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周箙……
原来如此。
“秦弧。”秦侍讲皱眉,抓住秦弧的肩头,让他看着自己,“你要是不明白,那你真是让父亲太失望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难道你不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
难道你不明白你姓秦他姓周?
党争朝争,生死存亡,难道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秦弧抬头靠着墙笑了。
“父亲。”他说道,“我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才不明白啊。”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射中我。”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射中他。”
“我明明是想要为他们好的,我明明是想要帮他们的。可是为什么,结果会这样?”
秦侍讲有些无奈又有些恼火。
“那是因为他不明白。”他低声说道,不愿意在这里再多说。冲随从们摆摆手,“带公子回去。”
秦弧被拉了起来。
“他不明白?”他依旧喃喃。
秦弧的眼前浮现夜色里倒下的身影。
“我用的是专门射人的扁箭。这种箭不是为了破甲不是为了贯穿,而专门是为了杀人。”
他抬起手按向自己的心口。
“这种箭射入人体内,就是要一路伤,伤皮伤肉伤血伤筋伤骨,挨到什么伤什么,刺破钻裂……”
这是专门杀人的箭。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躲。
那么多次。他都不肯故意认输给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是这一次故意的认输!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
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他只明白不能把箭射中我。
他只明白这个,他只明白这个。
周箙!你狠!你狠!
……
耳边有哭声传来。
不,又不像是哭声,因为太难听了,是呜咽吧,似乎要哭又哭不出来那种。
有什么好哭的,他最讨厌听到别人哭了。
不就是中了一箭吗?中了就中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箙用力的睁开眼,光线刺目。他又不得不立刻闭上。
怎么回事?
天亮了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周箙再次睁开眼,看到身旁站着的人。
没错啊,还是那个顾先生,还是那个景公公,所以,现在还是在城门外吗?
周箙用力的撑起身子。
“现在怎么样了?援兵还是没来吗?”他问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顾先生和景公公跳了起来。
“你!”景公公尖利的喊道,神情惊愕如同见鬼。
“你怎么,你怎么起来了?”顾先生亦是同时喊道。
不起来,还躺着吗?
周箙皱眉。他跟晋安郡王身边的人不熟,这两人看起来古古怪怪的。他不再理会低头看自己,顿时也吓了一跳。
满手的血。身上也是血。
难道受伤这么重吗?
他忙伸手去按自己的胸膛,胸膛敞开着,露出其上几处刀伤,一按就疼。
这也不算什么,这种皮肉伤他在西北多得是。
不待他再看,有人扑过来,几乎将他按倒在地上。
“你好了?你好了?你竟然一点事也没了?”李太医嘶声喊道,一面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乱按。
周箙抬脚将他踹开。
“干什么?”他没好气的喝道。
重新坐起来,看着一旁顾先生和景公公比适才神情更惊愕的看着自己。
“你竟然,真的,好了?”景公公慢慢说道,“还能有力气把人踢开…”
别人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当周箙中箭,是他将他拉回来的,习惯性的就先断了下生死,一摸前心后心,他就知道个大概了。
撑不过昨晚的,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的。
可是,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边,看向那个躺在地上形容诡异的女子身上。
周箙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人就呆了。
室内陡然响起一声大叫。
“周公子,周公子。”
顾先生和景公公立刻左右扑过去抱住周箙。
“别过去,别过去。”
过去倒没什么,只是晋安郡王还在跟前,万一伤到郡王就糟了。
“她怎么了?她怎么了?”周箙一边挣扎一边不停的吼道。
“这要周公子你啊。”顾先生也吼道,“王妃殿下到底是怎么给你治伤的?怎么你好了,她死了?”
她死了?
周箙身形一顿,旋即猛地发力,生生的将顾先生和景公公甩开,人扑跪在程娇娘身前,不由分说的抱了起来。
“胡说!胡说!”他吼道,“她才不会死!她才不会死!”
这些混帐东西,竟然敢说她死了,竟然敢说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她不会死的。
他伸手胡乱的抚摸程娇娘的脸,原本煞白的面容顿时又笑了。
“她没死!”他喊道,“就说了,她不会死的,她还活着呢。”
他说罢伸手摇晃程娇娘。
“娇娘,娇娘。”
女子的身子随着他的晃动而摇动,手垂下来,就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晋安郡王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滚开!”他伸手就扑了过去。
顾先生和景公公也在同一时间扑过去,将周箙死死的拉开按住。
“她还没死,她还有气呢。”周箙喊道。
小心将程娇娘抱在怀里的晋安郡王一怔,有气?
他颤抖着要伸手,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伸了过去。
细细的温温的气息在指尖萦绕。
“真的有气!”李太医喊道,神情惊骇。
晋安郡王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那你说什么死了!”景公公吼道,简直要把郡王吓死了好不好?
“可是…”李太医又猛地伸手,一只手按住程娇娘的心口,一只手按住脉搏,抬起头,神情如同见鬼,“可是,她没有心跳和脉息了。”
☆、第七十五章 无解
天光大亮,勤政殿上的朝会也进行到了尾声。
张纯亲自宣读了昨夜的高陈二人谋害太子的事,以及定罪处罚。
朝臣们跪地大哭太子。
虽然很多人都是今早才进的宫门,但昨夜的事都被惊动了,已经大约知道些什么,今早再心惊肉跳的穿过那被炮火炸过的宫门,看着地上虽然清洗过但还残留的血迹,此时此刻听到这些话,心里反而都平静的很。
“这些贼子自有律法处置。”皇后在帘后哽咽说道,“如今最要紧的是为太子治丧。”
朝臣们齐声应是。
说完罪也说完了丧,那么接下来就是最重要也是朝臣们最关心的事了。
皇嗣承继。
朝堂的气氛变的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