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士林最忌宦官和外戚,外戚得权,便会被指责为乱政,御史言官更是紧盯着外戚,不能升官不能委以重任,稍有不慎,便是蜂至沓来的弹劾。”
“但尽管如此,我也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当外戚,为的就是如同高凌波那般得权拿势,为了富贵滔天,对他们来说,外戚就是他们谋利的手段身份,而国事朝政如何,根本就不关心。”
“是的,太子殿下并不会缺少太子妃,并不是非丹娘不可。”
“可是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丹娘不可以?”
“那些想要成为外戚的人有所求,而父亲正因为不想成为外戚而无所求,对于太子来说,对于朝堂来说,此时此刻无求才是大幸。”
“父亲常常说为国岂敢惜身,但如今为了所谓的清名,为了能够留在朝堂,为了不被外戚身份所牵连,就不肯解太子困境。”
“原来为国不惜身父亲也只是说说而已,是女儿糊涂了,不该当真,是女儿错了。”
陈十八娘坐正身子,冲陈绍再次俯身以头碰地叩拜。
“女儿自当去太后面前谢罪,此事皆是由女儿所起,女儿一定会让父亲得清白。”
说罢叩了三个头起身。
“十八娘,你只想着大道,难道就忘了人道了吗?”陈夫人说道,看着陈十八娘,只觉心灰意冷,“你要你的妹妹嫁给一个傻儿,那是一辈子啊。”
陈十八娘再次跪下来。
“母亲,那是一个傻儿,但还是一个太子。”她说道,“嫁给太子,就是太子妃,是皇家贵妇,是将来的一国之母,母亲怎么能以平常夫妻论处?”
“太子妃要嫁的可不仅仅是太子,而是将来的皇帝,是国,太子和太子妃是夫妻,但又不同于平常夫妻,太子护的不是小家,而是国家,太子妃相的夫是太子,教的子,是皇子,是未来的国君。”
说到这里,陈十八娘看着面前的父亲和母亲,深吸一口气,神情肃正,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
“为国岂敢惜身,岂能谈小情小怡。”
☆、第三十八章 艰难
相比于陈家的激荡,晋安郡王府一如既往的安静。
听到内院说传早饭时,外院的顾先生又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早饭可真够早的。”他说道。
“昨夜殿下忙的晚,如今身子才好,累了起的晚也是应该的。”景公公说道。
顾先生便哼了声。
“那要看忙的什么。”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这边景公公就噗嗤笑了。
忙的什么…
小夫妻两个前脚拌嘴,后脚日上三竿还没起,能忙什么…
顾先生听见他笑了顿时回过神,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
“你想什么呢!”他说道。
议论主上的内宅时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景公公却正了神色。
“我想的是殿下能得血脉延续,也算是了得一桩心愿。”他说道。
是啊,如果殿下有了子嗣,晋安郡王这个血脉就算是稳稳的能传下去了,对于几次三番被害的晋安郡王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还有什么比血脉得以延续更重要的事呢。
如果是别人也许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忧,但是那个女子的孩子的话,一定能够护的稳稳的。
再不是殿下一个人努力着,而是夫妻同心。
顾先生的神情变得柔和。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蹬蹬进来。
“景公公,长弓找好了。”那人说道。
顾先生愣了下。
“要长弓做什么?”他问道,看着那人手中拎着的一把长弓。
景公公已经高兴的伸手接过,端详一刻。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说道,说罢兴高采烈的拿着弓就忙忙的走了。
顾先生在后皱眉。这才想起昨日陈家的人来,走的时候捧着一把弓。
原来如此啊。
王妃将自己的长弓赠人了,所以景公公就忙另寻一张弓来…
不对。景公公虽然是个内侍,但媚的却只有一个上。他才不会主动去为王妃寻弓的,除非是得到了晋安郡王的叮嘱。
看来这真是动了心的喜欢了。
顾先生忍不住笑了笑。
也好,也好,有个人真心喜欢的人作伴是件极难得的,只是…
想到这里顾先生又忍不住摇头。
只是如果反过来是那女子对殿下全心全意就更好了。
看着景公公亲自将长弓挂在墙上,晋安郡王带着几分随意。
“…业精于勤,不可一日废。”他说道,“随意拿了一把。你先用着,再寻你中意的吧。”
随意拿了一把…
这随意可让他们从昨夜忙到现在,就差跳进陈家拿出那把弓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找了。
这就是所谓的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吧。
景公公撇撇嘴。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嘛。”程娇娘说道,看着晋安郡王笑了笑,“你这个随意,就足够我中意了。”
景公公愕然转头看过来,见那女子手中握着筷子正慢悠悠的吃饭,嘴角带着一丝笑。看着对面坐着的晋安郡王。
而晋安郡王手中也握着筷子,不过此时神情有些呆呆。
她知道殿下花费的心思,直白的点出来。然后还说一句我喜欢……
我喜欢……
这是…在调戏殿下吗?
景公公的视线落在晋安郡王身上,清清楚楚的看着年轻人的耳朵慢慢的变红。
“那也是。”年轻人又故作几分洒脱,略伸展了下手臂,“礼轻情意重嘛。”
程娇娘一笑没有再说话,低头吃饭。
晋安郡王也若无其事的吃饭,只不过借着喝汤抬袖子掩饰时笑的嘴都咧开了,站在景公公这个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景公公没忍住吭哧一声笑了。
晋安郡王有些狼狈的放下汤碗,瞪了他一眼。
“你用小书房吧。”
吃过饭晋安郡王说道。
“我用外边的。”
说到这里一笑。
“现在我在府里走动应该没事了吧?”
程娇娘点点头。
“是啊,现在大家顾不得你了。”她说道。
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的太子的婚事了。
晋安郡王点点头。
“我去听听外界如今都是怎么说的。”他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看着晋安郡王带人走了出去,并没有过多久。程娇娘在书房里才写了一张字,晋安郡王就回来了。
“怎么说?”程娇娘问道。
晋安郡王的脸色不太好。
“还能怎么说。”他说道。“有推的有拉的,有架火的有浇油的,反正都是要陈相公在火上烤,你是不知道高凌波的手段的,这个人啊,又聪明又能干,又吃得苦又享的福,忍的骂也受的赞,说他是君子,他又小人行径,说他是小人吧,他又有些君子坦荡之风,我虽然恨不得他去死,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厉害。”
他说着笑了笑。
“此时外边人人都说,是陈相公先有意让女儿为太子妃,因为家中妻子反对才反悔。”
“宫里也传出消息说太后病了,太医院都乱成一团了。”
说到这里又盘膝坐好,往程娇娘这边倾身。
“还有,那些原本曾进宫有意选妃的人家都纷纷将家里待嫁的女儿定了人家。”
程娇娘抬起头看向他。
“他们说不敢受人揣测,只能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私心。”晋安郡王说道。
你陈相公嫌弃太子是个傻子不屑于嫁女,那我们这些嫁女的人在你陈相公眼里是不是也要受到嫌弃?
你陈相公嫌弃外戚私心弄权,那我们这些人家真嫁了女儿便是坐实了心不正。
既然这样,谁还敢让自己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总有人会敢的。”程娇娘说道,“等着就是了。”
晋安郡王叹口气。
“可是陈相公是个君子。”他说道,“君子慎独。所以可欺之以方。”
这根刺扎在陈绍心里了,拔不出来了,就算别人不再说这件事。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了。
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的程娇娘便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