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玲珑秀
连四少爷离开后,江婉沐的院子里风平浪静,院子门外却多了些张望的人。偶尔江婉沐出院子门,去外面溜溜时,总能瞧到几个躲闪的身影。一次两次过后,江婉沐只能把自已困在院子里,关上院子门,合上房门呆在自家房里。
连四少爷来过的风波,后续继续发展着。过了好日后,嫡母身边的大丫头粉衣,带着两个粗使丫头,后来还跟着一个走两步,回一下头的小小女童,四人直接往江婉沐院子走去。四人走到院门口,没有拍打院门,而是两个粗使丫头上前去,直接伸手推门进到院子里。她们一行人站定院子中间,两个粗使丫头直接朝屋里的人,叫嚷着:“三小姐,有事找你。”
江婉沐在房内听到动静,忙把桌上摆的水盆,和已打湿水的毛笔,快快收拾好。她听到院子里人用力叫唤,一点也不着急扯扯自已的湿袖子,再想想自已现在是一个呆子,偶尔玩水打湿衣袖,也算正常事。她一脸木然神情,打开房门,伸头往外张望着,动作象是随时要准备关上门。
粉衣女子相当不悦瞧着江婉沐的小家之气,她想到自家大小姐行事大方的作派,心里暗忖着“这嫡出和庶出的就是有区别,眼前这一个三小姐比起二小姐,四小姐她们,要差好远,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她毕竟是当家夫人的贴心人,脸上很快的浮起笑容,笑着对江婉沐招手,说:“三小姐,夫人让我带一个能干的丫头过来,她以后专门服侍你。”
江婉沐伸头瞧瞧外面的几人,又缩回头,木木的说:“我不用人服侍。”粉衣女子听她这话,脸上顿时稍稍一愣,心想这呆子也没那么好哄骗。她转而想起,听说三小姐三岁撞破头后,有些开窍,没有从前那般呆傻。她笑得更加的欢快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江婉沐挥了挥,说:“三小姐,这是她的身契,有这张纸,她以后就由着你管东管西。”
江婉沐听这话,她把门稍稍拉开些,眼睛大大的瞪着那张纸。粉衣女子见到吸引住江婉沐的视线,伸手让后面两个跟班,把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小丫头推上前来。粉衣女子指着那只有她腰高的女童,对打开房门的江婉沐说:“三小姐,夫人特意为你挑选的人,年纪比你小,不用担心她会压着你。这小丫头绝对会听三小姐的话。”
江婉沐慢慢走出来,走到院子中间。打量一眼比自已矮一个头,身子明显单薄到风一吹就会上天的小身板。她抬眼望着粉衣女子,瞧到她手上的那纸。粉衣丫头自是瞧清楚江婉沐的小眼神,她把那纸顺手塞到江婉沐手里。
江婉沐木然的接过那张纸,特意的把那张纸,竖过来倒过去瞧了又瞧,才把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放到衣袖里面。粉衣大丫头瞧着江婉沐这般举动,忍不住嗤笑她说:“三小姐,你又不认识一个字,盯着那上面,盯出花来,也不知上面写的啥,你何必要这般做作。”
两个粗使丫头听这话,忍不住轻笑出来。粉衣丫头笑着指向女童,对江婉沐说:“三小姐,这是夫人给你的恩典。夫人想到大小姐和二小姐身边都有随身丫头,上次连四少爷过来看你,还是夫人把身边的两个丫头,临时借你用一用。
夫人前两日,瞧中了这个叫吉言的丫头,觉得她正合适给你用。这不,夫人把她的身契准备好,立时让我送来给你。”江婉沐面上木然,心里却暗叹息,这小丫头的样子,那是来服侍自已的,不如说是要自已打理她。
吉言眼神怯怯的望一眼江婉沐,在粉衣女子的示意下,小声音开口说:“三小姐,我会听你的话。”粉衣丫头见到江婉沐从衣袖里拿出那张纸,她的脸上微有些恼怒的神色,瞧着江婉沐分明不高兴的说:“三小姐,夫人是个大善人。我们可瞧在眼里,这上下只有她待你好,想着你的难处。为你特意找来叫吉言的丫头。
夫人说这丫头的名字好,可以给你这招招喜气。她的契纸,你可要收好,她以后就是你的人。”粉衣丫头说完这话,带着身后两个人,要转头走出去时,回头说:“三小姐,你院子里房子多,你顺手挑个房间给这丫头住。哦,夫人说,这丫头的名字不能改,就用吉言这个名字。”
江婉沐自是听懂粉衣丫头话里意思,不过她还是木木的说:“嗯,不改。”她说这话时,语气干干硬硬,神情木木然。惹得粉衣大丫头听后直摇头,她觉得三小姐,人长得不美,话也不会说。可是命却不是一般的好,竟然能攀上连家那样的好亲事。
难怪自家主子在连家四少爷嫡母,主动为亲事上门,两人很快的订下口头婚约后。主母私下里感叹的说“人怎么敌得过命,那样呆木木的女子,都有人许她为正妻。”粉衣丫头那时刚好在主母身边服侍,听这话后,吓得赶紧低头不语。
在粉衣丫头三人走后,吉言抬头望着江婉沐。见她缓步往房间方向走去,她赶紧跟上去,紧跟着江婉沐身后。江婉沐伸手推开她隔壁房间的门,门打开后,扑面而来灰尘带着泥土腥味,呛得两人同时退后两步。等到尘烟慢慢沉没下去,江婉沐指着那间房,对吉言说:“你以后睡这间房。”
吉言望着房间里面,打开门就可以见房间最里面,摆放着的一张空荡荡的床。除去床外,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的东西。吉言的小脸瞬息万变,瞪着厚厚一层灰土的房间,瞧着那满床的尘土的空床。江婉沐伸手扯扯她,示意她跟上来。
江婉沐没有去管吉言是何样的脸色,她只是示意吉言拿起扫帚,自已去打扫房间。等到江婉沐端来水,拿来一条烂布,再次来到房门口时,房间里满是尘土飞扬,中间那个给尘土笼罩着的人,正拿着扫帚用力挥舞着。
瞧得门口的江婉沐,眉头不由地皱起来,她把水盆放在门牙上,用手把盆里的水,抛洒到房间里面,把飞扬的尘土稍稍掩蔽些。江婉沐把水洒入房间后,瞧一眼站定中间的吉言,她紧捉着扫帚,略微低垂的头,眼睛微微发红,小脸上有着重叠的灰尘指印。
江婉沐瞅一眼这个小丫头,就知是一个在家中受宠爱的孩子,眼里还有着掩饰不了的委曲。江婉沐从来不是一个圣人,她自个现在也没有心,来安慰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她把水盆里全洒到地上后,转身拿起盆子再去装水,听到背后小丫头轻声音说:“谢谢三小姐。”
[正文 第十六章心结(2)]
江婉沐坐在房间,想到吉言的来历,就有些头痛起来。当日她和吉言把房子清扫干净后,嫡母身边叫绿衣的丫头,紧跟着又来到院子里。同样是没有拍门,直接和身后两个小丫头推门而入。她们三人进来后,没有大声音的嚷嚷,而是冲往打开房门的房间。
敞开的房门,一眼可以看到两个灰尘满面的小人。两张灰土般的小脸,同时抬脸望向门外只是一张脸的神情木然,一张脸的神情怯怯可人。绿衣细心的打量一眼矮小的那个,再瞧瞧已打扫干净的房间,她瞧向神情木然的那个女子,眼神稍稍的柔和一些,说:“三小姐,吉言没有受过训练,她在这里会给你添事。夫人让我先带她回去,叫她跟着我们姐妹们先学学。”
江婉沐听这话抬眼望向她,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直接从她们身边走过。绿衣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怔怔的望着那个灰土人,进了房间合上房门,没有再听到别的动静。吉言注意着江婉沐,见到她没有点头,她有些害怕的瞧向绿衣。
绿衣对着吉言轻摇头说:“吉言,你现在就同我们一起走吧。你娘亲把你的衣物,已送到夫人的院子里面,你梳冼后再去见夫人。”江婉沐听到院子门关上的声音,才打开房门出来,她走到隔壁的房间里面,望一眼干净清爽的房间,弯腰把地上水盆和烂布收拾好,再把屋角立起的扫帚,顺手拿出房间。她把所有的这些摆好后,再望一眼房间,缓缓的合上房间门。
吉言这一走,江婉沐许久未见她。只是她日常的用水和柴火,从那以后由吉言的爹爹和哥哥,天天上门来打理。江婉沐只是冷眼旁观着,她从来不会去反对这种有目的送上门服务。连四少爷隔了两月再来时,嫡母派出的三个丫头里面,就有吉言跟着。吉言明显比以前举止大方,进退有度起来。
江婉沐知道嫡母让丫头们在连四少爷来时,守在一边服侍着有双重用意。一则可以证明嫡母的宽容大度,二则可以让丫头们细瞧,连四少爷和连家对这桩亲事的态度。江婉沐在连四少爷面前,还是显得比一般同年纪女子木纳些。不过,她非常认真的回答连四少爷的问题,每一句话,会沉思许久后,才仔细的一一答复着。
江家所有的人,从连四少爷第二次回去后。人人皆知,呆子三小姐没有从前那般天然呆。不过,她还是比同年纪的人,反应要慢上好多。人人在心里为连四少爷抱委曲,觉得难为连四少爷这么一个俊才,以后将就自家三小姐这种呆子。江婉沐又不是真的是个傻子,她自是能听到风声。
只有江温琦和她时,暗自为她打抱不平,说:“三姐姐,你除去容貌不如别的姐妹,其他并不比别人差。”江婉沐听得他这一语,已忍俊不禁轻笑出来说:“连家四少爷的确是好相貌,听说文才也相当的不错。我这般的容貌衬他,的确是有些委曲他。”江温琦听得江婉沐淡如水的话,眉头轻扬起来,小声音说:“三姐姐,她们说你很仰慕连四少爷?”
江婉沐瞧一眼江温琦,她算得上是两世为人。她是会欣赏人的好相貌,却对好容貌的人,没有任何迷恋。江婉沐前世的容貌相当不俗,后来大学认识的同宿舍朋友,喜欢接群众演员的工作。她凑热闹般,跟着一起去了好多次。那种环境下,自是能见到特有的俊美人士。见多后,她对好容貌的人,抱有一种纯欣赏态度,反而极其喜欢内敛性情的人。
江婉沐对自已目前的日子,有些忐忑不安,她的小命和未来,仿佛随时握在别人的手里。她从下人们的耳语中,知道自已的庶姐姐对此事,大为恼怒不休。江婉沐在连四少爷第二次来时,送他出江府侧门坐马车时,在庭院里,偶遇上这位美貌姐姐。
这位极品姐姐,当着连四少爷极其的温柔娴静。等到江婉沐送别客人,独自转回头时,这个姐姐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嘲热讽的冲着江婉沐而来。江婉沐听着江温琦这话,眉头稍跳动,就知她们大约是指江婉娴。她瞧一眼好奇的江温琦,觉得世家名门的空间太大,里面住的孩子太过寂寞,连男孩子都对这类事感兴趣。
江婉沐瞅江温琦几眼,肯定的对他点头说:“是啊,我总是独自在院子里,没有机会见长相俊美的人。难得见到连家四少爷这般好相貌,他的性情又好,我自是要多看几眼。”江温琦听得这话,脸微红起来,瞪着江婉沐说:“三姐姐,你心里就是这般想,嘴里也不能直言说出来。”
江婉沐听他的话微微笑着,知道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江温琦又同从前那般待自已。江温琦见江婉沐只笑而不语,他有些着急起来,望着她说:“三姐姐,你没有进过族学,现在伯母又不为你请教养妈妈。我偶然听到,嫡姐的教养妈妈说‘女子行事说话,一定要温存小意。’我就想着三姐姐在我面前,历来是有啥说啥,太过直白了。三姐姐,你要改。”
江婉沐听后微有些感动的望着他,小小年纪的他,竟然为自已担忧这事情。她轻声音安抚他说:“温琦,你想想,要是每个女子,都是千人一面。这情形,你想想瞧着就有多难受。再说,我也只有同你,是这样直白说话。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说话的人。”
江温琦瞧着江婉沐,嘴角泛起笑意,转而眼里有着掩蔽不了的关心,他难过的低头说:“三姐姐,上次是我说错了。伯母待我是好,但未必会待你一样好。”江婉沐伸手轻拍他一下,说:“那你要记得她好。”江婉沐没法同他直言“自已其实不介意嫡母冷待自已,生身之父都能当做没她这么一个人,相比较之下,嫡母还算得上相当有人性。”
[正文 第十七章心结(3)]
木根娘亲走后,江婉沐一直坐在房内,慢慢的的梳理自已的思绪。直到她听到院子外,踩雪的声音,听到隔壁扣动房门的声音,听到低语不清的话语声音。当她的房门被轻轻拍打时,她已端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本识字书,她轻声音说:“进来。”
吉言轻轻推开房门,低着头缓缓进来后,站在桌子低声音说:“小姐,我哥哥找我有事,我要出去一会。”江婉沐瞅一眼仿佛地上有黄金拾的吉言,淡淡的‘嗯’一声后,又把目光盯在面前的识字书上。吉言听到这声‘嗯’字,抬头快快的望一眼江婉沐,轻声音说:“小姐,我会在晚饭前回来。”
江婉沐这次没有抬头回答她,而是盯着自已面前的书看,手指还有意无意的在桌面上,慢慢的划动着。吉言见江婉沐脸上没有别的表情,赶紧轻步出房门,再轻轻的合上房门。站在房外的吉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小手轻轻拍拍自已的小胸部。她的兄长瞧她这般怯怯的小模样,眼神暗了暗,瞧向江婉沐的房门。
兄妹两人出了院子门,吉言的小脸上多了些笑容。吉言的兄长方正一直仔细的瞧着自家妹子,见到妹子这般放松的神情,忍不住问:“吉言,刚刚在房内,三小姐有为难你吗?”吉言听兄长的话,吃惊的望着他摇头说:“小姐从来没有不会为难我。”
方正不相信的望着她,他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妹子,自小那胆子就如同受惊的小老鼠一般,别人动手摸她一下两下的,只要吓她一句半句的,她回来便不敢同自已说。方正想想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瞧瞧路上没有旁人,低声说:“吉言,三小姐和江家别的少爷们小姐们不同,你要是在她这里受了什么委曲,只管跟哥哥说。
哥哥认识大少爷身边的人,我到时可以去求他。他一定愿意帮我们在大少爷面前开口说两句话。那事成后,你就以后就不用跟在三小姐身边。唉,娘亲还说你这份事好,分到三小姐院子里,独你一个丫头,除去三小姐外,没有旁的人压你。其实三小姐一人就可以压死你,唉,你这性子,还是要去人多的地方,至少总会碰到有交情的人,多少照顾你一些。
你要是能再回到大少夫人身边最好,你不是说夫人院子里的姐姐们,个个性情好待你也好。你说过,那些姐姐们一个个都认字,个个都很本事。”吉言听他这话,用力的摇头,小脸急得红透要渗出血,偏偏张嘴又说不出话。
方正见自家妹子这样子,心里更加认为她深受委曲,只是因为胆子小不敢说出来。长叹一声对她说:“吉言,本来你年纪小,家里也不用你出来做事。只是夫人刚好瞧中你,觉得你的名字取得好,能旺三小姐。现在是三小姐不领夫人这份情,你不用帮衬着她。这事不能拖太久,到时给夫人知道,她不会怪三小姐不识趣,反而会怪你知情不报。”
吉言这时总算能开口说话,见到自家兄长继续愤愤不平的嘀咕着“哼,自从你分到三小姐的院子里,我和爹爹为了你在她身边的日子好过些,天天帮她把院子里的重事,干净的做好做完。难怪人人叫她呆子,一点都不知人心。只有木根那小子,呆头呆脑觉得三小姐好。”
吉言忘记本来要说的话,惦记起方正刚刚说的话,伸手捉住方正的胳膊,问:“木根哥哥觉得小姐好?”方正瞧瞧四下无人,对着自家妹子点头,轻声音说:“这事情你不要透出去,木根以为瞒得了人,其实我早看破了。你没到三小姐院子里,他扯着三小姐躲在院子外的角落里说话。给我撞见了两次。我想着大家从小一块长大,也提醒过他。
他娘亲虽奶过三小姐,可是三小姐说到底还是小姐,不是他的亲妹子。他用不着这样对三小姐上心,要是给少爷们知道,他一家在江家日子不会好过。”方正说完这事后,紧接着想起自家小妹,对木根从小是格外的亲近。
他低头细瞧着吉言,见她小脸委曲的低垂下来,轻声音抱怨说:“木根哥哥总说我少,和我没话可说。可是我的话要比小姐的多。我这些日子,瞧着小姐一天到晚在房间里呆着,我进进出出,她最多会对我说两三个字。”方正听出妹子话里意思,吃惊的望着她说:“吉言,你现在还小,你要找人说话,哥哥陪你。”
吉言听这话,抬起头望着自家兄长,想想对他说:“哥哥,你不要去找人同大少爷说话。小姐她没有嫌我年纪小,我有时做错事,她也不骂我。我每次看到小姐,不知怎的觉得好紧张,觉得小姐只是不爱说话,脸上没啥表情,其实她心里啥都明白。”
方正只要自家妹子没事,笑着听自家好心妹妹说着话。他对呆子三小姐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反正这个府里,三小姐实在太不起眼。如果不是她的生母虞姨娘,估计过了好些年,府里的人,才能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江婉沐在房内呆了好一会,打开房门望望外面,觉得现在时间还早,想了想走出房门。缓步出了院子门,随意的踩着雪,回头看着一个又一个自已用踩出来的脚印,她略有些意思的放缓步子,再往远处行了行。
“三姐姐。”她隐约听到江温琦的叫声,不过雪花大朵大朵的落在她的脸上,她又觉得自已一时听错。隔一会前面转弯处,又传来“三姐姐”的叫声。江婉沐站定抬头望过去,见江温琦在角落处向自已招手,她赶紧回望一眼,见四周无人后,赶紧跑过去,小声音说:“温琦,这么大的雪。你出来做啥?”
江温琦见她过来,笑着拿出放在怀里,带有暖意的小册子,交到江婉沐手里说:“三姐姐,你上次不是说,想了解下婚嫁的法规。喏,这本小册子里面有记录,你快些看。五天后,我要拿去还人。”
江婉沐如获至宝般的接过这本小册子,翻开一看是手抄本,一时之间有些愕然,望着江温琦说:“这册子上的东西,可不可靠?”江温琦瞪她一眼说:“自然可靠,那些正式的法规书,只有官府官员才有。法规的事情,纵使抄袭的人,也不敢错一字。这事要查起来,会有大罪。你放心看吧。”
江婉沐听后笑着点头,想想有些担心自已对有些字理解不透,便对江温琦说:“要是我有看不懂的事,我记下来,你以后想法子,背着人,帮我问一下你先生吧。”江温琦听后笑着点头说:“好,先生多才,啥都懂。”他离开前,又说:“三姐姐,你不要在外面转悠,这下雪天,人看得比平常要远。”江婉沐笑着说:“嗯。”两人分手后,各往各的方向快速走去。
[正文 第十八章感恩]
江婉沐早上醒来,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房外动静。雪花大朵大朵的往窗上扑,那声音传进江婉沐的耳朵里面,令她更加拉紧被子,小心动动被子里面僵冷的双脚。她仔细倾听着庭院里,吉言爹爹和兄长铲雪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吉言小声音跟他们撒柔说话。江婉沐脸上有浅显的笑意,这个院子里,自从有吉言后,多了一份热闹。
江婉沐听到吉言爹爹和兄长同吉言告别的声音,听到院子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她才轻快的起身,打理好自已的仪容。她吃过早餐,见到走进房间的吉言,一头黑发胡乱的绑着,她在心里暗自摇头。
过年时节,是阖家团圆时。江家同样显得格外的热闹,在外面当官的江老爷夫妇,早放话要回府。现在听动静,大约距离京中相当的近。江家上下的人,全忙碌起来,就江婉沐是一个闲人。吉言娘亲因为府里的事情多,早上也不能抽空过来,帮年纪小的女儿打理头发。
江温琦前两天,趁着吉言离开的时间,偷跑过来同江婉沐说:“三姐姐,我家爹爹这次要回来过年。会带许多的吃食。还会问我要什么,三姐姐,你想要什么?”江婉沐想想,觉得自已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便对他轻摇头说:“温琦,吃的用的我都有,不用要什么。”江温琦第一次进到婉沐房间,瞧着她空落落的房间,里面炭火都没有一盆。
他瞧后眼里微动容,抬头瞧瞧江婉沐,想想小声音说:“三姐姐,我同爹爹说说,要大伯和大伯母以后待你好些。”江婉沐听他这话,吓得捂住他的嘴,说:“温琦,你和我交往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家中知道,包括你的爹爹。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见你。”
江温琦望着江婉沐点头,江婉沐才放开捂他嘴的手,想想解释说:“我觉得自已这样也算好。老太太这些年,连提起我都不允许。你爹爹是一个孝子孝孙,想来也是不愿意他的孩子,跟我有深的交往。你说的大哥和大姐两人,三岁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过我。可是三岁以后,我记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见过你大伯父。”
江温琦年纪虽小,这些年在嫡母手下生活,经的事情多些,相对同年纪的人,他要成熟敏感些。他听江婉沐的话,想着下人们口中提起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了然。自家伯母持家严谨,可是关于三姐姐的呆傻一直流传着,甚至听说江家外面的人,都知晓江家有一个不聪明的三小姐。
连四少爷为何在口头婚约定下来,连着来探望江婉沐,其实也有这一层含义在内。如果江婉沐的确如流传的那般呆傻,这桩亲事拖些年,也会慢慢拖散去。江温琦自是听说这些事,只是他比别的人,接触江婉沐多,知道自已三姐姐并不傻,只是不多言。他现在听江婉沐的话,想着她一个孤零零独居偏僻小院,连学认字写字,都要躲着人,心里微微酸辣起来。
江温琦点头保证说:“三姐姐,我不会让我爹爹知道,我们交往的事。”江婉沐点头,又赶着江温琦快点离开。江温琦离开后,江婉沐想起自已在江家的情景,觉得自已如同解放前的地下党员一般,行事要小心再小心,时刻保持警戒心,不忘自已的本心。她非常自得自乐的安慰自已,觉得日后一定会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江婉沐和吉言早餐后,在房中坐一会,站起来活动一会。等到院子里,中间道上的雪厚一些,两人拿着木板把雪往两边铲干净。江婉沐已过了许多年,这样寂静的日子,她从第一年的浮燥,到现在的心平气和,逼出来一种淡定心路历程。可是吉言还是第一年,她年纪又小,远远的听着远处的热闹。她忍不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风一吹,她没有绑紧的头发,四处风扬起来。
江婉沐出房间,望到她双手按着头发,眼睛往院子外望,那眼光仿佛要穿透门板,直接穿射出去一般。江婉沐到院子里,一把扯着她进自已的房间,把她按在凳子上。她转身去拿梳子过来,站在吉言的身后。把她的头发打散梳直,再按吉言娘亲给吉言一直梳的发样,照着梳理好。
江婉沐帮吉言梳好头发,见她怔然的坐在凳子上面,便同她说:“吉言,你去找你娘亲吧。不要对别人说,头发是我帮你梳的。”吉言不敢相信的摸着自已头发,再抬头打量一眼江婉沐的头发,小声音说:“小姐,你的头发,木根姨她,没有每天偷偷过来帮你梳头发?”她说完后,又摇头说:“小姐比我起得晚,我从来没见过木根姨早上来过。”
江婉沐瞧一眼吉言僵直不敢相信的样子,伸手把她扯起来,把她扯到门外。她合上房门后,在心里轻叹着,这几年的时间,把一个娇娇女子,打理成一个能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她轻抚一下自已的头发,今生的她,有一头又厚又密的发。她好笑的想起前世最讨厌这样的发,头发稍长一些,她便会去专门的发型屋找专人修剪。
江婉沐在木根娘亲要离开前的半年,她已会动手梳理自已的头发。只是这些事情,她和木根娘亲瞒着外面的人,情愿外面的人,当她又傻又呆。按木根娘亲的话说:“小姐,你呆一些,安全一些。你这样不打眼,可以平安长大。虞姨娘想来已明白这一点,这两三年都不敢来瞧小姐。唉,……”
江婉沐自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听到吉言在房外欢喜的说:“小姐,我去迎接老爷夫人回来。”江婉沐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的在房子跳动起来。前几天,吉言已小声音在她面前嘀咕好几遍,说的就是江家大老爷夫妇回府的事情,说去迎接的人,人人有打赏。
江家大老爷夫妇这些年在外面,时常有书信和礼物送回来,府里的小少爷们和小小姐们,几乎人人有份,连新生儿都有一份礼物可收。只是江婉沐从来没有接到那样的礼物,他们同江家所有的人一样,忘记江婉沐其实也是他们的庶孙女。
伤心是什么?初醒来的江婉沐有过。后来渐渐的随着虞细细不再上门,她慢慢的对自已说‘这只是暂居的一个地方,不能要求他们给予自已多余的一些情感。这个地方,能让自已平安长大,自已就要感恩。’
[正文 第十九章喜庆]
江家大老爷夫妇的回来,给江家带来了第一波的团圆喜庆。江家二老爷夫妇随后没多久也传来消息,他们已在回来的路上,这给江家带来第二波的欢喜。江二老爷年轻时,就外放做官员,他说家中有兄长尽孝,便带着家人一直居住在外地。每隔几年,他们夫妇才会带着孩子们回来过一次年。这次想念家中老母,也赶在年前,带着嫡长子一家回来。
江二老爷夫妇回到家中,他们第一时间拜见江老太太。江二老爷笑着哄江老太太说:“过年了,我们陪娘亲迎迎新年,我也想着,要好好听听兄长的指教。”这话哄得江老太太高兴万分,冲着陪在一旁的江大老爷,说:“瞧你这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他啊,和从前一样。你要好好训着他。”
江大老爷瞅一眼自家得意回望过来的弟弟,望一眼一脸笑意的母亲,自是高兴的点头应着。江大老爷对自家这个弟弟是相当的无语,好处是这个弟弟从小调皮,可是在大事上面,他从来不是糊涂人。这些年,他的名声官声都是相当不错。
江大老爷和江二老爷两人陪着江老太太说一阵子话,兄弟两人告别出来,伴着一块去书房。江二老爷对身后的跟从们挥挥手,那些人快快的闪开去。跟着江大老爷的人下,眼光同样的是明利,得到江大老爷的默许后,同样快快的距离远些。
江大老爷瞧着江二老爷的神情,问:“你改变意思,提前一年返家。可是有事要同我说?”江二老爷闻言点点头,凑近兄长身边说:“大哥,你有没有听到虞家人的消息?”江大老爷仔细想想,摇头说:“我回来日子没有多久,没有听到虞家这两年,有啥大的动静。”
江二老爷回头瞧瞧,见家人都远远的跟着,放心的对江大老爷轻声音说:“哥哥,我听我下面一个官员说,虞家这一代人里,有两个少年特别的出众。”江二老爷没有多说下去,他已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对当年虞细细一定要嫁江安和的事情,记忆犹新般的印在眼前。两家虽然结成亲事,也成了冤家。
江大老爷听后轻叹着说:“展才,当年的事情,虽说安和有错,可是虞家女,同样有错。只是到如今,虞家只记得江家害他们,没想过虞细细差点令江家上下不安宁。如果不是母亲大义,安和的官声从此就给葬送。虞细细那性子,怎能当主母?唉,别说虞家埋怨我们家,我瞧着虞家也有脾气。”
江二老爷听得同样叹息起来,不过他还是低声同江大老爷说:“哥哥,当年虞家人格外的疼爱虞细细。尽管她让他们伤心,他们终究是一家人,你还是想法子,同安和说说,至少表面上要哄哄虞细细。两家的仇,不能再加深,最好慢慢淡化。”
江大老爷瞧一眼江二老爷,沉重的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只怕只能在衣食上面满足。虞细细所生女儿,已订下口头婚约给连家四少爷子墨,等到婉逸和婉娴的亲事定下来。他们便会立下文书,定下日期。不管如何,她总是江家的女孩儿。这方面安和的嫡妻做得好。”
而坐在房中的江婉沐,此时正听着吉言讲述着江二老爷一家的事,看她用手比划着说:“小姐,二老爷长得象大老爷,不过二老爷瞧着就是笑的样子,他没有大老爷这般让人害怕。只是他没有同大老爷这般打赏我们。”吉言说到后面,对没有拿到赏钱,多少有些失落。
江婉沐对江家的事情不了解,不过随着木根这两年年纪大一些,他接触的面广一些后,他有时会同江婉沐提及一些江家的事情。江大老爷是天子点名要去外放的官员,只要他没有行差踏错,过些年,他一定会重回京中。而江二老爷却是他的上级,派去的外地的官员。
吉言见江婉沐脸上没有喜色,稍稍一想觉得自已失口。江大老爷夫妇回来好几天,见过一众孙子孙女,独独没有提及江婉沐。吉言瞧一眼江婉沐淡然平和的眸子,想想再轻声同江婉沐,略有些扭捏着说:“小姐,大少爷又得良妾,听说主母还高兴的安排房间。”
江婉沐听得哑然失笑,自家嫡母是难得大方的贤妻。江家人的确会安排江安和的嫡妻人选,这要换成虞细细当嫡妻,以她的性子,这些小妾们个个是碍眼的货色。江婉沐想到虞细细,便想到木根娘亲昨晚过来说的事“小姐,虞姨娘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
江婉沐想着江家现在一片喜庆,大约无人会想到她们母女俩人。而虞细细这些年,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心已死。她在早两年,就要身边陪嫁的问春,同悄悄过去瞧她的江婉沐说:“我不想再见她。我们两人少见面,对彼此都好。”江婉沐当时听这番话,立时呆滞在那里,许久缓过神来,觉得自已太自作多情。
江婉沐瞧一眼注视自已的吉言,想到虞细细的失意,再想到江家现在的热闹。她对吉言说:“我这里没事,你去瞧你娘亲吧。不要太打眼,让多的人瞧到你。”吉言听江婉沐这话没有挪动,而是抬眼望一下她,又低下头搓着手,好一会抬起头说:“小姐,我陪着你在远处瞧瞧?”
江婉沐望着她摇头,说:“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吉言回头再回头,只见到江婉沐低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毛映照下来,有份清雅娴静的气质美。房门静静的合上,同时关上了江婉沐心里重重的叹息。
江婉沐听木根娘亲提及虞细细时,面前总显现出一张哭泣中的脸。木根娘亲当日说完这话,紧接着又对江婉沐说:“小姐,问春姑娘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情况,但是并不希望你去瞧虞姨娘。她也担心虞姨娘见到你,到时又会痛哭不止,反而会伤及身体。”
江婉沐对木根娘亲点头后,再问:“奶妈,你这两年,有没有近距离瞧过虞姨娘?”木根娘亲摇头说:“我见问春姑娘时间多,她总要到厨房来,有时要煮一些汤药。虞姨娘这些年,轻易不出院子。问春姑娘也说,从前在虞家时,人人说虞姨娘是家中的开心果。谁知这入江家没两年,便日日落泪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