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闲丫头
侍卫颔首,“是。”
“辛苦你了。”
“王爷言重了,”侍卫抬头一笑,“卑职不会打棺材,能钉钉棺材盖也成。”
萧瑾瑜莞尔,“我尽快把棺材瓤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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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黑,楚楚爹就在院里摆了个香案上,请出几个牌位,燃了一把香。本来楚爷爷脸上还别扭着,看着萧瑾瑜硬撑着拐杖站起来,跪到楚家祖宗面前一丝不苟地磕了九个头,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尸毒犯过之后萧瑾瑜身上的风湿怎么也得跟着犯上个三五天,这么一跪就得是钻心的疼。看着萧瑾瑜忍痛认真磕头的模样,楚爷爷心里揪得难受,一见他磕完,抢在楚楚前面过去搭手把他搀到了轮椅上,趁机小声嘟囔了一句,“家里有现成的药酒,晚上让楚丫头给你揉揉。”
“谢谢爷爷……”
进屋在饭桌边上坐下,楚爷爷把炭盆往萧瑾瑜身边挪了挪,又让楚楚到屋里拿个靠垫给他垫在后腰上,拿床被子给他裹到腿上,众目睽睽地把萧瑾瑜窘了个大红脸,又没胆子开口拒绝。
看着楚河咧着嘴发笑,楚爷爷一眼瞪过去,“笑啥!风湿没药治,得养,这小子傻乎乎的……你们以后都给他注意着点儿!”
楚河吐吐舌头,“哎!”
“谢谢爷爷……”
楚奶奶从后院抱出来一坛酒,楚爷爷看着直摆手,“不喝这个,不喝这个……喝女婿买的那个!”
楚奶奶抿着嘴笑,“刚才谁说不要了来着?”
被楚楚撅着小嘴看过来,楚爷爷一窘,拐棍一顿,眼睛盯向楚楚爹,“谁……谁说的!”
楚楚爹一愣,忙道,“啊……啊!我,我看……看错了,以为是那天剖尸盛肠子的罐子忘了埋呢……”
楚爷爷满意地白了他一眼,“不长记性!”
楚楚爹看着萧瑾瑜白了一层的脸,嘿嘿一笑,“你别怕,那些一般不往屋里搁,不会让你沾着……你万一要是看见了,喊我们就成,别自己动。”
“好……”
楚奶奶把萧瑾瑜买来的酒拿来,楚河把酒到进酒壶里烫了一会儿,从楚爷爷那里开始挨个倒,倒完楚爷爷楚奶奶和楚楚爹的杯子,就要倒萧瑾瑜的,楚爷爷抽起拐棍在楚河小腿上敲了一下,“病人咋能喝酒啊!”
楚河挠挠头一脸同情地看着萧瑾瑜,“这大过年的……也不能喝啊?”
楚楚爹也道,“就喝一点儿,没啥事儿吧……女婿头一回来家里过年啊。”
楚楚急得在旁边直扯萧瑾瑜的胳膊,萧瑾瑜轻轻拍了拍她抓在他臂弯上的手,“初次登门,尚未向长辈敬酒……少喝几杯想料无妨。”
☆、50四喜丸子(九)
见楚爷爷没说话,楚河乐滋滋地把萧瑾瑜和楚楚的杯子都满上了。
萧瑾瑜从楚爷爷楚奶奶,到楚楚爹和楚河,挨个敬了一杯,四杯酒喝下去,胃里就开始隐隐发烫了。楚楚看他轻皱起眉头,赶紧给他端了碗汤,夹了几筷子菜,萧瑾瑜硬是等着楚楚和楚河都给长辈敬过酒了,才拿起筷子慢慢吃着。
说是只喝几杯,楚家三个男人喝得高兴了,就拉着萧瑾瑜一块儿喝起来,萧瑾瑜也不推辞,一杯杯喝得很是爽快,楚楚起初还担心得很,可看着萧瑾瑜连喝了好几杯都没变脸色,也就放心地帮着楚奶奶里里外外地张罗起来。
萧瑾瑜两岁父皇驾崩,母后奉旨殉葬,在他的记忆里,过年要么是一大群人的事儿,比如百官朝贺,天坛祭祖,安王府诸将在府里折腾得鸡飞狗跳,要么就是一个人的事儿,比如窝在三思阁处理紧急案子,或者躺在一心园病床上昏睡不醒。
这一家人给他的感觉,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家,没过过年。
鸡零狗碎东拉西扯,酒喝得多了,被这一家人的热闹围着,心里既暖融融也空落落的,空到好像灌进去多少杯酒都填不满。
萧瑾瑜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饭桌躺到床上的,只感觉有人用温热的毛巾仔细地帮他擦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昏黄灯光下楚楚柔和的轮廓,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楚楚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就跌进了他怀里。
“你干嘛呀!”
萧瑾瑜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楚楚细嫩红润的脸颊,修长清冷的手指在楚楚秀气的五官上轻轻地勾勒描摹着,微哑着嗓音轻道,“什么时候才能娶你……”
楚楚被他摸得痒痒,笑着把他的手抓住按了下来,“你喝醉啦……刚才吐得那么厉害,还难受吗?”
萧瑾瑜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目光迷离而炙热地直直看着她,“你嫁给我……”
楚楚咯咯直笑,温软的小手摸上萧瑾瑜发烫的额头,“王爷,你都喝糊涂啦……我当然嫁给你啦,皇上的圣旨上写着呢,二月初八就嫁呀!你提亲,我爹和我爷爷奶奶都答应啦。”
萧瑾瑜皱着眉头摇头,“不好……”
“什么不好呀?”
“二月初八不好……”萧瑾瑜把手挣出来,捧着楚楚的脸,在她花瓣一样柔嫩的嘴唇上落下一个醉意朦胧的吻,“你的生辰才好……没什么日子比你出生的日子好,你是老天爷特意留给我的……”
楚楚笑着看他,王爷喝醉的时候脸色红润多了,声音有点儿哑,可听着特别温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心里痒痒的。
楚楚摸着他清瘦的脸,“王爷,你都不知道我生辰是什么时候吧?”
“祥兴二年正月初九……”
“我爷爷告诉你的?”
萧瑾瑜暖暖地笑着,“你自己说的……你跟刑部的书吏说,正月出生的女孩有福,是娘娘命……”
楚楚一下子睁圆了眼睛,抚在萧瑾瑜脸上的手都滞住了,“你咋知道的?”
“这事归我管,我当然要知道……”
楚楚怔怔地看着他,“那……你知道我为啥没考上?”
“你考上了,我没要你……”
楚楚一下子从萧瑾瑜怀里挣了出来,连带着把萧瑾瑜猛地晃了一下,萧瑾瑜醉得一团糨糊的脑子倏地一醒,蓦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是……”
“你骗人!”
楚楚冲出屋子,一口气跑到屋后的小河边上,河岸用石头砌着简单的河堤,楚楚直奔到最里面半浸在河水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往石头上一坐就忍不住哭起来。
小时候第一回受人欺负她是向楚河告状的,楚河跑去跟人家打架打破了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打那之后楚楚受欺负受委屈就不跟人说了,都是跑到这小河边上大哭一场,哭够了也就不难受了,就能忘了。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回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哭越难受,怎么哭都不管用。
哭着哭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腰,整个人被往后一带,倚进了一个清瘦微热还带着酒气的怀里。
这大半个月来天天都窝在这个怀里睡觉,这个身子上每一寸皮肤的感觉,每一根骨头的位置,她都烂熟于心了,不回头看也知道是他。
楚楚一下子更委屈了,使劲儿地掰开他搂在她腰间的手,眼泪扑哒扑哒直往下掉,“你不是不要我嘛!”
那双手又扶上了她的肩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楚头也不回,拧着肩膀把那双手甩开,哭得更厉害了,“那你是啥意思啊!我都考上了,你凭啥不要我!”
为这事儿她伤心失落了好长时间,以为自己的手艺跟人家比要差一大截子,差点儿就背起包袱回家准备再从头学起了。
那双手没再碰她,声音哑着,“不是不要你……怨我有私心,就想把你留在安王府,只帮我一个人……”
“又骗人……要是这样,你干嘛不早告诉我啊!”
“你一心找六扇门,我怕你不答应……”声音顿了顿,那双手小心地搂上她的腰,“你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
楚楚咬咬嘴唇,抹抹眼泪,没再把他的手挣开,“爷爷说得对,你就是傻乎乎的……”
那个清瘦发烫的身子慢慢贴到她后背上,两手把她抱得紧紧的,带着酒气的呼吸轻轻扑在她脖子上,“嗯,傻得要命……还生气吗?”
被他这样抱着,楚楚的声音都软了,“我没生气……”
“那扔下我就跑,还跑到这种地方……爬过来好累……”
楚楚一惊,挣开他的怀抱慌忙转过身来,就见萧瑾瑜跪坐在石头上,就只穿着那件她之前刚给他换上的中衣,雪白的衣服上沾的满是泥土,“你……你爬过来的?”
“嗯……又疼又冷……”
楚楚急得在他身上乱摸起来,“伤着了?哪儿疼呀?”
萧瑾瑜轻搂着她的腰,下颌挨在她肩膀上,凑在她耳边醉意浓浓地道,“哪儿都疼……全亲个遍好不好……”
“在这儿不行,得回屋里去……你看你都发烧了!”
“你亲我……”
“我亲,全都亲,回屋里就亲!”
连醉酒带高烧,胃疼得像刀割一样,还有全身骨节虫蚁啃噬般的疼痛,萧瑾瑜的意识已完全模糊了,靠在楚楚身上不成句地说着胡话,夹杂着忍痛的闷哼声,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楚楚把他背了起来,骨中突然疼得厉害,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睁眼就是一阵晕眩,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胃里烧得难受,全身骨节胀着发疼,脑子里一片空白。
“爷……您醒了?”
萧瑾瑜这才看清楚,楚楚不在屋里,倒是两个侍卫并肩站在他床前,一脸诡异的神情看着他。
萧瑾瑜想坐起来,手刚往床上一按就窜过一阵尖锐的刺痛,抬起手来一看,两手上都裹着一层纱布。
昨晚……这是干什么了?
萧瑾瑜还茫然着,一个侍卫已颔首沉声道,“爷,卑职昨晚监视吴郡王府,未有异动,却有异常……昨晚秦氏医馆郎中秦业突然到访,帮吴郡王……与一女子交合……”
萧瑾瑜微愕,“什么女子?”
“像是个侍女……卑职尚未细查,先来禀报王爷。”
“昨晚为何不报……”
俩侍卫相互看了看,胆大的一个硬着头皮道,“您……您喝多了。”
萧瑾瑜皱着眉头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醒酒的药就在箱子里,怎么不知道跟楚楚说一声……”
“您……您一直要娘娘亲您,娘娘就……卑职不敢打扰。”
萧瑾瑜脸上一阵黑一阵红,强忍着没把被子掀过头顶闷死自己。
以前醉酒也没……
另一个侍卫忙道,“爷,卑职查到,那个说书先生名董言,是皇城探事司排行十六的密探……”
萧瑾瑜脸色一沉,倏地扬手把侍卫的话截住,“只需报与吴郡王是否有额外牵系,勿言探事司之事……”
“是……董言与吴郡王确有牵系,且是吴郡王有恩于董言。三年前吴郡王带兵驻守南关之时,军中行猎,曾一箭射偏误杀山贼,恰巧救了董言性命。”
萧瑾瑜眉心轻锁,“知道了……一切与吴郡王府有关的人与事不可再往下查,只继续盯着,有事速报。”
“是……王爷,娘娘回来后可需告诉她醒酒药在哪儿?”
“……不必了,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