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樱
他道:“娘子,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起他了。”
我一怔,好一会才想明白柳豫口中的“他”是指温衍,我看着柳豫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心知方才一事是我伤了他,我握住了柳豫的双手,轻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忘记他,我会当一个好妻子。”
柳豫弯开了唇角,“好。”
我松开柳豫的手,也给自己倒了杯参茶,我垂首轻啜了一口,心想柳豫此般模样,若是他情绪再不稳定,估摸也就命不久矣了。温衍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我应该做的是珍惜眼前人。
蓦地,柳豫忽然问道:“温凡此人现在可是被关在翠明山庄?”
我微微一愣,“是呀,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过了么?就关在翠明山庄的一个密室里,也就只有那个密室才能关得住温凡。怎么突然想起他来?”
柳豫喝了口参茶后,方低声道:“我这一身的伤都是拜温凡所赐,若不是温凡,我的身子也不会这么羸弱。每一回我不舒服,我总会想起他。”
我听出了柳豫话中的恨意,我道:“坏人会有天收拾的,你的身子也好起来的,大荣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宫里,太医会帮你调养身子的。”
柳豫放下杯子,瓷杯碰触到檀木桌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的眼皮蓦地就跳了下。
柳豫轻声道:“也是,太医会治好我的。”
我扯出笑容道:“是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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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我和柳豫的日子又再次变得风平浪静,经过一个多月的悉心调养,柳豫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赵太医对我说,再调养多数月,柳豫的身子就能行房了。
柳豫晓得后,满脸欣喜。
我晓得我也该如柳豫那般欣喜的,但我努力地去感受了一番,没有,什么都没有。
柳豫自从得知这消息后,整个人立即焕然一新,每日都是满脸笑容的,充满了朝气和活力。承文某日也在私下里和我说,阿姊,你的驸马最近变了许多。
我也晓得柳豫和最初相比较,的确是变了不少,我也说不上这个变化是好是坏,但我可以看得出来除去表面上的变化之外,柳豫渴望更高的位置。
不过这种渴望也是正常的,但凡身在官场,谁不愿爬得更高。
六月初时,京城里发生件怪事。这事从六月初三开始,那一天大理寺的官员皆是在各自府邸门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而六月初四时,六部的官员在各自府邸前也收到了这封信,六月初五,则是轮到了三省。
这事做得无声无息,无人知晓究竟是谁做的。
信中只有六个字——靖西,韩生,贪污。这柳子乃是朱砂所写,红得触目心惊。
六月初六时,承文晓得了这事,他认为事出必有因,准备派人去查探一番。我晓得承文向来最恨贪污之事,但自古以来,即便酷刑相逼,贪污之事之人也不能杜绝,是以承文颇为头疼。
我进宫同承文一道用膳时,恰好聊到了此事,我心中颇是好奇承文胡派遣哪个官员前往便顺口问了一句,承文神色微凝,他搁下筷子,道:“阿姊,你可记得晏卿祖籍何处?”
我一愣,“你想让晏清去?”
承文颔首,“晏卿虽是对不住阿姊,与你和离后的那一段日子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终归还是个颇有才华之人,且晏卿有一好,他最恨贪污的官员。前几年审容安一案,晏卿所为委实让我大开眼界,行事极为利索,短短一日便使容安供出这些年所贪的财物。且晏卿祖籍靖西,对靖西一地也颇是熟悉,由他去再适合不过了。”
我道:“晏清是靖西人,万一……”
承文道:“阿姊大可放心,除了晏清之外,我还会再派一人前去。”
“是谁?”
承文说:“这个还不曾决定,待明日上朝时再说。”
我吃得八分饱时,忽地想起一事,“那个送信的人可有找着?”
“没有,这事倒是奇怪,那人总共送了六十三封信,且还准确无比地找出了每个大臣的府邸,但却没有任何人见到他。”
我笑道:“兴许是江湖中人。”
承文也笑道:“也许罢,只是朝廷与江湖向来都是不相往来的,这事未必是江湖中人所为。”
一提起江湖,我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明润,我心中一动,感慨地道:“其实朝廷与江湖来往也未必是坏事,有人便有江湖,同样的,有人既有朝廷。虽说太祖皇帝与明秀王的恩恩怨怨持续到了我们这里,但朝廷与江湖又哪儿分得清。”
承文浓眉一挑,目光里含了了然之意,“阿姊最近与翠明山庄的人走得很近吧?”
“也不算近,只是有来往而已。”我含笑道:“况且翠明山庄的庄主明寒虽说早年在江湖里颇有威望,但却早已远离了江湖。前些年开始行商,如今我们该称翠明山庄的人为商人。”
“阿姊要与翠明山庄的人来往也无妨,即便翠明山庄是江湖人,阿姊也大可与其往来。只要是阿姊所想的,就尽管去做罢,不必怕招人非议,我会替阿姊收拾好一切。”顿了下,承文笑眯眯地道:“阿姊说得没错,太祖皇帝与明秀王的恩怨也该结束了。”
我方才也只是随口一提,不料承文却是当真了,我惊讶地道:“要想让朝廷与江湖和好,这可是登天难事。”
承文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阿姊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了然,看来承文并非是因我随口一说而突发奇想,而是早已有此打算了。我松了口气,也笑眯眯地道:“当然,我的阿弟想要做的事没有不成功的。”
话音一落,承文的脸色却是变了变,我瞬间就晓得我自己说错话了,承文在绾绾身上就尝过何为失败的滋味。我连忙展眉笑道:“承文,我信你定能做到的。”
承文恢复了原先的脸色,他瞅着我,“阿姊不必避讳绾绾二字。”
我一愣。
他不急不缓地道:“我早已放下了,这天下间没有我跨不去的坎。去年冬至时,阿姊和绾绾在畅戏园里聊得可尽兴?”
我叹道:“果然没有瞒得了你的事情。”
承文道:“天子脚下自然是没有能瞒得住我的事,她倒是没有变,仍是爱戏如命,为了一场戏竟是从江南跑到京城,委实荒唐。”
我听得出承文口中并无责怪之意,顿时放心了,也笑道:“绾绾向来如此。”
承文低哼了一声,“输给自己的臣子虽说有些不体面,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况且先帝的确对不住苏家,就这样罢了。阿姊若是以后还再遇到她,就同她说一句,京城永远是她的娘家,下回来京城不必偷偷摸摸的。”
我笑出声来,“好,我定会同她说。”
其实我这阿弟十分心软,对待自己的家人永远狠不下心来,我何其有幸,能有一个这样的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