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三番两次示好,他的耐心也倒头了,选了一条阳关大道修元霜不要,偏要走独木桥,掉下来摔死了可别怪他,站在路口静默良久,不远处,揽月阁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他知道时间不早了,可心里就是透着渴望,想过去看看她,哪怕看一眼她的睡颜也是好的。
心里刚起了念头,脚已经顺着坡路走了上去。门口的小厮看到他,忙不迭的上前行礼:“王爷来了。”
“王妃可歇下了?”
“应该还没,王妃刚还逗兔仔玩呢。”
墨容澉嗯了一声,径直走进去,屋里却没人,他愣了一下,边上一个小丫环忙道:“王爷,王妃在沐浴,一会子就回来。”
说起沐浴,墨容澉便想起从前的事,他沐浴的时侯被她看过,后来她沐浴,他故意在她面前走了一遭,不知羞的小丫头倒比他还镇定……
他默不作声往角房里走,天凉了,也不知道角房里生了火没有,万一着了凉就不好了。
到了门口,却见月香月桂象两尊门神似的杵着,他眉头一皱:“主子跟前不用服伺吗?”
月香月桂忙行礼,解释道:“王妃沐浴不让人伺侯,说是不习惯。”
她那些习惯他也略知一二,确实怪不得丫环们,不喜欢有人跟着,喜欢事事亲力亲为,打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的也改不了,到如今,她还口口声声叫绮红绿荷作姐姐,说了她几次,她转眼就忘,他也没办法,横竖在府里,旁人听不到就算。
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原先环境不好的时侯,她自得其乐,如今在他身边,总不想让她拘着,只要她高兴,爱怎么就怎么,什么规矩礼仪,他睁只眼闭只眼当作看不见,皇后说了几次让白千帆进宫去玩,他是万万不敢让她去的,皇后宅心仁厚,可架不住宫里暗勾子多,还是呆在府里最安全。
轻轻推了门进去,里头水声哗哗响,小丫头居然在唱小曲,虽然不成调,声音却是清脆:“郎子走十里哎,妾送到坡坡上,郎子三回头哎,妾心凄凄凉,挥一挥罗袖,泪湿满襟怀,我的郎啊郎……”
明明是悲伤的曲调,愣是被她唱出了几分喜感,懒洋洋拖着尾音,就跟那十里相送的小娘子站在山坡上唱独角戏似的。
墨容澉不觉好笑,有心想吓唬她,悄声走到她身后,刚蹲下来,却听她说,“来得正好,后背痒痒,替我挠挠。”
为了方便挠痒痒,她从水里抬起了身子,从侧面隐约可以弯弯的曲线,说不上玲珑,但青涩得也别有一番味道。
墨容澉口干舌燥,舔了舔嘴皮子,轻轻把手覆上那光滑细腻的肌肤,“是这里痒么?”
听到个男人的声音,白千帆吓了一跳,本能的往水里一沉,回头一看是他,立刻松了一口气,拱出水面,可想想也不对,抱着胸又沉下去。就这么一起一沉间,原先那两只青皮果,似乎变成了小鸽子,扑腾扑腾要起飞似的。
墨容澉清楚的听见自己心里有根弦断了,直勾勾的盯着她:“千帆……”
他这副样子顶顶吓人,白千帆缩成一团,有些恼羞成怒:“王爷怎么能看大姑娘洗澡呢,快出去!”
她一说话,墨容澉回过神来,咽了咽嗓子,努力让自己镇定,“我怎么不能看?”
她振振有词,“哪有爷儿们看姑娘洗澡的,要传出去,我脸都丢光了!”
他却理直气壮,“你是我媳妇儿,我当然看得。”
白千帆哑口了,每次总要他提醒,她才记起自己的身份,她是墨容澉的媳妇儿,只要他不那什么,别的她也不计较,可真这么光溜溜给他看,她做不出来。打小不太避讳,因为总当自己是孩子,如今及了笄,来了葵水,成小媳妇了,和夫君在一起,这些事总要习惯才好……
她缩在水里绞手指头,期期艾艾的道:“王爷,咱们得公平,你看了我,我也得看你一次,这么的一来一回就没完没了了,还是算了吧。”
“你说得很对,上次咱们打了个平手,今儿个我看了你,便也叫你看看我吧。”墨容澉说着站起来,抬手就解袍子上的梅花盘扣。
这更不行了,两个人光溜溜相对,是要鬼打架吗?她不乐意,在白相府偷偷见过二哥哥和丫环鬼打架,露着白花花的腚,撞得啪啪响,那丫环被直翻白眼,嘴里哎哎的叫着,模样儿可怕极了,她才不要那样!
“王爷再不出去,我叫人了!”
“叫吧,看谁敢进来。”墨容澉扯了玉带,袍子往两边分开来,露出里头的中衣。
白千帆没辙了,拿了瓢子猛的一瓢水泼过去:“你走不走?不走泼你个落汤鸡!”
墨容澉一时没提防,被泼了个正着,哼了一声,“本来逗你玩呢,这下可好,不脱也要脱了。”
白千帆悔青了肠子,鼻子一抽,带了哭腔,“王爷别这样,我害怕啊……”
她的眼泪永远无坚不摧,他心里火烧得再大,也只有先灭了,一身湿嗒嗒的安慰她:“行了,逗你玩呢,别洗久了,小心着凉,我叫月桂月香进来伺侯你穿衣。”
第二百六十五章跪在这里想清楚再起来
每日下朝,墨容澉都归心似箭,可今天皇帝把他留下了,兄弟俩到南书房说话。
墨容澉见皇帝脸色不豫,心里咯噔了一下,细细思量一番,好象没有哪里出岔子,他喝了一口茶,小心翼翼的问,“皇兄叫臣弟留下来,可是有事?”
皇帝抬了抬眼皮,“没事就不能叫你坐坐?”
“当然能,”墨容澉腆着脸,“只是皇兄日理万机,臣弟怕打挠了皇兄,若是没事,臣弟便……”
“你别急,给朕坐稳了,”皇帝把茶盅放下,直视着他,“朕问你,你可是要休了修敏家的闺女?”
皇帝如此开门见山,倒让墨容澉有些意外,“皇兄怎么问起这个?”
“你只说,是与不是?”
既然皇帝知道了,墨容澉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是休她,是和离。”
“为何要和离?她哪里不好?”
“臣弟不喜欢她,留在府里是耽误她的青春,趁早放她一条生路不好么?”
“朕后宫三千佳丽,朕也不喜欢,可朕能把她们都遣散了吗?”
“您不同,您是皇帝,子嗣重要,要她们是有用处的。”
“国与家是一样的,国要王位继承人,家要有继香火的。你也有责任。”
“臣弟有一儿半女便足矣,不求多。”
“谁替你生?王妃么?”
“王妃是臣弟的正妻,她替臣弟生孩子本是应当的。”
兄弟两个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皇帝却突然安静下来,凝视他许久,“你就这么喜欢白丞相的闺女?”
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墨容澉不想承认的,承认了对白千帆没好处,他树敌多,现在有了软肋,打她主意的人也就多了,可他也不愿意这么掩着藏着,也怕皇帝再逼他,索性点头,“皇兄与皇后伉俪情深,应该可以理解臣弟的苦衷,皇兄为帝,多妻实在是无奈之举,臣弟别无他求,只求与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负她便足矣。”
“好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帝愤愤然拍了桌子,“你是皇亲宗室,是朕的手足,不是平头老百姓,咱们墨容氏不单是靠朕这一脉就能撑起天下的,这天下也不单是朕一人的天下,是整个墨容氏的天下,老三,朕今日把话撂在这里,修敏的闺女你动不得,如果不喜欢她,便给她一个孩子,让她以后指着孩子活,也算有个寄托。”
墨容澉往地上一跪,“皇上,恕臣弟办不到!”
“你!”皇帝拍案而起,两目圆瞪,他向来儒雅,此时也恼愤得不行,指着他骂:“混账东西,怎么办不到?你娶了她,就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不求你的恩宠,给个孩子还不行吗?当初是朕亲自做的媒,修敏是当朝大学士,他的嫡长女娶与你为妾,本来就不甘愿,原以为你与白丞相有过结,白家小姐呆不长久,还想着你把修小姐扶正,可现在你居然告诉朕要跟她和离,你叫朕哪有脸见修敏?”
皇帝越说越气愤,狠狠跺了一下脚:“当初是你自己同意娶亲的,没有谁逼你,这才过了多久,你这是陷朕于不仁不义,陷皇后于不仁不义,你你你,”他抓起茶盅砸过去,“你气死我了!”
青花骨瓷的茶盅摔在金砖上,立刻四分五裂,茶水茶叶淌了一地,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有两块崩到墨容澉垂下的手上,划出细微的红印,有丝丝刺痛。他面无表情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虚虚的看着某处,脸上透着一股子倔强。
皇帝见他这样,更加生气,看看两边,想找点衬手的东西,皇后却从门口急急的走进来,“皇上这是做什么,亲兄弟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闹成这样?”
皇帝的一腔怒火在见到皇后后,总算收敛了一点,指着墨容澉,“你问他自己!”
不用问,皇帝这里得了信,皇后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柔声劝皇帝,“三弟都多大的人了,还罚跪不象话,叫奴才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还是叫他起来吧。”
“要起来也可以,”皇帝意难平,“问他想清楚了没有?还和离不和离了?”
墨容澉倔起来,先皇都拿他没办法,自然是不屈服的,梗着脖子不吭声。
皇帝又气起来,手指着他,“瞧瞧,他就是个杠子头,让他跪,跪在这里想清楚再起来。”
皇后只好又去劝墨容澉,“三弟,你也是,别怪皇嫂说你,修家小姐哪点不好,你要同她和离?修大学士气不过,到皇上这里告御状,皇上也为难,修大学士是当朝元老,德高望重,朝中为官者大多是他的门下,他若要为闺女报不平,振臂一呼,朝中文武百官肯定是站在他那边的,到时侯,三弟你平白无故弃妻,为官者的口水都能淹了你,皇上劝你,也是为你好。要不,这件事再缓缓,修小姐说了,若要出府,除非她死。真要到了那一步,你难堵天下人之口啊!”
皇后语重心长,句句都是实话,墨容澉却从中听出了一点端倪,修大学士在文官里是泰斗,大家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他若撂了摊子,皇上跟前没有贤能可用,对朝廷是大大憋端。皇权分散,兵权在他手里,政权在修敏和白丞相手里,皇帝实施仁政,全要靠他们,后宫的嫔妃个个有背景,还不够,他府里三位王妃的外家也都是朝中大臣,中流抵柱,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要仰仗大臣,确实有他的苦衷。
墨容澉叹了口气,知道闹僵了不好,顺着皇后的话下台阶,“皇嫂发了话,臣弟哪有不听的,此事便再缓缓吧。”
皇后顺势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你别怨你皇兄,他也为难。”
“臣弟知道,”墨容澉对着皇帝长揖下去,“都是臣弟的错,皇兄消消气,臣弟先行告退,这就回去面壁思过。”
皇帝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不理他。
皇后朝墨容澉使了个眼色,墨容澉赶紧退了出去,皇后摇了摇头,过去挽住皇帝的胳膊,温言道:“皇上,别生气了,三弟只是一时糊涂,他会想通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这个老三,朕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平时挺拎得清的人,竟然这样糊涂,他与修小姐和离,动的是墨容氏的社稷,他心里倒底还有没有朕!”
第二百六十六章公允的处罚
墨容澉从西边门出来,边上突然过来一个人,朝他拱手行礼:“王爷。”
墨容澉定晴一看,是督察院的李督使,他淡淡瞟一眼,“李督使可是专程在这里等本王?”
“是是,”李督使点头哈腰,“下官确实是有事想同王爷禀报。”
他想说什么,墨容澉心里有数,负着手慢慢朝贾桐宁九走去,“你是想说杜提督的事?”
“哎呀,王爷真乃神人,”李督使堆起一脸谄媚的笑,“杜提督近日实在是有些荒唐,五日当中竟有三日醉在酒馆里,临安城是天子脚下,人多眼杂,多少双眼睛盯着啊,报到下官这里,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下官知道王爷与杜提督交好,所以先来同王爷讨个主意。”
墨容澉脸色微沉,“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与杜提督交好?”
李督使心里一咯噔,难道竟是他想错了?前几日杜提督不还被王爷请去府里喝酒了吗?
“下官鲁莽,下官以为……”
墨容澉甩了甩袖子,跨上马,“本王先去瞧瞧,稍后再作定夺。”
“是是是,”李督使头点如捣蒜,和楚王爷打交道,总让他觉得是捏着小命在走单绳似的,透着一股子凶险。
墨容澉打马到了巡捕五营衙门,大步流星走进去,却没见着杜长风,龚春泓见到他忙上前打千:“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属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容澉打断了:“杜长风呢?”
“提督大人,他,他在后院。”
墨容澉转身就走,从侧门绕过去,进了后院,一溜排的屋子,他也不知道哪间是杜长风的,龚春泓小跑着上前引路,一边大声通报,“提督大人,楚王爷驾到!”
屋里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墨容澉上前,一脚把门踹开,杜长风满脸通红,正瘫坐在椅子里,手里还握着一小壶酒。
龚春泓一看,哎哟,真是个祖宗,怎么又喝上了!赶紧上前抢了他的酒壶,小声提醒他,“提督大人,楚王爷来了。”
杜长风半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墨容澉,目光带着蔑视,摇摇晃晃站起来拱了拱手:“王爷是来看,看属下的笑话么?嘿嘿嘿,您抢……”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墨容澉飞起一脚踹在他心窝子上,怒喝道:“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杜长风应声倒地,挨了一脚,他倒有了两分清明,瞧见龚春泓在场,不敢乱说了,他自己是不打紧,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可不能毁了白千帆的名声。
墨容澉挥挥手,叫龚春泓出去,龚春泓上回听杜长风说过一次,连订情信物都看到了,可他不相信,如今楚王爷过来,杜长风当着他的面也这么横,那事八成是真的了,可惜后边那些话被楚王挡住了。
他心里痒痒的,出了门就把耳朵贴去想偷听,听到身后有人咳嗽,回头一看,贾桐宁九站在树下,他太想听八卦,一时把他们给忘了,被逮了个正着,脸上讪讪的,轻轻抚了抚门,“没事,沾了点灰,我还以为是脱了皮,想着什么时侯再给漆一道。”
贾桐嘿嘿一笑,“龚大人厉害,能用耳朵瞧东西呢。”
龚春泓继续讪笑,“我还有事,先回前边,王爷有吩咐,麻烦两位大人叫我一声就是。”说完转身就跑了。
屋里,杜长风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这一脚踹得重,嗓子眼里涌起了腥甜,他用力咽下去,“怎么,王爷要把我打死,以绝后患吗?”
墨容澉冷笑,“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什么后患?就你这怂包样,我媳妇儿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