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团子
趴在地上的粟姑姑也惊恐不已,忍不住回头问红豆:“可知道劫匪是谁?可发来索票?”
红豆还是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才害怕,也没有向两府勒索银钱,老爷夫人才更担心。而如今天色也黑了,若是寻不到人,让太子妃在劫匪手里过一晚,只怕……”
看着叶贵妃几乎要吃人的可怕模样,红豆下面的话不敢再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叶玉箐在劫匪手里过一夜,就算最后成功将她救回,她的名声也彻底坏了。
不止如此,连着叶家都会被人耻笑,甚至康王将来的前途都要受污渎牵连。
想到这里,叶贵妃心急如焚,指甲深深嵌进了手掌心的肉里,她借着掌心传来的刺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首先想到的是,谁人敢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太子府劫人?
而劫匪打家劫舍都是为了求财,可这些劫匪为何没有向两府索要银钱?
越想越是怀疑,叶贵妃心里隐隐不安着,感觉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不等她想明白,粟姑姑迟疑道:“娘娘,这城中之事,只怕太子比娘娘更熟悉,刚巧他今日回来了,不如请他派他手下的燕卫去城里寻人……”
“太子!?”
叶贵妃闻言眼皮一跳,猛然间惊醒过来,想起了什么,盯着粟姑姑急声问道:“你方才说,魏千珩活了,还请了太后去乾清宫?”
“是啊,老奴守在慈宁宫的外面,亲眼见他扶了太后上鸾轿往乾清宫去了,还听说也是他及时出现救下了长氏……老奴见到的那一刻,真的以为见鬼了呢,直到问了慈宁宫的人,才知道没看错……想必此时外间都已知道太子还活着的消息了……”
方才在慈宁宫外陡然见到魏千珩,粟姑姑也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是天黑自己看错了,可等她问过慈宁宫的宫人,才知道并不是她见鬼了,而是太子根本没有死,之前一切都是他诈死骗人的……
叶贵妃全身冰凉,双手死死揪紧,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咬牙恨声道:“只怕皇上早已知道他是假死,不然为何一直不肯另立太子,还突然改口对那个贱人厚待起来——想必那个时候皇上已知道魏千珩还好好活着,而那个贱人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独独惟有本宫不知道。这段日子,他们合起伙起来将此事瞒得铁桶般,竟是将本宫当成傻子在看待……”
越说越恨,叶贵妃挥手掀翻了手边的桌几,茶碟摔了一地,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粟姑姑也察觉到此次魏千珩行事的诡异不同,不由担心道:“按理说,娘娘是太子的养母,他可以瞒着外边的人,也不应该瞒着娘娘的……而如今,他好好的回来了,也不来永春宫看望娘娘……”
叶贵妃早已知道,在六年前叶家强逼着魏千珩娶叶玉箐时,魏千珩就与她心生缝隙了。
而如今还有一个长歌在他耳边吹枕头风,他知道六年前是自己给长氏下药了,按着他的性子,没有立刻找来与自己算帐,已是不错的了。
感情淡,呵,只怕那个孽子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与她亲热过。
叶贵妃咬牙愤恨道:“那个忘恩负义的逆子,从小就乖张叛逆,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早就将本宫抚养他的恩情忘记得一干二净,简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但此时,却不是骂魏千珩的时候,一想到被绑走、生死未卜的叶玉箐母子,叶贵妃心急如焚,对红豆沉声吩咐道:“你差人送信回叶家,让我大哥立刻派人封锁城门,只要劫匪没将箐儿母子带出城外,总能找到她们。而本宫也会想办法面见皇上,请皇上派羽林军全城搜索。”
红豆领命正要下去,叶贵妃又喊住她吩咐道:“记住告诉老爷,让他们行事一定不要声张,以免闹得满城风雨,坏了太子妃的名声——一切事情都私下里进行,让府里的人也不要在人前露出马脚来,还有燕王府的紫榆院,令那些下人都闭嘴巴,免得让人瞧出端倪。”
红豆领命下去了,叶贵妃头痛的靠在暖榻上,太阳穴突突跳着。
粟姑姑悄悄带宫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残骸,另又给叶贵妃奉上新茶,叶贵妃啜了一口放下,突然问粟姑姑道:“你说,太子既然去慈宁宫救了长氏那个贱人,为何还要请太后去乾清宫?都这么晚了,他请太后去乾清宫做什么?”
说到这里,叶贵妃全身一颤,脑子里猛然想到什么,‘呼’的一下站起身子,声音都颤抖起来:“快,派人去乾清宫打听打听,看太子请太后去乾清宫所为何事?”
粟姑姑看着她慌乱惊恐的样子,也猜到了什么,脸色一白,不敢置信道:“娘娘是怀疑……怀疑绑走太子妃的人是……”
叶贵妃脸色已黑透,握着帕子的手止不住的哆嗦着,一向精明冷静的眸子里难得露出了恐惧之色,连连摇头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他的动作不会这么快的……他进宫来是为了救那个贱人,不会是他绑了箐儿的……”
粟姑姑一想到自己猜测的那个可能,也全身毛骨悚然,呆在当场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宫人进来禀告,乾清宫的公公过来了,请叶贵妃去乾清宫一趟。
闻言,主仆二人如惊弓之鸟般,差点跳起来。
早不请晚不请,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请她过去?
叶贵妃惊恐的全身发软,连下榻的气力都没有了。
粟姑姑心里也害怕的紧,她暗忖,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太子刚刚复活回来,太子妃就被绑了。
但面上,她却上前扶住叶贵妃,安慰道:“娘娘不要自己吓自己,或许太子不过是请娘娘过去相见……毕竟他活着回来了,也得昭告天下,娘娘是他的养母,这后宫除了太后皇上,就属娘娘与他最亲,他自是要请娘娘过去的……”
听到粟姑姑的话,叶贵妃慌乱的心绪才稍稍安定了些,咬牙挤出笑意来,道:“对,你说得没错,他甫一回来,这么多事情要做,岂会一回来就盯着太子妃……咱们不可自己吓自己,以免自乱阵脚露出端倪来。”
粟姑姑连连称是,扶着叶贵妃去菱花铜镜前坐下,替她重新梳妆。
冷静下来的叶贵妃,想着魏千珩‘复活’一事,心头冰凉,眸子里尽是阴戾的颜色,对粟姑姑冷冷吩咐道:“他既然又‘活了’过来,想必这太子一位已是板上钉钉,以后,我们少不得与他虚与委蛇,万事小心罢!”
粟姑姑也心口绷紧,叹气道:“所幸那姜氏死了,死无对证;若是长氏那贱人要到太子面前嚼舌头根子,娘娘一概不认便是,无凭无据的,想必太子也不会全然相信她说的话的。”
叶贵妃认同的点了点头,等整理好妆容,领着粟姑姑往乾清宫去了……
去的路上,叶贵妃已想好了呆会见到魏千珩时,自己要如何表达惊喜意外与激动,眼泪定是要流的,还要抱着他悲喜大哭;若是可能,还要拉着他一同去他生母的牌位前感叹一番,好让他相信,自己对他的‘母子情深’。
做好万全准备的叶贵妃,心绪彻底安定下来,倒有些迫不及待的见到魏千珩,开始唱她想好的大戏了……
然而,让叶贵妃万万没想到的是,魏千珩不但一回京就撇下诸事,连晋王与无心楼的事都暂时丢到一边,就直接冲着叶玉箐去了。还在她到达乾清宫之前,已拿出证据,让叶玉箐抵抗不住点头认了罪,连着春枝春卉两个丫鬟也承认了叶玉箐私通生子一事,已被魏帝下令拖去大牢一刀一刀活活剐死了。
如今唤她过去,不过是最后给叶氏定罪!
想着她抚养自己一场,魏千珩到底给叶贵妃留了最后一丝情面,没有擅自定下叶玉箐的处置,而是差人将她请了过来。
此事牵涉重大,太后与魏帝也同意等叶贵妃过来,一面还差人出宫去传唤叶家人,甚至忠勇侯府的老侯爷一迸传进宫来。
但为免此丑事传开影响到魏千珩,他刚刚登上太子一位,太子妃竟然做出这样背夫偷汉的事,传出去对魏千珩也是声名大损,甚至皇家颜面都受损。
所以,今晚发生在乾清宫的一切,魏帝都下严旨不许擅传出去,连传召之人都是悄悄前去召人,不可惊动旁人……
一盏茶的功夫后,叶贵妃到了乾清宫。
进门见到魏千珩的那一刻,叶贵妃先是‘震惊’不已,再是‘惊喜激动’,正要扯着魏千珩的袍子痛快的哭一场,眸子却落在了被绑了手脚跪在殿中央的人身上,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瞬间哭不出来了,更是将她在路上设想好的大戏给忘记得一干二净。
她一把推开魏千珩,跌跌撞撞的上前,不敢置信的看着哭成泪人的叶玉箐,再看到上首脸色黑冷难看的太后与魏帝,瞬间坠入了地狱,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太后看着她的形容,心里一片透明,气恨道:“看你这般形容,只怕你叶家女做下的‘好事’你早已知道了。你们叶家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夫偷汉、拿外面的野种混淆皇室血统,亏得你们还是名门世家,简直无耻可恨!”
而叶玉箐见到她到来,立刻抬头对她哀求道:“姑母救我、救救康儿……他还那么小,不能死啊!”
叶贵妃如遭雷击,知道自己来晚了,叶玉箐已一切都招了,她却是回天都无力了。
想到这里,她眸光一狠,下一刻却是重重一巴掌扇在了叶玉箐的脸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颤抖着手指着叶玉箐哆嗦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她就将自己摘干净了,假装不知道叶玉箐一事,仿佛她也被蒙在了鼓里。
叶玉箐却被这骤然的一巴掌扇得倒地不起,整个人却清醒了过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打完叶玉箐,叶贵妃跪到太后与皇上面前,惊恐道:“请太后明示,这个孽畜到底做下了什么错事?”
皇上指着地上的认罪书咬牙道:“你且自己看看吧,看看你们叶家女做下的这等肮脏不堪之事,简直……简直不要脸之极!”
叶贵妃哆嗦着手捡起地上的认罪书,她眸光最先看的,不是上面所书内容,而是最后的落笔。
等看到末尾签着顾勉的名字,还按了手印,她全身冰凉,一下子瘫倒在魏帝的脚边,拉着他的袍角羞愤哭道:“皇上明鉴啊,臣妾……臣妾却是头回听说这个事……若是臣妾知道她做出这样不堪无耻之事,臣妾早就活活打死她了,岂会留下她生下野种来抹黑皇家与太子的脸面……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的……”
看着她一脸慌乱震惊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太后与魏帝不觉信了三分。
太后与魏帝不约而同的想,她贵为后宫之主,不会不知道这当中的厉害,自也不会眼睁睁的任由自家侄女做出这样自取灭亡之事来。
叶贵妃见魏帝面容松动,立刻转身又扑到叶玉箐身上,对她又打又骂,声嘶力竭的哭骂道:“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可是堂堂太子妃啊,从小家里教你要恪守妇道,谨尊女德,你竟是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你……”
话未说完,叶贵妃‘怒火攻心’,竟是被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魏帝见她这个样子,倒是越发相信她是不知情的了,想到与她多年夫妻,到底心有不忍,让宫人进来扶她到偏殿歇息,还让人传了太医。
粟姑姑也早已被叶玉箐一事吓到了,见叶贵妃昏倒过去,赶紧跟进去服侍。
魏千珩从头至尾面无表情的看着叶贵妃唱苦情大戏,他绝不相信此事叶贵妃事先不知情,她是叶家的掌舵人,叶家无论大小之事都习惯向她请示,这么大的事,岂会没有请示过她?!
到了如今,她们这样做,不过是弃车保帅罢了。
只有保住了叶贵妃,叶玉箐才会有一线活路,这个道理,她们都懂。
果然,叶贵妃一到偏殿,趁机悄悄捏了捏粟姑姑的手,粟姑姑连忙附到她身前,假装着急的轻声唤着她,拿帕子给她擦脸,就着这功夫,叶贵妃附在她耳边,连声叮嘱着她,让她速速出宫去找叶家老爷夫人……
粟姑姑借口回永春宫给她拿药,趁机出了偏殿,往宫门口急急去了……
粟姑姑走后,太医进来替叶贵妃施针,叶贵妃悠悠‘转醒’,却不肯再在床上歇着,拖着羸弱的身子回到正殿。
叶玉箐在叶贵妃‘晕倒’后,已被拖到后殿与丫鬟们关押起来了,叶贵妃心时松下半口气,上前再次跪在了太后与皇上面前,哀哭道:“太后皇上,叶氏做出这样的丑事,臣妾虽被她蒙在了鼓内,却也难辞其咎,求皇上太后责罚,将我摆黜妃位打入冷宫罢,臣妾实在是没脸愧对皇上啊……”
说罢,她又转身对坐在左下首的魏千珩道:“太子,是叶娘娘对不起你,我一心谨记着敏姐姐的嘱托,一心盼着你好,却不想让自己的侄女害了你……你杀了她吧,杀了她才能将这些丑事遮下,才不会影响你的声名啊……”
魏千珩淡漠的看着她,冷冷笑道:“叶娘娘真的舍得?”
叶贵妃咬牙切齿道:“她做下这样不耻的事,不杀了她难道还要留着她辱没太子的名声吗?连着那个孽子一起除去,只说……只说她们遇到劫匪被杀害……如此才能保住太子颜面,保住皇家颜面……”
叶贵妃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魏千珩与皇家着想,可魏千珩却听得心头一片冰凉,眉眼间冷色更甚。
叶贵妃这明着是在为他愤愤不平,实则,却是想以叶玉箐和那孩子的性命,保下叶家满门,将此事大事化小,连叶家的怂恿包庇之罪都一迸轻轻揭过不提。
魏千珩还是冷笑:“若说叶娘娘不知情,尚有一丝说得过去。但若说叶家对此事不知情,叶娘娘只怕是在哄小孩子了。”
叶贵妃心里一冷,眸光也跟着冷下去,可眼泪还一直在流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魏千珩继续道:“叶氏是在回娘家时期做下的丑事,甚至那场宴会还是叶家为了她特意设的,难道叶家就一点干系都没有?”
“还有,刘大夫满门又是为谁所杀?顾家次子又是谁派人灭的口?叶娘娘一向精明赛女诸葛,怎么这会儿又糊涂了?!”
叶贵妃脸色惨白无血,身子也抖得厉害。
她咬牙按下心头的恨意,面上做出不敢相信的形容,惊慌道:“我大哥一向胆小怕事,只怕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的……而且,若是让他知道这个孽女做出这样的事,与其杀人灭口,只怕我娘家哥哥第一时间会选择杀了这个孽女了却干净,绝不敢做出这等猖厥之事的。还请太子与皇上明察。”
“那哪些人是谁杀的?总归是你们叶家做下的孽事,你休想洗脱干净!”
太后气得不轻,她主理后宫多年,手下后妃皇妃众多,还从未见过这般荒唐无耻之事,她只怕气得这半个月都不用睡觉了。
叶贵妃哭得梨花带泪,嗓子都哑了,痛心道:“若此事与哥哥脱不了干系,自是要一起重重治罪的……臣妾只希望太后与皇上给他一个机会,听他自辨两句,若是查明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就是罪大恶极,杀了剐了都是罪有应得的……”
正说着,叶家夫妇就被带进殿里来了,两人面如死灰的跪下,不等魏帝开口质问,那朱氏已朝着上首重重嗑头,一脸绝决道:“皇上,一切都是臣妇做下的。是臣妇替孽女瞒下丑事,也是臣妇买凶杀了知情之人,如今东窗事发,臣妇不想拖累娘娘与老爷,所有罪过罪妇愿意一力承担。”
魏帝与太后见惯了顶罪替包,所以朱氏的话,自是没人信的。
魏千珩已早已料到叶家会叫人出来顶罪,却没想到会让一个后宅妇人顶罪,不由冷冷问道:“既然你说一切都是你做的,那请问你是如何杀了刘大夫一家以及顾家次子的。”
朱氏按着粟姑姑告诉的她的那些,一字一句毫不含糊的将她事情的经过,都说得清楚明白。
“……罪妇原先只是想抓住刘大夫一家人,威胁他不要说出箐儿之事,却没想到他竟敢去官衙告发我们,所以罪妇一气之下,就将他连着家人都灭了口。”
“而后来,燕王当上太子,却不肯册封我箐儿为太子妃,罪妇就怀疑会不会是太子对箐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怀疑;但那时,箐儿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除了生下来,没有其他法子,所以罪妇只有想到,将那奸夫杀了,如此,就算太子追究起来,没了人证,箐儿或许也能逃过一劫……”
朱氏说的这些,全是之前她与叶贵妃还有叶之谦商议的事,只是那时,她只是一个旁听的,主要的主意都是叶贵妃与叶之谦定,到了如今,她一人扛下,却是为了救下整个叶家,因为,叶家还有她的儿子在呢……
这一番说词说下来,倒是十分的真,不由让太后与皇上相信了。
魏千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他上前冷冷问道:“你既说是你买凶杀人,你一个后宅妇人,却是买的是哪家的凶手替你杀人?你可知道,你这般当面欺君,却是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