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是以往日这个时辰,她还在理事,是没有工夫过来的,倒是田雪绝大半时间都呆在怡安堂了,老夫人对新孙媳很快熟悉并喜爱了起来。
甄妙给老夫人见了礼。田雪从老夫人床榻前的小杌子上站起来避让开,忙给甄妙见礼:“大嫂。”
甄妙微笑着道:“三弟妹莫多礼了。”
见她语气诚恳,并没有因为她对新人的喜爱而心生不平。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场病,她想得更通透,家和万事兴,她是不想看着子孙辈再斗来斗去了,两个孙媳能相处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也是她先前想左了。元娘会和亲蛮尾,虽说和大郎媳妇惊马那件事息息相关。可若深究,当日的马车为何会驶向那条著名的花街,那车夫又是怎么回事儿,她就心寒了。
如果是田氏为了拿捏住大郎媳妇,好牢牢把着管家权,从而设计的那场祸事,元娘的结局也只能说有因必有果了。
老夫人不愿深想,对田氏的看法悄然变了。
“祖母,刚刚二叔递话进来,说二王子打扰了这许多天,想见一见府上的女主人。”甄妙留意着老夫人神色变化,“孙媳想,他日日上门,二娘天天躲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就见他一见,把话说明白了,想来二王子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老夫人沉吟片刻,才点头:“好,也不用去别处,就在这怡安堂吧。”
甄妙先来这里,正是此意,闻言忙脆生生应了一声是,遣丫鬟去前边传话。
二老爷一听甄妙同意见人,喜上眉梢,可再一听丫鬟说请二王子去怡安堂,脸不由垮了下来。
有老夫人在,那些风言风语就传不起来了。
二王子同样激动不已,跟着丫鬟到了怡安堂,一跨进门口,就瞧见堂屋一侧坐着一个人,云鬓如鸦,眉目如画,正是他心念许久的那位姑娘无疑。
也许是这期间有了太多的波折反复,二王子心跳如鼓,竟忘了如何走路,顺着拐就进来了,差点在门口摔了一跤。
屋内的丫鬟垂头抿唇暗笑,老夫人颤巍巍站了起来:“贵客上门,今日才招待,实在是失礼了。”
二王子收回落在甄妙面上的目光,对老夫人行了个蛮尾礼仪:“是我打扰了才对。”
他有心说些什么,可想起随从提醒的话,还是忍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说出对她的爱慕,想来会害了她。
老夫人暗叹一声冤孽,这二王子看来对大郎媳妇情根深种,若是不说清楚了,反倒是祸患。
想到这,她身子晃了晃。
甄妙忙扶好老夫人,关切道:“祖母,您没事吧?”
老夫人抚了抚额头,对二王子歉然笑道:“老身前些日子身体抱恙,至今还有些不爽利,就由世子夫人招待您喝一杯清茶吧,失礼之处,请您见谅了。”
她这么一说,就把甄妙见二王子的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旁人想说三道四却不能了。
等老夫人由田雪扶着转回里间歇了,堂屋只剩下了甄妙和二王子并两个心腹丫头。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
二王子在想怎么说。
他很想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可见她气色舒展,只有生活顺遂的人才能流露出这样的情态来,话就问不出口了。
青黛端了茶上来,一杯放在二王子手边,一杯放在甄妙身侧。
二王子为了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就喝,八月的天,茶冷的慢,此时还是滚烫的,他一口喝进去立刻喷了出来,烫得呲牙咧嘴。
青黛低着头,嘴角勾了勾,心道这登徒子趁着世子爷不在还敢找上门来,不给点教训是不成的。
甄妙斥了青黛一句,忙向二王子赔罪。
这样一来,冷凝的气氛倒是被打破了。
二王子忘了打好的腹稿,愣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甄妙没想到二王子这么直接,抽了抽嘴角道:“二王子,在我们大周,女子的名字是不得外传的,您可以称呼我佳明县主。”
为了防止二王子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干脆先说了出来:“我一直很感谢二王子的救命之恩,世子爷还说有机会请您喝酒的,可惜他有差事出京了。”
二王子忙摆手:“我不要你谢,能救你,我很高兴。”
他眼睛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质,浅显的可以看出所有情绪,令人毫不怀疑话中的诚意。
甄妙暗叹了一声,示意白芍和青黛去门口站着。
二王子见两个丫鬟走了,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就见她笑了笑,眼神平静,声音清澈:“我知道二王子的来意,所以也清清楚楚告诉您,您想的事情是绝对不行的,会给女子带来极大的伤害。”
“我,我没想伤害你!”
甄妙叹息:“您执意上门,就已经是对女子名节的伤害了,换了礼数严苛的人家,那女子是活不下去的。”
“有这么严重?”二王子怔住。
“有的。”甄妙点头,“二王子,您看,这就是大周和蛮尾的不同,您那里的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活得肆意,而我们这里,什么事都脱不出一个‘礼’字。”
“可是,一个人的感情是不分他是大周人,还是蛮尾人的。喜欢了,还能作假吗?去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你们大周好奇怪。”二王子心里难受,下意识的反驳。
甄妙一脸黑线。
二王子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你也是这样吗?”
“我?”甄妙决定使出杀手锏,“我自然也是和所有大周的姑娘一样的,不过我比较幸运,嫁了心悦的人。”
二王子一下子呆了,坐在那里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甄妙知道只能说到这里了,站起来道:“二王子,前边准备了水酒,请您移步去喝一杯吧,我就先失陪了。”
看着她的背影,二王子忍不住问:“佳明县主,你以后会去蛮尾吗?”
“不会。”甄妙毫不迟疑地回了,冲二王子微微欠身,随后离去了。
打那日起,二王子再没有上门。
桂花飘香,八月进了尾声时,总算到了乡试放榜的时候,继三郎娶亲之后,镇国公府又遇到了喜事,罗二郎考中了举人。
宴请宾客是免不了的,在宴席上,甄妙见素来交好的江氏愁眉不展,问了问,这才听她提起,就在昨日,皇上赐婚把她的小姑欧阳桃许给了二王子,婆婆当日就病了。
甄妙不好多说,岔开了话题。
没过几日,罗天珵从淮河赶回来,听说了此事,不由怔然。
二王子到底是娶了欧阳桃,这种命运轨迹的回归,令他心情颇为复杂,却也欢喜,总算把那狗皮膏药甩掉了,只可惜他这次回来本来是要揍人的,紧赶慢赶没赶上!
建安伯府那边,蒋宸考中了解元,甄焕同样榜上有名,这场宴席他倒是赶上了。
第三百五十章 撞破
人都是健忘的,年初因为温雅琦被自杀一事,伯府名声一落千丈,唯一还未定下亲事的甄冰处境尴尬起来,可过了还不到一年,因为伯府上出了两个举人,其中一位还是头名解元,不少人对建安伯府又重新看好起来。
要知道由科考入仕并不容易,绝大多数勋贵和官宦子弟都是荫翳入仕,除了将会继承爵位的,这两种不同的途经,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们会在官场上走多远。
当然,现在建安伯府的大公子还只是一个举人,可筹谋都是要提前的,现在不动作,难道要等来年他中了进士再行动吗?那样哪还轮的上!
于是蒋氏和李氏都成了被众星捧月之人。
找蒋氏说话的,都是有意无意打听蒋宸情况的。蒋宸是头名解元,和其他举人又有不同,只要不出意外,一个进士身份是跑不了的,再加上他出身传承数百年的南淮大族,底蕴是少不了的,是女婿的极佳人选。
围着李氏的,则把话题落在了甄冰身上,李氏有种扬眉吐气之感,难掩得意。
蒋氏看了心中暗叹。
现在五丫头虽然一改乏人问津的局面,可打听她的那些人家,大多是没有什么根基的,真正讲究的人家,还是介意伯府受损的名声。
众人环绕中,李氏扫了蒋氏一眼,心中冷笑。
也不知道得意什么。不过是娘家侄儿中了举,又不是自己儿子,她可是打听了。涵哥儿最是个调皮的,都十岁出头了,还整天爬墙上树的,将来啊,说不定就是个败家子,有蒋氏的苦头吃!
李氏之所以这么怨怼,却是和蒋宸有关。
一听蒋宸中了解元的消息传来。她就暗示蒋氏想把甄冰和蒋宸撮合在一起,蒋氏自然不会答应。
甄冰那丫头是个好的。可有这么个亲娘在,她是不想坑了侄子的。
李氏收回目光,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那蒋宸喝得如何了,过了今日。她倒是要看看,蒋氏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等酒宴结束了,女眷们就移到园子里的东头去看戏,甄妙和甄妍姐妹俩许久不见,就悄悄溜了出去。
八月底天还热得很,走了几步,二人额头都见了细汗。
甄妙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二姐,高处凉爽些,我们去那亭子里坐坐。”
那假山是太湖石堆砌而成。上面有个八角亭,四周挂了轻薄的绞纱,人工打凿出来的小径直通山上凉亭。是建安伯府难得的登高之处,逢了夏日,腿脚好的主子都爱在上面坐坐。
二人上去坐定,吩咐一个丫鬟去取茶点,其他丫鬟立在姐妹二人身后打着扇。
“二姐,怎么没带我小侄儿来?”
“天热。他近来还有些吐奶,就留在家里了。”甄妍面上并无忧色。想来孩子是不打紧的,甄妙就放了心。
“四妹,你可有消息了?”甄妍扫了甄妙肚子一眼。
甄妙摇了摇头。
要说起来,她和罗天珵才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不久,肚子没动静也不奇怪,可当周围人总是问这个事时,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她扯了扯帕子,嘀咕道:“二姐,你都是今日第六个问这事的人了。”
甄妍伸手,点点她额头,嗔道:“怎么嫁人两年了,还像个孩子似的。问多了你就嫌烦了?再耽误下去,等世子弄出几个通房来,有你心烦的。”
“他不会的。”甄妙抿了唇笑。
甄妍恨铁不成钢:“镇国公世子打发了所有通房,就守着你一个人过,这事儿全京城都知道。可是四妹,你听二姐一句话,这世上变得最快的就是男人的心了,你现在颜色正好,还是婚后新鲜的时候,他自然对你千好百好,可若是几年过后你肚子还没有消息,他真的不急么?就算他心一直在你身上,为了子嗣,他就不会找别人?到时候庶长子天天杵在你面前,你心里能痛快?”
甄妙听了心里一沉。
二姐这话没有说错,她要是真的几年生不出,老夫人再开明,恐怕也会给世子安排人的。
她苦笑:“二姐,我着急也没用的,我身子虚寒,一直在吃药调理,停药也才几个月。
甄妍听了松了口气。
不怕吃药调理,就怕这两年夫妻生活正常还一直怀不上。
她可是听说过,有那身子都康健的夫妇,在一起十来年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后来在婆婆逼迫下和离,各自嫁娶,结果没多久都有了。
“那你就安心调养着,我那有个方子回头给你送来,看见不见效。”甄妍说到这,声音放低了些,“只是四妹,有一点你记着,就算你一时半会儿没有身孕,也别装贤惠,亲自给世子安排通房。”
“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