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不用了大嫂。”程娇娘说道,“半芹和我去就可以了。”
曹氏看着她,抚着身前的手微微发抖。
“你去和哥哥说一声就可以了。”程娇娘又说道。
曹氏应声是。
“妹妹,你,你别怕。”她颤声说道。
这样子也不知道谁更怕…
一旁的差人心里嘀咕道,再次带着几分敬佩看着这程娘子。
果然不愧是神仙弟子,异人高徒,看着云淡风轻的神态…
“我不怕。”程娇娘微微一笑说道。转身先迈步。
“程娇娘!”
陈十八娘追了几步喊道。
程娇娘回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门。
在差人的拥簇下,一辆马车在街上驶过。
雪后的街道阴冷无比,纵然裹着厚厚的斗篷。自天一亮就站在门口的韩元朝已经冻得手脚麻木了。
看着马车而过,他忍不住迈步要上前,腿脚一个踉跄。
“公子。”小厮手快的扶住。
韩元朝扶着他站稳,看着马车已经走远了,寒风中年轻人浓密的眉头更加紧皱了,揣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握住。
“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他慢慢吟道。
吟完他又苦笑一下。
没想到屈原的这句话竟然是他在面对一个女子的时候有感而出。
而与此同时,庆王府里发出一阵阵笑声。
后院的空地上积雪并没有清扫,此时庆王正在上奔跑笑闹。
“殿下,殿下。”一个内侍急匆匆过来。看着只穿着棉袍的晋安郡王喊道。
头上一层细汗,袖子挽起来,大冬天里露出半截结实胳膊的晋安郡王笑着转过身来。
“程娘子到大理寺了。”内侍说道。
晋安郡王一笑。
“那这次可有好戏瞧了。”他笑道,笑完转过身,继续看着庆王。
内侍退后几步。只看到郡王挺直的背影,没有看到他脸上凝滞的笑。
没完没了啊,没完没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生就是如此啊。
……
大理寺少卿心里叹口气。
真是倒霉。
他再次心里说道。
胥吏已经慢悠悠的将问词念完了,看着站定在堂下的女子,他只能清了清嗓子。心里将寺丞和御史台再次骂了几声。
这就是不是正卿的缘故,遇到点棘手的事,就要他出来应对。
“程氏,适才御史中丞冯大人的问罪,你可认?”他问道。
程娇娘摇头。
“民女不认。”她说道。
“但冯大人说,这些事都是你承认做过的。”少卿问道。
“是。这些事我是做过,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做者无心,观者有意。”程娇娘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做者无心,观者有意,这是什么意思?
少卿皱眉。
“我做事,仅仅是为了我要做的事,也仅仅是我做的事本身,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想我,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他们想的认为的,也跟我无关。”程娇娘接着说道,“大人,程氏承认做过这些事,但是,不认冯中丞的指责。”
那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啊?
所以说这个案子审着就是麻烦,那就慢慢审吧。
少卿心中念头闪过,就要举起面前的惊堂木。
“大人。”身后有书吏轻咳一声,“御史台的人来了。”
后堂里,少卿看着来的御史眉头直跳。
“你说什么?今日就要?”他拔高声音喊道。
“中丞大人今日就要定论。”这个御史板着脸说道。
“现在?今日?”少卿来回走了几步,“你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好审的?”
“中丞大人说这个案子好审,让她认了,定了,送她回家。”御史木然说道。
送她回家?
少卿一怔,旋即明白了。
大理寺的大牢,可比不上御史台,那边好歹是查办官员们的。
一个女子家来大理寺就已经够身败名裂了,更别提再住一住大牢了。
看来这个鬼判官还是有些人情味的,到底还是记着这是个恩人。
不过,这种好心怎么看都更像是猫哭耗子。
“你说让她认她就认啊!”少卿哼声说道,拂袖转身向堂上而去,“等着吧。”。
而在这时,弓弩院内,曹氏已经等的急不可耐,终于看到范江林疾步出来。
“你干什么呢?快些走啊。妹妹已经被带去大理寺了。”曹氏急道。
范江林点点头。
“已经带走了吗?”他问道。
曹氏点头,催着他走。
“稍等一下,昨日刚抓了个大案,我先处置完。”范江林却说道。
曹氏愕然。旋即又大怒。
“你官迷了心窍了!这么多天都没回家,到底忙什么?”
掩盖在京城陌生环境忐忑不安下的西北女子的暴虐脾气终于爆发了,伸手揪住了范江林的胳膊。
“妹妹的案子重要,还是你这里的狗屁案子重要!”
门厅外的人顿时笑着忙扭头回避。
“妹妹的重要,妹妹的重要。”范江林微微尴尬的说道,一面拉开妻子的手,“我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他说完逃也似的走开了。
只气的曹氏在厅中跺脚。
“大人,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官厅外,跟随范江林疾步而行的兵丁说道。
范江林面色沉沉。
“那怎么成。兵器重物,不得不儿戏。”他说道,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弓弩院的后院。
在这里已经站了好些人,正围着两个被捆绑跪在地上的男人。
“李茂!”
范江林疾步走上去,带着盛怒。抬脚就将其中一个男人踹翻倒地。
“快说!”他厉声吼道。
这动静让四周的人倒吓了一跳。
“大人怎么了?”有人低声问道,“刚才还好好的?审问犯人跟拉家常似的。”
“范夫人来了,家里出事了。”跟过来的人低声说道。
同事交流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大家便都恍然了。
看不出来啊,这范军监还是个惧内的。
“快说!”大家便跟着喝道。
倒在地上的男人又被揪了起来,虽然胡子拉渣,面容憔悴。但依旧可以认出正是曾经的城门官李茂。
“我只是借用一下行砲车。”他说道。
“借用?”一个武将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借用军器?”
“我什么东西都不算…”李茂垂头自嘲一笑。
以前当监门官的时候不管上下都不把他当东西看,现如今因为家里着火而被推出来抵罪没了官身的他更不是东西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范江林再次踹断。
“借用?你骗小孩子呢?说,你是不是西贼北辽的奸细?”他喝道。
李茂抬头猛摇头。
“大人,大人,我不是。”他忙喊道。
“不是?”范江林一把揪起他。硬拖着向一边去,站定在一个碎散的行砲车前,“那为什么拆散了投石车?是要分散运送出城,还是要学了其中的技巧机关?”
李茂连连摇头。
“大人,不是拆散的。是我试验炮弹时冲毁的。”他说道。
范江林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一旁一架还完好的投石机前,这架投石机似乎是投石机又似乎不是,其上筒身里塞着一个黑乎乎的石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