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团子
长歌想到了许多种可能,大抵不过是魏帝悲伤过度,要拿她开刀了。
可看着方才磊公公对她的态度,却又不像是要怪罪她的意思。
一时间,长歌却是看不明白了。
不等她想明白,正堂到了,叶玉箐怀抱着康王昂头站在前面,磊公公见人到齐了,终是展开明黄圣旨宣读起来,众人皆是跪下恭敬聆听。
可不等磊公公将圣旨读完,叶玉箐的脸却白了,竟是等不及磊公公收声,失声道:“大监,皇上明明已下令将长氏的两个孩子交由臣妾抚养,为何……为何又改了……”
不怪叶玉箐如此惊愕,方才磊公公宣读的圣旨内容却是,驳回之前的决定,长歌的孩子继续由她自己抚养,并且让她带着孩子住进魏千珩先前所居的主院,一切配置所需,与叶玉箐这个太子妃同等。
且魏帝还在圣旨末尾特意叮嘱,让整个燕王府的人以正妃之礼敬尊长歌,她的儿女不日也会加以封赏!
此旨一下,莫说叶玉箐与粟姑姑一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着长歌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帝前后的态度,怎会如此相悖?
叶玉箐气得七窍生烟,这人还没进王府里站稳呢,她都还没有机会下手,皇上忽然来这么一道旨意,重重的抬捧了长歌不说,竟还让她住主院,享受正妃礼遇,岂不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脸吗?
长歌奉命上前领旨,跪下叩谢天子圣恩时,那磊公公又慌忙亲自扶她起身,躬着身子将圣旨交与她,一脸的讨好巴结,直看着叶玉箐更是咬牙切齿,眸子狠狠的盯着长歌,恨不能拿眼刀子杀了她。
长歌接下圣旨,心里一面欢喜,一面却是存着疑惑,却立刻抱着心肝儿,领着乐儿和心月一行,片刻都不想再呆在这紫榆院了,即刻出门往主院去了。
能住魏千珩的主院,本就是一种身份的彰显,再加之皇上这一道圣旨下来,府里的下人顿时感觉风向全变了。
出了紫榆院的门,长歌将怀里的心肝儿交给奶娘抱着,让白夜领着她们先回主院安置,自己亲自送磊公公出门。
磊公公人精般,知道她是心里存疑,有话问自己,可想着皇上的叮嘱,又不敢泄露一丝的消息出来,心里不由局促起来,开始思忖着要如何回她的话。
可长歌并没有说什么,只在最后送他登上马车时,笑问了一句:“磊公公,皇上近日身子可好?”
磊公公心里一松,舒心笑道:“谢谢娘娘挂牵,皇上已大好,今日已能起身,饭食也能吃得下了……”
话一出口,磊公公看着长歌脸上了然的笑容,心里猛然恍悟过来,不由讪然笑道:“娘娘,老奴可什么都没说,”
长歌心情舒畅,笑容满面道:“是的,公公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磊公公心里知道她已明白过来,不由叮嘱道:“娘娘自回去带着小皇孙和小公主好好过日子,其他事情一概不用去理会。”
长歌点头应下,目送磊公公的马车离开。
待回到主院,心月已与白夜一起,将事情已安排妥当。
长歌又让白夜去泉水巷将方才青鸾带走的仆人接回来,一同回主院伺候。
而主院里原来的仆人,原在听到魏千珩被刺遇害的消息后,没了主子都六神无主。
如今长歌带着孩子住进来了,大家都欢喜不已,不单是因为这些仆人原就与‘小黑奴’相识,知道长歌性子好相处,也是因为偌大的院子有了新主,又添了两个小主子,还来了新仆人,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甚至比魏千珩在时还热闹,大家心里都高兴。
而长歌心里更是高兴不已——
从接到圣旨那一刻起,她心里存疑,猜到定是有人去魏帝面前替自己说了好话,才让魏帝突又改变了主意,对自己母子三人善待起来。
这个替自己好话的人,长歌大胆揣测,莫不是魏千珩?!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然,主院是魏千珩所居的院子,若不是他自己的意思,魏帝岂会同意随便让其他人进去居住?
如此,在送磊公公出门时,长歌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魏帝安好,却见到磊公公在回话时毫不迟顿的报了喜讯,且面容间的喜色也是自然而发,不像是敷衍她所说的假话,如此可见,魏帝因子而忧所得的病是真的好了。
能让魏帝改变心意、又能药到病除的,恐怕只有魏千珩了。
思及此,长歌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也更加高兴激动起来,忍不住悄悄将白夜叫到一边,问他可有魏千珩的消息了?
白夜摇摇头:“还没呢,但如今皇上收回成命,让娘娘自己带着孩子,又住进了殿下的院子里,倒比先前好上百倍——娘娘就安心在此住着,好好照顾小殿下与小公主,想必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
也只能如此了。
长歌想着魏千珩此次要对付的是阴狠狡猾的苍梧,只怕一时半会不会简单了事,他这么久没有来信,估计是有他的顾虑和打算,自己好好带着孩子等他回来便是。
如此,长歌让下人好好打理了主院,给自己和孩子分别安排了房间住下,让下人将魏千珩的书房卧房,也一迸收拾整洁,安心的等他回来……
另一边,已做好架势对付长歌母子三人的叶玉箐却是怒火攻心,大失所望,回去将屋子砸个稀巴烂,气得说不出话来。
奉叶贵妃之命出宫协助她打理长歌母子三人之事的粟姑姑,也被魏帝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炸得摸不着了头脑,劝着怒火四溢的叶玉箐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等老奴回宫找贵妃娘娘问问,自就清楚明白了……”
“本宫也要进宫去,要亲自去同父皇问个明白,为何这个贱人害死了殿下,父皇还要如此抬举她,竟是让她在王府里与本宫平起平坐!?”
怒火中烧的叶玉箐说到做到,即刻让春枝春卉替自己梳妆,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看着她怒气冲动的样子,粟姑姑实在担心她会冲撞了皇上,一路上连哄带骗的同她说了好多,方才劝着她答应随她去永春宫,找叶贵妃商议了再做决定。
磊公公比叶玉箐一行早一步回到宫里,一路小跑着回了乾清宫,进到内殿,推开门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
病了快一个月的魏帝,此刻却是容光焕发,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心里比吃了长生丸还高兴。
他最最喜爱的儿子竟然没死,还好好的活着!
这么天大的好消息,岂不让魏帝笑逐颜开!?
坐在魏帝对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遇刺‘身亡’的太子殿下魏千珩。
正如长歌所料,苍梧与无心楼难缠,魏千珩因还有其他事情尚未处置完毕,暂时还隐瞒着身份没有显身。
只是他得到消息,长歌被魏帝接回了京城,他担心自己的老子会将自己‘出事’之事怪到长歌头上,又担心叶贵妃与叶玉箐会趁机陷害长歌,所以匆忙间就暂时撇下手中的事,急忙赶回京城来了。
他几乎与长歌一行同时抵达京城,如此,也就看到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得知了父皇竟是将乐儿与心肝儿放到叶玉箐膝下去养,魏千珩气到不行,直骂他老糊涂!
同时,他也急到不到,因为是父皇下的圣旨,他又不能现身阻止。所以,他就快马加鞭的进宫来,让魏帝赶紧另下一道旨,收回之前的成命……
相比魏帝的欢喜激动,魏千珩却神情焦急,眸光一直往门口瞄着,关心磊公公什么时候回来,好向他打听长歌母子的情况。
听到开门声,魏千珩的身子瞬间转过来,不等磊公公开口,已着急道:“如何了?那叶氏可是欺负了长歌?”
磊公公抹着额头的细汗,巴结笑道:“殿下莫急,老奴去的正是时候,太子妃尚未做下什么,老奴就将皇上的圣旨带到了。如今娘娘已领着小殿下与小公主,安然回到殿下的主院去了。”
听到磊公公的话,魏千珩心里的担心才放下,可在听到磊公公称叶玉箐为太子妃时,心里又转瞬生起了怒火,朝魏帝不满道:“父皇先前答应儿臣不立叶氏为太子妃,怎么转眼又改了?”
魏帝实在是不明白魏千珩为何如此厌恶叶玉箐,不由道:“你喜欢长氏父皇知道,但叶氏毕竟是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妃,如今又为了你生下儿子。按理,这个太子妃之位,她也是当得的……”
“后来传来你的消息,叶贵妃半夜梦到你,提起怕你‘过身’后,她们母子受人冷待,这才册封了她为太子妃,连着儿子一起封了……”
因着尚未成功救出陌无痕,魏千珩如今尚不能现出真身,所以也暂时没有将叶玉箐偷奸生子一事同魏帝说,怕魏帝冲动之下,将他的计划打乱了,所以魏帝不明白魏千珩对叶玉箐的厌恶也是正常的。
魏千珩一听又是叶贵妃的主意,眸光一沉,冷冷笑道:“儿臣不立叶氏,本是想着免得日后再废她麻烦,也省得被大家看笑话,更是替她们叶家保存了最后一丝的颜面。可如今看来,叶贵妃却是不达目的不死心——如此,就不要再怪我日后翻脸不认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废了她这个太子妃!”
魏帝闻言一惊,“那怕你是太子,只要叶氏无错,你也不能随便废了她!”
魏千珩不由嗤笑出声:“父皇放心,等日后儿臣将一切事情的真伪都告诉父皇后,父皇只怕会是第一个站出来让我废了叶氏的!”
如此,魏帝心里却更是迷惑了,正要开口再问,魏千珩冷冷打消他的念头:“等我办好事情,恢复身份自会同你说。”
“那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办完啊?而你办的又是何事?”
魏帝对魏千珩的举动一头雾水——到底何事竟是要让他委屈自己、谎称假死瞒过天下人?
魏千珩回视着他,一字一句缓缓道:“儿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解开父皇和初心皇妹之间的深阂。”
闻言一震,魏帝脸色怔然,好半天才黑沉着脸讪然道:“你都知道了?是长氏告诉你的?”
魏千珩:“并不是长歌告诉我的,而是无心楼的人找上门来了——他们楼里一个长老,挟持了皇妹的舅舅,也就是无心楼的现楼主陌无痕,以此要胁皇妹,让她杀了儿臣与父皇。无法,为了救人,也为了弄清楚无心楼背后真正的主子,儿臣才出此下策!”
魏帝心里震动,魏千珩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魏帝却知道这当中是怎样的刀光血影,更是没想到初心会与他合计一起对付无心楼,心里思绪翻腾。
面上,他却淡然道:“所以,此计是你与初心一起商议出来的?她竟是相信你。”
魏千珩并不瞒他,也是为了让他记住长歌的恩情,道:“这是长歌在临盆之前,苦苦哀求初心的,劝服她与我们结盟,不要上了苍梧的当。”
魏帝想想也是,只怕也只有长歌能劝得动初心了。
如此,他对魏千珩郑重道:“你放心去办事吧,燕王府这边,朕会为你照料好长氏母子。你自己多保重——也要保护好初心!”
魏千珩点头应下,起身向魏帝告辞。
魏帝不舍:“你难得回来,用过晚膳再走。”
魏千珩戴好人皮面具,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帝一脸落寞,磊公公安慰他道:“殿下明早就要离京了,只怕这会要回燕王府见妻儿去,殿下就莫要再强留了。”
虽说如此,但魏帝看着魏千珩远去的背影,还是不满的哼道:“狗崽子,有了媳妇就忘了爹!”
……
魏千珩前脚刚走,叶贵妃后脚就赶到乾清宫来了。
方才听到叶玉箐哭哭啼啼的禀告,叶贵妃同样一脸吃惊,因为,关于魏帝突然下旨一事,她却是半点都不知情。
但叶贵妃却比叶玉箐老道,她虽然也惊愕魏帝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她同长歌一般,首先想到的,却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魏帝态度急转?
如此,她没有急着去找魏帝询问,而是让宫人悄悄去打听了今日有何人去乾清宫见了魏帝。
很快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位自称太子身边的燕卫进宫求见皇上,言明是有关太子的事要同魏帝禀报,所以被召进了乾清宫。
这个自称燕卫的人,自是魏千珩假冒的,他戴着初心之前戴过的人皮面具,拿出燕王府的腰牌,根本没有怀疑他就是太子本尊。
叶贵妃不疑千珩没死,只以为是他临死前让燕卫给魏帝带了遗嘱,所以魏帝才会突然下旨,改变了对长歌母子的处置。
听了叶贵妃的分析,叶玉箐愤恨交加,咬牙切齿道:“从始至终,他的心里只有那个贱人,至死都还在想着她,竟是让她住一府主院,还要与我平起平坐,简直可恶!”
叶贵妃眸眼深冷,劝她道:“你稍安勿躁,她终归是无名无份,只是徒享尊荣罢了,等时间一长,皇上将她淡忘了,还愁没有机会向她下手?总归是在你的掌控下,不怕的。”
听了叶贵妃的话,叶玉箐的心里才好受些。
劝服了叶玉箐,叶贵妃自己心里却不安起来,她害怕魏千珩在遗嘱里会告诉魏帝自己当年陷害长歌一事,甚至是叶玉箐肚子里的孩子的事。
想到这里,叶贵妃再也坐不住了,在将叶玉箐送走后,拿了几样点心往乾清宫送去。
落日下的皇宫,深沉中带着逼仄人的压抑之感,纵使是在后宫住了几十年的叶贵妃,行在其间,都不免心有戚戚。
粟姑姑看着她眉头深锁的样子,小心劝道:“娘娘无需担心,若是那亡太子真的在遗嘱中同皇上说了娘娘什么,只怕皇上早已怪罪下来,不会等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叶贵妃冷声道:“出了长歌贱人那事后,本宫再也不敢心存侥幸——若是不去皇上面前试探个明白,本宫今晚休想安眠。”
一提到长歌服毒却又重新活下来之事,粟姑姑就心存愧疚,自愧道:“娘娘,是奴婢当年没有办好差事,连累了娘娘。”
叶贵妃回眸淡淡扫了她一眼,阴戾道:“此事也不全然怪你,这天下有几个能躲得过那毒药?所以,那贱人就天生是本宫的死敌,才会如此阴魂不散——本宫决计不会饶过她的!”
说话间,乾清宫到了,叶贵妃想尽一切法子旁敲侧击的向魏帝打听着魏千珩的遗嘱之事,可魏帝除了心情好了,病好了,其他的一切事,竟是全然不知,叶贵妃什么都没探听到。
无奈,叶贵妃只得直接开口问道:“皇上先前开恩,让长氏的孩子归到太子妃名下抚养,如今怎么又还回到长氏身边?那长氏无名无份,孩子只怕日后会被人诟病,说是野种出身……”
魏帝不以为然的打断她:“你放心,自不会让两个孩子被说成野种的,朕自有安排!”
叶贵妃还想再说什么,魏帝想到魏千珩特意同他说,关于他活着一事万万不要让叶贵妃知道,魏帝看向叶贵妃的眸光不由就多了一丝意味,面对她的各种打听也露出不快来,冷冷道:“朕今日病体方好,想早些歇息,爱妃先下去吧。”
叶贵妃也察觉到魏帝看她的眸光不同了,心里一惊,不敢再将自己的心思泄露出来,连忙依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