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嘉树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知道你和贺闻远结婚了,他是你的丈夫,是该保护你的人,怎么能失明?失明了还怎么保护你?”
初蔚崩溃,半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手摸索着轻轻落在她头上:“结婚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你来通知我出席你的酒席。”
初蔚抓着他的手,愧疚难安:“对不起。”
他轻轻摸她的头:“至少我还有点作用。”
初蔚心如刀绞,说不出话来。
手术室里一片静谧,很久没有动静,贺闻远焦躁难安,在外踱步,终于,门开了,他上前,初蔚的眼睛都哭肿了,看到他,眼泪更是扑簌往下掉。
贺闻远将人圈进怀里:“不哭,不哭。”
苏云梦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见贺闻远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匆忙跑来,想再检查一下,却被贺闻远一个冷漠入骨的眼神击退。
苏云梦看着贺闻远抱着初蔚,这个时候还要贺闻远安慰初蔚,她整颗心都碎了。
贺闻远都已经愿意为她奉贤至此了,居然还要男人安慰她。
她究竟何德何能?
她凭什么?
她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
无菌病房里,初蔚穿着防护服,观察了一下许嘉衍的各项指标,麻醉已经清醒的许嘉衍躺着,她又问了一些问题,眼睛有什么感觉,许嘉衍一一回答,表明没有排异反应。
夜煊的眼角膜和他很匹配。
他一面欣慰,一面又心疼夜煊。
许嘉衍什么都不知道。
初蔚出了病房,跟贺闻远说道:“什么都不要告诉他,知道吗?”
“知道。”
天色黯了,初蔚这一天做了一台超高难度的手术,又差点以为是贺闻远捐献的眼角膜,最后又发现是夜煊捐的,心情起起落落,整个人疲惫不堪。
贺闻远揽着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天色彻底黯了,外面在下雨,秋雨淅淅沥沥的,梧桐叶落,地上一堆树叶,初蔚眉头始终微蹙着。
贺闻远忙前忙后给她泡了杯红茶,塞进她手里。
“或许,你要去照顾他吗?”
即便心里再不愿意,这句话,也该由他主动提及,他不想初蔚为难。
初蔚抬眼看他,眼中燃起的光芒,让他心颤,她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这句话,她想去照顾夜煊。
他却只能故作大度。
“你不会不高兴吗?”
贺闻远垂着眼帘,掩饰心中真实想法:“是应该的。”
第1279章 没有料到
初蔚坐直身子,盯着他,轻轻摸他的眼睛:“你知道在手术室里,夜煊问我什么吗?”
贺闻远的睫毛浓密且长,眼睛是很好看的瑞凤眼,她不敢相信,这双眼睛要是看不见了,该多让她心痛。
“他问我,得知不是你捐的眼角膜,我是不是松了口气,当下,我甚至都没有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我该多让他心痛。”
贺闻远扣住了她的手:“我宁愿是我捐的眼角膜,也不想你欠他这么多,我只想要你欠我的。”
初蔚俯首,轻轻吻他的眼睛:“我不要,我不要你看不见。”
说着,眼眶又红了,一拳打在他胸口:“以后再敢骗我,我必定不再理你。”
贺闻远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
初蔚起身,他扣住她:“干什么?”
初蔚垂了垂眼帘:“我去照顾他,我欠他的。”
贺闻远的手不松开,嘴上说得再大度,行为上他也控制不住。
“或许,我去照顾他吧。”
初蔚摇摇头:“你别这样,我照顾他到出院,另外,后续我会关注,有没有人愿意捐赠,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让他重新恢复光明。”
贺闻远按着初蔚,头抵着她的额头,眼帘颤动:“我多想我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那样我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别人只会说一句,孩子没长大。”
初蔚捧着他的脸:“可你不是十九岁,你二十九了,这个时候的你,应该松开我的手,让我不要把欠的人情越滚越大。”
贺闻远扣紧她的手,闭上了眼睛:“让我多抱抱你,让我多抱一会儿。”
初蔚终究还是离开了,门关上,外面的雨声渐渐大气来,贺闻远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情绪不明,半晌,闭上了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他想,失明和让初蔚欠喜欢她的人的人情,他真的更愿意失明。
失明而已,并没有那么恐怖,至少初蔚会寸步不离陪着他,再没有什么人能将她带走。
住院部三楼的病房里,夜煊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眼睛上已经蒙着纱布,初蔚知道,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揭开纱布。
然后呢?
然后他就失明了。
她进了病房,甚至还没开口,夜煊就道:“瑜儿来了。”
黎叔识相地退出去,初蔚拎着手中饭盒:“我去食堂给你打了一些饭菜,都热乎着。”
夜煊整个人在暖色灯光下有一种苍白透明的感觉。
“嗯。”他话不多,是沉闷的性格,越是这样,越是让初蔚觉得心疼,眼盲了之后的他,该怎样度过枯燥无味又漫长的一生呢?
“我……喂你吃。”
“嗯。”
初蔚打开盖子,香味扑鼻,她打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毛豆炒肉丝,芹菜香干,还有一碗番茄蛋汤。
她拿起调羹,挖了一勺饭,填了一些菜,小心伸到他嘴边,轻声道:“张嘴。”
她让张嘴,他便张嘴。
病房里静谧温柔,雨声哗啦啦扑在窗户上。
贺闻远站在病房外,透过小窗看到里面的场景,下颌线紧绷,喉结涌动,眼神深沉。
第1280章 让她开心
他终究还是撇开了眼神,他看不得这些,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照顾别的男人,那便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走廊尽头的楼梯窗户前,他静静看着外面的雨,点了支烟,默默地抽着。
一盒饭喂完,初蔚放下饭盒和汤匙,拿起手帕,很细致地给他擦了擦嘴角。
夜煊握住了她的手,她本能挣脱开,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
“师兄,我……”
“好了,你可以走了,不用同情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初蔚拿了本故事会出来:“我……我给你念故事听。”
夜煊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楚:“瑜儿,我捐眼角膜并非为了你这勉强的照顾,你明白吗?”
初蔚心虚且自责:“我不勉强。”
夜煊摇摇头,靠在床头,没有说话。
初蔚给他念故事的时候,外面的灯光经过雨水的折射,仿佛在他脸上水光潋滟,初蔚百感交集,夜煊并没有太多的话,仿佛在透过眼上的纱布看她,可又看不见了。
他的手轻轻靠在腿上,得知她结婚的事,他是什么反应呢?
他正喝水,手一抖,整杯水都打翻,湿了他的裤子,他愣神了好长时间。
竟然还是让他们结婚了。
那丫头不管什么时候,心里都只有贺闻远一个人,这是既定事实,是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心痛吗?
自然是心痛的,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无论他做什么,终究还是成了别的妻子,成了贺太太。
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下了一整夜,下得他心烦意乱,真想不顾一切,把她抓走,带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这么想啊想啊,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穷其一生,最想做的,还是让她开心。
初蔚念完了一个故事,又说了一些废话,夜煊兴致并不高,最后道:“我今天才做完手术,可以让我休息会儿吗?”
初蔚忙讪讪道:“啊,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
匆匆忙忙出了病房,初蔚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往楼梯口走去,灯似乎坏了,一片幽暗,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刚要喊出声,嘴巴被人捂住,人被压在墙上。
“蔚蔚。”
初蔚的手落到他背上:“抽了多少烟啊你?”
身上这么浓的烟味,呛人得很。
“没抽几根。”
初蔚轻哼一声:“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少抽点好不好啊?”
他轻轻摸她的头发:“好,都听你的。”
他抱着她许久,也不说话,初蔚知道他心里在担忧着什么,也无法安慰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