战事,既不知军情又不知军中疾苦。当问何不食肉糜……”
“……你们各自口中喊着以谢天下、以正纲纪、以儆效尤,军中情弊你们可到底清楚?只为了争而争,为了斗而斗,为了罚而罚,揪住一件事言语来往攀缠乱搅。你们到底是为了军政大事,还是为了掌握西北军事,以图将来功赏……”
小吏这辈子都没机会亲见这种朝臣言争,但这不妨碍他单听就能想象那种场景,不由说的兴起口沫乱飞,甚至将听到那些话都背的流畅。
但眼前个倒夜香的生意人实在是不解风情,听了没两句就抬手打断他。
“别跟我说这些,我也听不懂,你就告诉我,那几个逃兵还杀不杀?”他问道。
“大人们哪里谈这等些许小事!”小吏瞪眼带着几分鄙夷说道,“现在说的是西北经略使人选,以及西北线上的军将是留还是撤,接替的人选又该是…”
“这些事关我屁事。”董老爷再次打断他,急急问道,“我就想知道那几个逃兵怎么处罚。”
小吏瞪眼。
“你有病啊,花这么多钱就为了打听这个?”他问道。
“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董老爷也瞪眼说道。
被夜香熏傻了吧…
小吏有些无奈。
“估计是死不了了。”他说道。
董老爷眼睛发亮。
“真的死不了了?”他拔高声音问道。
“虽然最后陛下定夺如何还不清楚,但大约是王步堂罪责已明永不复用,又免职其几个亲近将官,准陈相公推举的姜文元为天子亲派监察使,前往西北核查军情,明辨利弊……”小吏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