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酱w
少年晃了晃脑袋,略有不满,“你敷衍我,从小时候开始,你总这样。”
在他控诉的话语中,小姑娘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心中疑问,她有吗?
她沉思的时候,脑子发懵的少年又从记忆中翻起了旧账,“我的糖呢?”
罗悠宁:“什么糖?”
卫枭放开她的肩膀,伸手勾起她身上带着的荷包,一股脑全倒在了手心里,可惜那冰凉的碎银子到处滚落,没一点糖的香甜。
“你骗我。”他愤怒的把荷包扔了,“你说每次都要给我带糖的,那次你没带。”
罗悠宁眨了眨眼睛,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次,那时候她把他忘了,再去晋王府的时候,自然也不记得有糖这件事,卫枭的性格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暗自痛苦了这么多年,跟谁也不能说。
“我错了。”罗悠宁心疼道:“往后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我跟周嬷嬷去学,以后亲手给你做糖吃。”
卫枭不依不饶抓着她的手,举得很高,嘴里说道:“你发誓,再也不骗我,再也不丢下我。”
罗悠宁做了一连串的保证才让他把这事翻了篇,另一头悄悄过来的念春似乎终于认出了卫枭的身份,她松了一口气,退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盯着。
醉酒的卫枭十分粘人,抓着小姑娘的手臂一刻也不放松,罗悠宁无可奈何,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难以狠下心把手抽回来。
“说吧,你为什么喝醉了?”
“我不去黑水城,我想阿宁。”少年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夜空。
答非所问,想也知道他又在回忆从前。
罗悠宁心里酸涩,回应道:“好,不去,阿宁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短促的笑了,像是在为她的话开心,可转瞬那双眼睛里又阴云密布,他变回了罗悠宁在镇国公府见到的那个阴鸷少年。
“你说谎,七年,我走了七年,再回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我,你甚至……怕我。”他艰难的咬字,一句句戳的人心中剧痛。
罗悠宁双眸渐渐湿润,说道:“对,你别原谅她了,阿宁太坏了,她怎么到现在才记起你。”
小姑娘伸出双手搂住少年,这举动让卫枭不由自主的急促喘息,他回抱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静静的抱了少年一会儿,等他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卫枭从她怀里挣脱开来,方才那样阴沉的眼神又变得澄澈干净。
他甚少露出这样孩童的一面,呆呆的看着她,罗悠宁好笑地捏捏他的脸,卫枭一点不反抗,任她施为。
这时,小姑娘清清嗓子,双臂环抱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跳墙。”他喝醉了倒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她有心想问问他喝醉了怎么还记得路,不过看少年发愣的样子,此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夜深了,我送你从后门出去吧。”
虽说这里天黑了不会有什么人走,但万一家里哪个人闲得慌,无意中看到卫枭在这里也不好。
她拉着卫枭的手,才走一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幸而卫枭铁臂一揽再次将她抱回怀里。
此刻罗悠宁才发现,原来是天太黑,她不小心被自己的鞭子绊倒了,两人在夜色中注视着彼此,一不小心视线就焦灼在一起,罗悠宁心跳乱了一瞬,轻咳一声避开目光。可少年的视线就黏在她脸上,她只是微微侧头,又被他不满的捏着下巴转过来。
“喂,你长能耐了?”她只想吓吓他,可刚抬起手就被他大掌抓住,卫枭一寸寸的靠近,她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冷冽锋利,夹杂着炽烈的酒气。
静夜里,他靠过来,嘴唇缓缓印上她的,细碎而克制的吻,每每轻触片刻便分离。
罗悠宁呼吸紧促,她捂着嘴用了大力气推开少年,明明心里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来凶他,可一看进那双令人沉溺的眼睛,她就失去了言语。
“你你你……怎么可以?”
她问完自己也觉得羞耻,卫枭喝醉了,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不为例!”
凶巴巴的呵责变成了甜腻腻的撒娇,罗悠宁唾弃自己被美色蒙住了眼睛。
“快点走,万一被我爹发现了,你得横着出罗家大门。”
话音刚落,说什么来什么,靖国公罗桓哼着小曲的声音在小路另一边响起,罗悠宁心里一慌把卫枭往墙边推,“不走后门了,你原路返回吧。”
卫枭看着她不肯动,罗悠宁气的狠狠拧了他的手臂一下,他却像不疼似的,倔强的不动分毫。
她气结,在他耳边悄声说:“祖宗,算我求你了,真是欠了你的,再不走我爹骂我的话,我就哭。”
少年最终被她一个“哭”字打动了,缓缓迈出长腿,一步两步,他要是不愿意,小姑娘是推不动他的。
她出声催促:“快点跳。”
卫枭最后磨蹭一会儿,“我下次再来。”
罗悠宁气的双颊鼓起,想不到他喝醉了变成无赖了,竟然还想有下次,就在这时,少年伸手碰了碰她的唇,似有留恋。
“你等我。”
在罗悠宁愤怒的一脚踹过去时,卫枭脚尖轻轻借力,一跃飞上了外墙,而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赶在靖国公转过弯之时,跃出墙外。
靖国公背着手惬意的哼着小曲散步,谁知府里这条僻静小路上竟然还会有人。
“国公爷。”念春冲出来大声问好。
罗桓吓了一跳,声音憋在嗓子眼里,曲子的下一句词好半天也没想起来。
“干什么呢,大半夜的。”
他看这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回头,顺着看过去,一片漆黑,不过墙上好似闪过一道极快的影子。
“那什么?哪来的鹰啊?”靖国公想不到有人敢深夜闯进他家里,只往鸟兽身上猜。
“是……”念春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该不该顺着靖国公的话接下去,这时一道响亮声音传来:“是鬼啊,爹。”
罗悠宁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扑出来,一直到靖国公面前,双手挂住了他的脖子。
“太邪性了,明日让娘找大师来驱鬼吧,我都在这里鬼打墙半天了。”
罗桓不信,仔细盯着她的表情:“胡说,哪来的鬼,你爹我死人堆里出来的,怎么就从没见过鬼。”
靖国公拉下她的手,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身形微僵回头看着她,道:“跟上,跟上,爹保护你。”
罗悠宁撇嘴一笑,心道,真来了鬼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最后她把靖国公送回了正院,然后才返回了自己的蘅芷院。只是这一晚睡着的罗悠宁,梦里都是那一触即分,却像烈火烧灼一样的吻。
*
晨光初到,小院里散落了一地的酒坛子,黑衣少年冷漠的靠树坐着,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眼底藏着窘意。
卫枭扶着额头,昨夜发生的事一点一点冲击着他的心绪,他何时这般无耻了,竟跑到她家里去,还……
他想的入神,耳根微红,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碰碰他左边的肩膀,卫束宿醉后声音微重,问道:“哎,想什么呢?”
卫枭挡开他的手,然而此时右肩上也被人拍了一下,卫鸿揉着脑袋醒过来,一只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意味不明道:“昨晚上我醒过来,你就没影了,偷跑去哪了?”
卫枭眯了眯眸子,一掌拍过去,把卫鸿惊得一个趔趄,“哎呀,管不得了,这小子有秘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还在笑,几人在树下睡了一夜,身上脏的不成样子,刚想打水洗漱,院门口就走来一个人,那妇人矮胖,是元嘉郡主身边的阮嬷嬷。
阮嬷嬷先问了声好,沉默中,卫束和卫枭都看向了卫鸿,于是卫鸿只好开口道:“有事啊?”
阮嬷嬷福了福身,谦卑守礼,说道:“王爷,王妃让老奴把瑾院收拾出来给公子住,如今一切妥当,只等公子搬过去。”
她说完,看卫枭似不情愿,也没有多言,只是对卫鸿道:“王爷,这也是王妃娘娘一片心意,您看?”
卫鸿点点头,让她先回去,他来跟卫枭说。
“儿啊。”卫鸿刚开了个头,少年已经泼了冷水,冷声道:“不去。”
他噎了一下,给义弟卫束使了个眼色,卫束想了想,对少年说道:“卫枭,你真不搬?”
眼看少年又要拒绝,他连忙说:“先别忙着回答,你先告诉我,你是打算一辈子住在这小院里了,哪怕你做了晋王世子也一样?”
卫枭拧了拧眉,没有回答,卫束接着说道:“你想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只是罗家四姑娘从小娇生惯养,我听说她在府里住的是最好的院子,难道人家将来嫁给你要跟着你一起受苦?那可有些……”
他观察着少年的脸色,见他眼里有一丝松动,给卫鸿比了个手势,卫鸿反应过来,开口道:“枭儿,爹都跟罗家商量好了,你生辰那日,陛下下旨封你为世子,然后爹就去靖国公府提亲,你觉得如何?”
卫枭双目微微一动,几乎没什么犹豫,道:“我搬就是。”
他打水进屋的同时,卫鸿和卫束兄弟俩对视一眼,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时至今日,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卫鸿十分高兴,张罗着再往瑾院给卫枭添置一些东西。
*
四月十六这一日是宫里两位皇子满月的日子,梁帝心中开怀,命人大办皇子的满月宴,文武百官品级够得上的都可以进宫赴宴。
景明宫前殿是大梁皇宫里最大的宴饮之地,这一次的满月宴就在这里举办,傍晚,文臣武将和皇室宗亲们陆续进宫,赶在开宴前到了景明宫。
卫枭跟在卫鸿身后,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性子孤僻,但因为各家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风声,卫枭的世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他们也乐得锦上添花,与卫鸿寒暄的时候不忘与他说两句话,只是每次不过是换来少年冷淡的回应。
景明宫大殿中,紧靠着最上首的位置是各宫嫔妃的座位,然后是宗亲,最后才是大臣及其家眷,晋王与靖国公都算是皇亲国戚,所以两家的座次都很靠前。
罗悠宁与姚氏坐在一处,趁她娘没发现时,悄悄对不远处的卫枭招了招手,他转头看过来,想起那天夜里的窘境,耳朵微微一热,很快就扭头不再看她。
卫枭刚刚躲避一般的扭过头,便发觉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他顺势望过去,见到了对他笑得讽刺的沈钧。
沈钧倒没想过在这场合惹事,只是他与康小王爷交好,从前又多次得罪卫枭,因而就算卫枭得了世子之位,他们照样是对立的。
卫枭不屑看他,低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平复着心头因那人而起的热意。
只是他不理,有人偏偏要凑上来,康小王爷赵宣琼最后才到,一见他最厌恶的人就傲然坐在他对面,心里的火瞬间就压不住了。
“卫疯子,这样的场合,你来做什么?”他问完,朝身侧众多世家公子说道:“他这样的人,配出现在这里吗?”
周围一些与他交好的人便起哄道:“不配,当然不配。”
这些人有些知道卫枭即将成为晋王世子,有些不知道,但他们心里一致认为,有元嘉郡主在晋王府,卫枭这世子能做多久还不一定呢。
赵宣琼笑了,他是有些怕他姐夫卫鸿的,但此刻卫鸿不在这里,也管不着他,他心里还记恨着卫枭上次的暗算,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在他得意时,一直不做声的少年捏起酒杯,他抬眼时,仿佛有刀锋掠过,直冲着赵宣琼而来,他一时被这气势震慑住,难听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你,我告诉你,这是在皇宫,我们赵家的地盘,你敢动我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吗?”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卫枭那把刀擦过他头皮的感受,心里发凉。
他面对卫枭冷厉的眼神,有些闪躲,这一偏头就看见了盛装而来的元嘉郡主,见到长姐,他又有了底气,嘲讽道:“不说话啊,你也知道你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不配待在这里吗?”
元嘉郡主走过来,赵宣琼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以往只要他一跟卫枭对上,有他姐姐在,倒霉的肯定是卫枭,他觉得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元嘉郡主接下来的举动出乎意料,她不像往日一样,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给庶子一巴掌,而是走到赵宣琼面前,冷傲的凤眸盯住他。
“住口,你若再惹事,我叫父王禁你的足。”
赵宣琼傻眼,但他不敢不听,元嘉郡主比他年长许多,在很多事情上,他父王母妃也要听这位长姐的,且她说一不二,他父王也许真会把他关在王府里,哪也不让他去,仔细想想,为了一个卫枭,付出这么多,实在不划算。
元嘉郡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始至终没有看卫枭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罗悠宁手里的珠钗都快惊得掉在地上,方才她怕卫枭嘴笨吃亏,随手就摘了自己头上的珠钗,准备随时向赵宣琼扔过去,可谁知元嘉郡主来的那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