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太多疑问、太多不解,自从来到裳嫄宫后,墨今第一次有种山雨欲来的感受,看来又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了。
墨今润了润笔,写到:满处繁华笼身,心味难测,如今事与愿违,该当何从。独自怎生探知,萧竹更惹风拂。昔明雪,今裳嫄,是是非非,怎一个愁字可诉。
五四、宇文之意
不过三日功夫,墨今便由公伯芸手中收到一张字条:身处荣华已极,冷暖自知,如今当处局中,何不坦之。独自未可探知,暖风更惹竹香。昔明雪,今裳嫄,是是非非,愁亦可诉。
看笔迹,应当是出自宇文綦之手。当然,由公伯芸带回的除了他还会有谁。墨今细心收好字条,放在夹盒又觉不妥,夹在诗词书册中,又恐丢失。思来想去,却瞥到宇文綦先前留下的香包……
墨今细细端详上面的图案,琢磨了许久,这才动笔画了两个图样出来。一为白狐,一为黑豹。本来,但凡嫔妃献上亲手所绣之香包大都是以龙为主,胆子大点的亦会绣上鸳鸯传情。可是墨今却认为与其说是龙此等前所未见,世间难寻之灵兽,倒不如说宇文綦更像矫捷迅猛的黑豹,在黑暗中伺机蓄势待发。尤其是当宇文綦身裹纯黑披风之时,墨今更是深有此体会。
而与黑豹堪比之的,墨今还以为只有白狐可媲美,白狐灵气逼人、灵巧而姿态优雅。两者一黑一白之间,却有种协调之美。
先前的香包,宇文綦还给墨今八成就是因为此物并非是出自她手吧,那香包本来就是墨今为了引怜贤妃上钩所用,所以都是芒月动手缝制。如今,既然墨今有意要表达自己的感情,自然应当是亲手制作。
墨今手艺自然是比不上芒月的,但是她生性力求完美,对做事是有一定要求的。再加上墨今确实是在用心缝制,所处的成果自然要比往常好许多。
一连几日,墨今都在细细揣摩着如何表达黑豹的迅猛与白狐的灵秀。当她终于完成之际,便又想起那两张纸条。墨今将先前自己所写的怎一个愁字可诉与一些风干的薄荷叶包在一起放入黑色香包,又将宇文綦所写的愁亦可诉与一些药兰花粉包在一起放入白色香包。如此便凑成了一对。
墨今是存有私心的,希望宇文綦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就如同自己的心意记挂在上一般。随即她又自嘲的笑了笑,宇文綦九五之君自然是心系天下、百姓的,若是每日有一瞬想到自己,她便是知足的。这或许就是身为帝王之妻的心境吧,试问一个人只有一双手、一双眼睛、一颗心,而每日需要宇文綦明见明察、明辨真伪之事更是成千上万,宇文綦又可以应付得了多少,所以寻求帝王之爱往往是遥不可及、痴心妄想的。
这个道理,墨今明白,相信这后宫女子也一样。但是真要做到若无其事、心不为所动者又有几人?
墨今唤来公伯芸,问道:近几日可有听闻皇上都翻过谁的牌子。
回主子,奴婢正要将此事告知,据文总管所说,皇上除了去过宝婕妤的阡歆宫之外,就只有春华宫与芒秋宫了。其他主子虽未有侍寝,不过前几日的赏菊会,除了养病的嫔妃外倒是全都出席了。,公伯芸一五一十的汇报着。
赏菊会名为赏菊,实则却是各宫嫔妃争相媲美容姿、才气的场所。以往,有明雪宫与春华宫二宫坐镇,其他嫔妃自然是尽量低调,不敢表现太过出色。就是在装饰打扮上也要有所注意,若是不小心盖了二宫的风头,这用不着二宫忌讳,其他宫妃自然会有巴结者代为奚落一番。
所以赏菊会,本意上也是用来测试各宫主子品行、智慧的。这菊花有何可赏?在宫中,平日里所见之菊花珍品不在少数,为何还要举办此会?
这还不是怜贤妃提出来的吗?
怜贤妃当时正值受宠最风光得意之时,总要借个名目彰显一下自己有多得宠。众嫔妃纵然是心有不服者,也只有争相参与。当然,也有称病不去的,但是却被其他嫔妃奚落嘲讽一番,说是:不来?还不是拿架子耍威风,仗着家里……就摆起谱来了。等等。
怜贤妃这个风吹的是不温不火,恰到好处。不明就里的会以为她只不过是在耀武扬威,仗着宇文綦的宠爱得意忘形了。可是明眼人却能看出怜贤妃这是在试探各宫主子的心思。聪明的自然是知道该做什么,不聪明的若是有心相服也会谨守本分,而内心不服者自然会暴露一二。
这不,有不参加的,就有参加了却胡言乱语、不知分寸的。先前有个小主就是有点缺心眼,不但身着艳丽之色,就连头饰都讲究的过分了,与身份不符。在赏菊会上更是高谈过论,显现自己的才华。
当然了,宇文綦在场,各宫主子去的大多也是为了能见上一面。这位小主自进宫以来未得侍寝,就是见也没有过,心里着急也是正常的。可是坏就坏在她想急于表现自己的手法上,太不的当了。不守礼仪、不守分寸,直直将各宫主子的光芒掩盖下去。
各宫主子是毫无表现吗?众嫔妃容貌均是标致的,要硬说比起来,这位小主根本排不上,但是其他人就懂得持平保态的意思,自然就显得某人没见过市面了。
自此以后,宫中便无人再提及这位小主,至于她后来侍寝与否,升位与否,也没人在乎。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不但是得罪了怜贤妃,更是锋芒太露,此女子自然是不会得到皇上喜爱的。
怜贤妃一个赏菊会就揪出了几个顽固之徒,不知怎的这赏菊会倒成了习惯了。今年怜贤妃抱恙在宫中,却有人提及赏菊会的时候到了,经过宇文綦的批准,此次赏菊会由宫里唯一的瑜昭仪主理。
经过几天的筹备下来,赏菊会如期举行。大多数嫔妃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行事,小心言辞。就是到了诗词较量的环节,也都是保留实力,不敢太过张扬的。
可是就偏偏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这不又出来一个许久未曾侍寝的莫充容,自以为怜贤妃不在就有机会接近圣驾。当下便昭然若揭的以诗词暗示莲容凋零,菊意盎然。
怜贤妃的怜字与莲字同音,此番比喻就算她并未深思,口出无状,却也有好事者将其渲染一番传入怜贤妃的耳中。
这赏菊会究竟是谁提议的,你可听闻。这一点倒是墨今最好奇的。
据说是瑜昭仪偶尔提及,皇上正有此意,当下便答允了。公伯芸回道。
哦,那最近可听闻陆囿国战况?墨今又转而问道战事。
公伯芸不解,却还是依着打听来的回道:前方捷报,陆囿国大有退兵之势,据说还是执掌礼部的慕容尚书充作了说客,趁着捷报说服了陆囿国的来使,这才有了退兵的迹象。
听到这,墨今微眯着眼笑了。宇文綦果然是心思深沉啊,借着瑜昭仪的嘴将病中的怜贤妃再度烘托起来,这赏菊会真是瑜昭仪提起的吗,八成也是授了宇文綦的意吧?这赏菊会一办明摆着是表达皇上对春华宫的关怀,看来宇文綦这一招,相信身体违和的怜贤妃也该出来谢恩了吧。
过了这么久,怜贤妃倒也沉得住气,她不出来,谁人去引宥淑妃呢?这倒好,赏菊会赏的是菊花,实则却是赏人心、赏局势。
墨今轻叹口气,随口问道:那你可曾听闻在赏菊会上除了莫充容,又有哪宫主子得蒙圣颜垂注的。墨今发现,这宇文綦一举一动都是有别处意思的,绝非如表面的那般明了。他突然注意到哪位嫔妃也绝对不在突然二字,而在于如何注意、为何注意。
回主子,倒是宝婕妤的几句诗词赢得了皇上的赞许。公伯芸说道:宝来秋菊,芳闻君至。这两句在奴婢看来只不过是浅显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也许是奴婢才疏学浅不得理解其中深意吧。
墨今轻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这倒不是你才疏学浅,是宝婕妤有意彰显罢了。
这宝婕妤论到样貌是比不上闻人姊妹的,论到娇俏比不上毓才人,若是论到才气更加比不上享有才女之称的怜贤妃与琉才人的。她这么鲜美并不稀奇,前方大捷,自然是有兵部尚书与礼部尚书二者的功劳,所以就算宝才人诸多逾越,只要无伤大雅亦是在宇文綦容忍范围内的。
那皇上又是怎么回复的?墨今请拂过一旁的干果,捡了个圆滑顺眼的捏起,搓了搓。
皇上只是点头,不过还是赏了。倒是皇上后来突然提及其他,弄得各宫主子甚为不解。公伯芸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皇上先是一句竹林深处,赏菊会快完之时又说道未可探寻才离开的。
哦?这倒是墨今未想到的:这是文总管叫你转达的?
是的,文总管还说,恐怕皇上这是在暗示小主,还请小主早作准备。公伯芸恭敬的回话,语气里透露着兴奋。
这别人不知,但是与墨今亲近的几人却是知晓墨今喜爱竹的。宇文綦尚有竹林调戏之举,自然是更加明白。赏菊会独独提起竹,这外人不明白,文权却是心里有数。很显然,宇文綦是在暗示墨今朕将会驾临之意。
不过,墨今却看到了另一层意思。宇文綦除了是来讨香包的,这突然在赏菊会上提及此事,并非是对各宫嫔妃告知什么,这告知的对象恐怕就是文权。看来宇文綦应是一早便知晓文权靠拢了明雪宫吧,当然这其中自然后公伯芸的汇报,不过文权是否真的有心靠拢过来公伯芸却是没数的。
所以,宇文綦这句话是有暗示文权真心靠拢之意,还是在暗示其他?
先不说这些,墨今心里倒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犯嘀咕。这文总管一向是谨言慎行的,何以来一句早作准备?莫不是他还以为宇文綦会在偏宫临幸养病的妃子?这可如何使得?别说此况无法记录在案,就是此举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途惹事端?
但是宇文綦突然这么一提又很是古怪,他这人做事总是留一半,说话更是留半句,叫旁人去猜、去琢磨。墨今为了宇文綦这个脾气是伤透了脑筋,更深觉与聪明人打交道是多么痛苦的事。
墨今长叹一声:且不论早有准备有何它意吧,你们就按照以往的惯例先准备着,若是无事倒也省心,若是有事咱们也准备了,不至于临时手忙脚乱。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公伯芸正在回话就被墨今打断。
等等。墨今心中有些烦躁,扔掉干果,一手捏着眉间说道:去趟御药房,请院判大人务必抽个时间来一趟,至于名目……叫他自己去想。
这……主子……公伯芸略微担心的开口:贸贸然请墨夷大人来此,恐怕遭人议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