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重续) 第9章

作者:兜兜麽 标签: 古代言情

  青青的身体被他冲撞得起伏不定,圆润饱满的乳房亦随他的律动晃出放荡姿态。衡逸揉搓着她的身体,在无暇的画卷上添上一笔又一笔触目的红。

  她的血,夕霞般绚烂迷离的血液从她身下流出,继而一丝丝散开,如同矮墙上爬升的妖娆藤蔓,细细缠绕着他紧绷的欲望,烈焰般的颜色,灼灼燃进他眼底,一路焚烧,不可向迩。

  吻过她玲珑锁骨,他的唇游弋于她肩胛处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之上。

  记忆飘忽,他记得那一年,她挡在他身前,挡下这当胸的一剑。

  衡逸的记忆,与青青全然不同。

  真相在走失的岁月中面目模糊,无人记起。

  而芸芸众生,总有相似。

  所有人在最没有力量的少年时代,都曾善良切狂妄地想过要呵护和捍卫点什么,一个女孩,一个理想,一段记忆,或自己的一点尊严。

  于是学会用自私或蛮强的方式挽留,哪怕鲜血淋漓,哪怕两败俱伤,但若不曾遭遇又如何回首。

  人生重重艰难,过去之前是挫折,经历之后是财富。

  也许最终还是落败,还是喷涌而出的无用的眼泪,但这一切,包含着珍贵的勇气与柔情,非常非常美。

  即便,每个少年都将死去。他日辗转沉浮,于虚妄人生中回首一望,胸腔内那颗自以为已经很强健,很麻木的心脏,依然真诚地被曾经的情怀所触动,忍不住想擒住那心碎的美丽。而有一种美丽必须用青春和鲜血来祭奠,必须盛满伤悲。

  青青于衡逸,是少年琉璃似的纯白梦境,他沸腾的血液与莽撞的心绪终究要将她撞碎,于是衡逸不再是衡逸,青青不再是青青。

  岁月永不知晓,它在匆匆步履中,带走了什么。

  粉面含春,红唇轻启,纤腰款摆,情潮似水,磅礴不息。

  起于红尘迷乱,结束于一声叹息。

  衡逸完结了最后一次猛烈冲击,仿佛要将自己永久地与她纠缠在一起。他被掏空了心,颓然倒下,枕着青青柔软的胸,唇上还挂着一丝笑,恬静如孩童一般。

  他抱着她,一身淋漓的汗,一头散乱青丝。她与他,纠结在一处,气息与汗水,发尾与身体,早已分不真切。

  犹同死水的静谧,仿若棺椁的死寂。

  一地揉乱了的衣衫,一袭羽扇般铺陈的黑发,遮掩着一具玲珑身体,极致的颓靡的艳丽,在破陋斗室,袅袅如轻烟般散开。

  窗外树影婆娑,夜风唳嚎,青青仿佛听见佛陀长泣,衔悲茹恨,痛贯心膂。

  衡逸看着她,安静地,专注地,一双幽深眼眸,如天边满月,熠熠生辉。

  他舔了舔唇上凝结的伤疤,缓缓开口:“姐姐……别恨我……”

  青青挣开了绑缚的手臂,瞧着他含泪的眼眸,却还他一记冰冷彻骨的笑:“你还想要什么呢?或是……太子殿下仍未尽兴?”

  “青青……”衡逸呐呐地唤,他蓦地害怕起来,他宁愿看见悲痛欲绝或是怒目切齿的青青,都好过现下,她冷冷睨着他,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她以肘撑地,支起上身,墨色长发落在胸前,与莹白的肌肤,血色的唇,映出诡谲妖冶的美。

  她竟含着笑,她说:“衡逸,要将一切说开么?”

  衡逸茫茫然看着她,动了动唇,却是无声。

  青青道:“衡逸,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将自己手中的物件拱手让人。你想反抗,却又惧于父皇天威,不得放肆,母后呢?她又如何能答应你这无理痴缠。你想对付左安仁,对付左家,但又敌不过左家势力。最后只剩下一个法子,那便是在将这物件送人之间,自个先毁了。”

  青青觉得冷,一件一件往身上胡乱套着衣服,未察觉时,眼泪已扑簌而下,她只好藏匿,狠狠揉着眼角。“你料定了我不敢也不会将你告发,便将我骗来此处,做这禽兽不如的行径。衡逸,你跟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下作奴才有什么区别?”

  青青已经抚着柱子,踉跄着起来,散乱的发丝拂在鬓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瞪了出来,如两颗黄铜制的超魂用的铃。

  “衡逸,你当真是个懦夫!”

  衡逸惊骇,被戳中了脊梁骨,呐呐无言,只得求救似的抱着青青摇摇欲坠的身体,以此慰藉冰冷空虚的心。他近乎呐喊,声嘶力竭:“太子是什么?是皇帝闲来时的慰藉,是众臣苦无聊时的谈资。我每走一步都在害怕,怕他一时不悦,便一纸诏书将我废了,那我是什么?我还有什么!”

  行走在旷野中的孩童,对着苍茫无垠的大地奋力嘶吼,却只换来不绝于耳的回音。

  什么都没有,他的心,他的手掌,空空如也。

  青青无言,推开他,长舒一口气,缓缓道:“戌时了,若再不走,宫里就该来寻人了。”

  衡逸亦无可说,点点头,唤小德子开了门,抚着青青出去,萍儿被两个侍卫押着,嘴里塞着丝绢,衡逸令他们放人,甫一送手,萍儿便哭着跑上前来,看着青青凌乱的衣衫与领口处若隐若现的伤痕,惶惶不知所措。

  青青浑身无一处不疼,早已没了力气,便如此靠在萍儿身上,紧了紧她的手,说:“别哭,别让人瞧见了。”

  萍儿含泪点头,青青又吩咐小德子去寻架肩舆来。

  临走,衡逸却拉着她的手,定定的瞧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青青,别这样快恨我。等我,等我长大,等我有能力给你一切。好不好?”

  衡逸没有得到回答,青青累了,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佛堂又归于宁静,睽熙宫的肮脏事儿,又何止这一桩。

  青青觉得痛,痛不欲生。她越发痛恨这里,痛恨她既定的人生与信仰。

  恍恍然回到碧洗阁,犹如九死一生。

  南珍嬷嬷见了她狼狈模样,眼泪霎时涌出来,惊诧犹疑,语不成调。

  青青只是疲累,合着眼,问南珍嬷嬷能否寻来避孕之药。

  南珍嬷嬷点头,嘱咐萍儿赶紧烧水。

  青青突然起身,抓着南珍嬷嬷的手,说:“别问我,更不能将今夜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我唯有一死。”

  南珍嬷嬷的眼泪落下,串珠似的砸在被褥上。

  青青累极,方才躺下,瞥见一抹艳丽的红,那华丽嫁衣,美得惊人,却不知织就了谁的繁华梦靥。

  青青

  月中天,夜未眠,苍穹早已没有色泽,天际墨云幻化千般模样,辗转纠缠。荷花池里星光落下寂寞的影,伸手去,在被月光炼白的大地,轻掬我的繁华梦。

  想象明日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花轿迎亲、狮舞引门、十里红妆潋滟酒,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天下女儿,谁能够她风光?

  三尺青丝似烛火摇曳,倚着妙丽锁骨顺势而下,落在起伏胸襟。一袭烟罗轻纱松松滑落,托起一朵娇艳睡莲临水盛放。水盈盈的花蕊,恰恰覆过她益发丰盈的乳。呼吸间,略略起伏,仿佛有露珠从蕊心滚落,落在青葱似的指尖,莹润无声。

  室内升起旖旎香氛,似从荷塘飘来,曼妙睡莲香。

  她细细看着镜中芳泽无加的皎皎面容,微怒,仰起下颌,绘一脸倨傲,斜睨这一身破陋皮囊。

  一丝凉意,侵肌透骨。

  南珍嬷嬷为她身上瘀伤上好了药,一声声叹息,随同触手即化的药膏浸入肌理,融入血液。

  青青私 处亦然有伤,内里疼得厉害,这几日更似葵水初至,时间时续地落血。南珍嬷嬷要替她上药,却被她拦住,浑然不在意似的,道一声:“不必了。”

  南珍嬷嬷道:“这样下去,明日里洞房,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青青笑,冷冷似今夜轻风,带霜携冰,催花摘叶。“这不正好,让它流,恰抵了新婚夜处子落红。”

  “青青……”

  青青拉紧了衣衫,起身,那铜镜便映出一抹翩然袅娜的影,渐行渐远,似轻烟缕缕,幻化消弭。

  “嬷嬷担心我?那不必了。虽说出了这样的事,无人曾料,但该如何处置,青青还是晓得的。”

  她背光站着,斜倚窗棱。冷风一股股灌入,清凉警醒。

  拂开鬓边乱发,她似笑非笑,声音飘渺,“他是谁?当今太子,也就是他日的万圣至尊,我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怪不得,怨不得,说不得,恨不得。黄连虽苦,可也是一味良药。从今后,敬而远之,却又得时不时拉近些,须得哄着他,稳着他,料不到往后某日须靠他过活。”

  夜风袭来,冷得教人瑟缩,“我这样的人,远远瞧着尊贵无比,实而半点尊严没有。人生在世,无非一个忍字,忍无可忍,仍须从头再忍。不怕不怕,人人都是这样过来,人前荣华富贵,人后淌血垂泪。这条路,母后走过,淑妃走过,贤妃走过,静妃走过,暌熙宫里但凡有些身份的娘娘都走过,我又凭何例外?她们能忍得,我便忍得。”

  月不见,乌云蔽日。

  “嬷嬷无须担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前年里父皇不是在七皇叔的丧礼上强要了七婶么?这宫里的腌脏事儿,不独缺这一件。”

  风吹来,泪落下,透凉了桃李面容。

  青青拭干了泪,又换了模样。

  南珍嬷嬷走来,关了窗,细叹道:“明日里大婚,怕是要累上一整天,殿下早些休息吧。”

  青青点头,须得一个好身体,看沧海变幻,人世茫茫。

  来,夜风轻拂我寂寥。

  来,冷月照耀我心愁。

  来,我已如昨日死去。

  (第一卷到此)

【卷二:同在茫茫人生路】

  鸾凤

  凤。

  百鸟朝凤。

  红。

  十里红妆。

  放眼望去,遮天蔽日的红,落落而下,盖住了脸孔,遮掩了面目,包裹了身躯,余下一双双行走无声的绣鞋,如若摆荡的钟,在眼前来来去去,不知疲倦。

  看眼前宫娥命妇忙忙碌碌,争抢不停,青青叠手危坐,端庄得宜,却蓦地发笑,仿佛置身事外,与己无关。

  程家一品诰命夫人来为她梳头挽髻,平衍王妃为她整顿衣袂,皇后乳母为她描眉化眼。

  青青木然,与镜中人遥遥对望。

  靥笑春桃,云髻堆翠,蛾眉欲颦,明眸善睐,唇绽樱颗,这一刻倾国倾城,但看红衣荷动,环佩铿锵,触手去,空皮囊。

  要笑,笑给往来命妇,笑给父皇母后,笑给横逸,笑给未来夫婿,笑给左家上下,笑给苍茫众生,笑给子桑青青。

  唇角轻扬,眉眼淡笑,三分矜持,三分倨傲,三分羞赧,还有一份跋扈,娇不胜羞,含苞欲放,完美。

  略垂头,带上内嵌十八颗东珠,三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翠凤十六只,翠云翠叶上百,宝石一百九十九,凤口衔红绿长串珠,沉重凤冠,鎏金镶翠,光华夺目。

  将扶着起身,听环佩叮当,携麝兰馥郁,翟衣紫绶,灼灼耀目。

  门开,日光奔逃一般闯入,青青眯着眼,望见门外金冠束发,长身玉立,紫衣华服,飘然似仙的人物,稍愣,拾得他惊鸿眉眼,随即晕开慧黠笑容。

  他伸手来,她抬手去,他低身相扶,笑笑说:“来送妹妹出嫁。”

  她亦笑,明艳过今朝日光,“谢过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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