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团子
不一会儿魏帝告辞离开了慈宁宫,太后眸光冷下来,凉凉的看着长歌,终是开口道:“上次手帕一事,弄得满城风雨,端王对此很是不满,本来议好的亲事只怕也要搁置,你怎么想的?”
长歌一凛,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太后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她恭敬道:“太后英明,端王与杨姑娘仍天作之合,再加之这门亲事是皇上与太后亲定,何等荣耀,万不能因为几句流言坏了这一门好姻缘……”
太后凉凉一笑:“你以为这样说,哀家就会相信不是你嘴里传出去的么?当日这屋子里可没几个人,书瑶不可能自己傻到将事情说出去的。”
长歌心弦绷紧,小心翼翼道:“太后容禀,此事暴出去对杨姑娘无益,对妾身同样百害而无一利。妾身已是太子后宅之人了,只想忘记前尘旧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衷心企盼端王殿下早日娶妻生子,共享天伦!”
太后眯起眸子想了想,觉得长歌说得不错,此事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勾起当年那桩丑事来,对她的影响只怕更大更坏。
如此,太后心里不由相信了长歌的话,也察觉到此事不同寻常,冷冷道:“照你所说,若不是你,又是谁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长歌一直将此事在心里反复思量,看似一个对杨家姑娘不利的谣言,实则对她的危机更大,稍有不慎就会将她致于死地。
因为撒播谣言之人,是有意引起她与太后一族之间的仇怨,说到底,就是要将此事闹大,坏了端王与杨家的婚事,让太后恨她,容不下她!
所以,这人必定是她的仇人。
确实了这个,长歌的目标就很明确,瞬间想到了永春宫的叶贵妃。
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手段和这么深的恨意,要将她置之死地了。
长歌心知肚明,但她没有证据证明是叶贵妃在背后搞鬼,只得斟酌着对太后道:“那日之事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全然不被人知道,定会有其他私下打听到消息的有心人。”
“若是有心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大家必定以为事情是妾身传扬出去的。如此,若是因此事搅了两家的亲事,妾身就是罪魁祸首,也必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这才是此人的真正目的,她要害死的人是我。杨姑娘与端王,还有太后与杨家却是被妾身无辜牵连了……”
闻言,太后神情一震,心里隐隐明白过来,不由看向永春宫方向。
长歌所料不假,将此事传扬出去的,正是叶贵妃。
叶玉箐出事,连带着整个叶家倾灭,叶贵妃丢了掌宫之权不说,还禁足永春宫,叶氏一门一夕间遭遇重创,再难翻身。
这笔深仇大恨,叶贵妃岂会放下,不光会恨魏千珩,更是会恨上长歌——因为叶贵妃一直认定是因为她的出现,才破坏了她与魏千珩之间的‘母子情分,也是她的出现逼着叶玉箐铤而走险做出自灭之事……
她如今困顿永春宫腾不出手来对付长歌,却能借刀杀人,借太后之手来对付长歌……
她想,若是杨书瑶与端王的婚事黄了,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自是长歌姐妹。她不会再同意立长歌为太子妃,甚至会处处捉难长歌,让她的日子不好过。
而一心想立长歌为太子妃的魏千珩,见心愿落空,依着他的脾气也自会去寻皇上吵闹,魏帝夹在母后与儿子中间难做人,只怕与这个儿子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僵,那么魏千珩的太子一位自会摇摇欲坠……
这却是叶贵妃最想看到的。
再者,如今叶家没落,骊家却与太后一族结上亲,这却是叶贵妃最不想看到的,她与骊家的仇还没结呢……
如此,将那日手帕一事传扬出去,一来让太后恨上长歌姐妹,另一来让端王厌恶上杨家女,结不成这门亲,还可以让长歌当不成太子妃,引得魏帝父子反目,却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经过长歌的点醒,太后恍悟过来,顿时脸寒如霜,蓦然想到上回杨书瑶来宫里,原本好好的陪着她与端王用膳,后面突然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端王与长氏的旧事,还冲动之下做出了设陷阱害长氏一事,这才闹得如今满城谣言风雨一事来,心里顿时明镜般透亮过来。
她咬牙恨声一笑:“叶家女做出那样的丑事,皇上与哀家轻她们,看来,叶贵妃竟还不知道悔改,关在永春宫还要做恶!”
说罢,对身边的良嬷嬷道:“你亲自去永春宫一趟,替哀家给她毒妇掌嘴五十!”
良嬷嬷领命下去了,长歌心里也一松,知道扣在头上的冤屈帽子被揭下了。
她正要借机告退,太后却突然开口对她道:“你说得不错,越是谣言满天飞,越是要促成端王与瑶儿的婚事,才能平息谣言,保住双方颜面!”
“但如今端王迟迟不肯点头同意婚事,只怕心里对此事心存芥蒂,哀家让瑶儿亲自登门谢罪,他却不肯见人——”
说到这里,太后抬眸定定的看着长歌,缓缓道:“你既与他是旧识,了解他的脾性,人也有几分聪明伶俐,而此事也终是因你而起,所以不如由你替哀家解了这个难题。”
长歌闻言一怔,只听见太后不容置疑道:“由你去劝服端王,让他定下婚事。”
第118章 只有我娶妻了,才能让你安心?!
长歌离开慈宁宫时,太后差庆公公亲自送她出宫。
路上,庆公公一边引路一边对长歌道:“侧妃娘娘可要谨记太后娘娘的话——娘娘喜欢喜庆,这马上要过年了,若是年前能将端王与杨家的婚事定下来,侧妃娘娘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长歌心里一片冰凉——
这些日子,她一直避着魏镜渊,连那日他在宫里帮自己向魏帝求救一事,她都故意泯下恩情不去同他道谢,就是因为她知道,她与他之间太过敏感,无风都能起三尺浪,若是让人见到她主动去寻他,更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荒唐之言来。
而且,对于太后此举,长歌心存疑惑,怕中了太后的局中局——自己去帮她杨家说项,最后若是被她倒打一耙,到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庆公公见她蹙眉不语,顿时不乐意了:“侧妃娘娘可不要将太后娘娘的话当耳旁风。今日贵妃娘娘那五十巴掌你是没瞧见,那可是一巴掌都没少用力,直打得她脸颊肿烂,血污一片,惨不忍睹——太后对贵妃娘娘尚且能下得了手,侧妃娘娘就好好估量估量自个吧!”
长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才恍悟过来,太后今日处罚叶贵妃,不止是恨她传出消息,同时也要敲山震虎,做给她看的。
她勉强笑道:“太后娘娘的话一字一句我都记下了,自是不敢忘记的,谢谢公公提点。”
庆公公这才满意的回过头去,走到半路就折身回去了。
长歌心情沉重,步子一步重于一步,拖着步子出宫上了马车,回府的一路上,脑子里想的全是太后交给她的这个差事。
越想她的头越痛。
与魏镜渊见面是难事,劝服他接纳杨书瑶更是难上加难。
她想到之前青鸾的话,知道魏镜渊对杨书瑶并无好感,别说他会听了自己的劝改变心意,自己这样强劝他娶不爱之人,已是不妥之极,让她要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魏镜渊都是她与妹妹的恩人,哪怕如今她与他之间感情淡薄了,她也不希望将他往火坑里推,她的内心也是希望他能寻到他真正所爱之人,相偕白头!
而那叶书瑶她亲自领教过,蛮横善妒,甚至心肠也不宽善,并不是匹配他的良人。
可若是她违背太后的命令,这一关她又要怎么过?
正在长歌头痛欲裂之时,马车骤然倾斜,车厢剧烈颤抖了几下,砰然一声撞到路边停下,小厮在外面慌乱禀道:“娘娘,下雪路滑,车辕又断了,撞到了桥石……还请娘娘恕罪。”
随侍的丫鬟婆子也连忙打开车帘,查看长歌是否安好?
长歌倒没有伤到什么,只不过被吓了一下,她扶着丫鬟的手下车,对跪在地上的马夫小厮道:“你们起来吧,此事也怪不得你们,断掉的地方可否修复得好?”
小厮惶然道:“修得好,只是得麻烦娘娘等上两刻钟,奴才们马上整顿。”
马车已行到了护城内河边,离王府还有很长的路程,又下着大雪,走回去不太可能,可周围又没有茶楼店铺歇脚,长歌只得让丫鬟撑了油伞站在路边安心等着。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河边风也大,很快长歌的身子就冻得麻木了,不由裹紧身上的披风,拢紧手时的手炉。
看着眼前的大雪,长歌眼前蓦然想到当年她与妹妹被困雪地的情景来。
那时的雪比现在还大,她冻得全身僵冷,妹妹连脸都冻乌了,那时的她,无比的绝望,她知道自己与妹妹活不下来了,会被活活冻死在街头。
她抱着妹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心酸的想,若是她们死后被巡逻的官衙发现,带着她们的尸体回孟府找父亲,他会认自己和妹妹吗?会将自己与妹妹好好安葬吗?
她曾经听说,人死后若不能入土为安,是入不了阎王殿的,只能当孤魂野鬼,下世连胎都投不了。
她倒不稀罕投胎与否,她只想带着妹妹去地府见见阿娘,求得她的原谅,因为她没有遵守承诺,没有照顾好妹妹……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心里的祈求,也或许是阿娘在天保佑着她与妹妹,下一刻,一辆马车从天而降停在她和妹妹面前,魏镜渊从车上下来,将她和妹妹从生死边缘拉回……
所以,不论后面魏镜渊如何出卖她,她都恨不起他,她终归是欠着他两条命的恩情,那怕当初她死在他手里,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的……
想到这里,长歌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哑然笑了。
与当年幼小绝望的自己相比,如今的自己还有何害怕抱怨的?!
上天已厚待了她,不论前路有何困难她都不会再畏惧的!
长歌跺了跺脚,正要让丫鬟去问问马辕修好没,下一刻,一辆乌木马车稳稳在她面前停下,车帘掀开,却是堪堪在她脑海里出现的魏镜渊。
长歌一惊,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她,一时间却是呆滞住。
身旁边的丫鬟婆子连连朝着端王行礼,魏镜渊挥手让她们起身,眸光淡淡看向长歌冻红的鼻尖,再看向前面尚在修整的马车,沉吟片刻后,下一刻却是从马车上下来,对长歌道:“冰天雪地的,你站在此地久等也不是办法,不如乘我的马车回府。”
长歌想也没想就摆手谢绝,慌乱道:“多谢王爷,我不碍事的……”
听到她疏离的唤自己‘王爷’,再不敢像以前那般亲热的唤自己公子,魏镜渊如墨的眸子不自觉黯然下去。
他默默的看着她,头上伞也没撑,不过片刻头发已一片白雪,淡然道:“如此,我陪你一起等着。”
闻言长歌越发慌了,不由道:“王爷这是何苦?我自有丫鬟下人陪着,王爷千金之躯,万一冻伤……”
“你身体孱弱,更是冻不得!”
魏镜渊声音淡然,可语气却不容置疑,又道:“要么你乘我的马车回府,要么我陪着你在此一起等。”
虽然下着大雪,护城河边行人不多,但总归时不时有人经过看得到,长歌哪里敢让魏镜渊陪着自己站着,只得带了丫鬟咬牙爬上马车,隔着车帘对他道了一声谢。
她一坐好,马车立刻朝前赶去,片刻不停。
长歌坐在马车里如坐针毡——
她不敢让魏镜渊陪着自己一起在路边等着,也不敢坐着他的马车回到燕王府去。
就算魏千珩不生气,但一想到京城里尚未平息的流言,且她刚刚从太后的慈宁宫出来,转眼他就给自己让坐驾,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只怕任是她全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了。
想到这里,长歌突然掀起车帘,咬牙对车夫吩咐道:“不去燕王府,转道去长街上,你找家茶馆停下。”
那车夫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将马车赶往长街,最后停在了路边的一间叫香茗居的茶馆前。
长歌下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烦请小哥再折回去将你家王爷接来此处,我同他有话要说。”
说罢,长歌就带着丫鬟进到茶馆里,要了一间雅间,让丫鬟淡竹去茶馆门口守着,见到魏镜渊来了,就引他进来。
淡竹也是长歌从甘露村带到京城来的,人老实本份,心月成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后,手里的事情也多了,所以长歌平时出门就会带上淡竹。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魏镜渊就被淡竹引进来了。
魏镜渊站在雅间门口定定的看着长歌,她慌乱的站起身朝他行礼,一时间竟是紧张到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怕她已做好决定要与他说杨家姑娘一事,也做好准备见他,但他真的出现,她还是抑制不住慌乱起来。
魏镜渊默默在她对面坐下,长歌咬牙按捺住心里的慌乱,执起茶壶给他面前的杯子倒好茶,局促道:“上一回在宫里,王爷替我向皇上求救,让我们母子逃过一劫,此番恩情我一直谨记心里,所以……所以今日想当面向王爷道谢。”
如墨的眸光定定看着面前碧色的茶汤,魏镜渊勾唇嘲讽笑道:“今日之约,你不是来向我道谢的,你是来替杨家说项的——”
长歌全身一震,堪堪端起的茶汤差点洒出来。
她没想到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意,顿时尴尬无措的呆在当场。
“王爷,我……”
不等她解释,魏镜渊抬眸定定的看着她,悲凉一笑道:“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一定要娶那杨书瑶?!”
“还是,只有我娶妻了,才能让你安心?!”
第119章 长歌失宠
长歌知道,今日她与魏镜渊在路边相遇,还有他给自己让车驾的事,是一定会传进太后耳朵里去的,甚至会再次传得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