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看到有人来,小孩抽抽嗒嗒:“我找不着娘亲和爹爹了。”
白千帆说,“我带你到人多的地方去,问问你娘亲和爹爹在哪,好吗?”
小孩说好,主动牵住她的手,扬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可怜巴巴望着她。
白千帆有些心酸,她好象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奶娘死后,她也是这样可怜巴巴看着大哥哥,希望他能带自己走,可是大哥哥有大哥哥的难处,他不能把她带走,但是答应她,以后一定回来接她。
她知道被人抛下是什么滋味,握紧了小孩的手,给他一个微笑:“别怕,跟哥哥走吧。”
她把小孩从废墟中带出来,往人多的地方走,一路上不断有人在找自己的亲人,父母找孩子,或是孩子叫爹娘,那种焦急的声音让她心里有些发堵,小孩同她说话,她也没回答。
最后一点火也扑灭了,整座苏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墨容澉在人群里走着,耳边充斥着各种叫喊声,说话声,还有哭声,一片嘈杂。
夜太黑,迎面走过来的人都看不清模样,他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哥哥,我能找着爹爹和娘亲吗?”
没有人回答,或许也无法回答,今晚过后,这座城里会有太多的悲欢离合,他漠然的走着,可是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顿住脚步,转身急走,四处张望,到处都是人,黑压压的一片,他找不到那个模糊的影子……
他站在人群里,苦笑着摇头,怎么会觉得她在这里,是他的错觉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听到有人在叫:“钱凡,钱凡……”
他的心猛然一跳,跑过去问,“你叫的是谁?”
那人答他,“钱凡,我们镇上的,就等他一个人了。”
“他姓钱?”
“是,姓钱,单名一个平凡的凡。”
原来是钱凡,不是千帆,他唏嘘着往前走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王爷觉得王妃在这里?
这场大火到半夜才扑灭,因为扑救及时,过火的面积大约只占整座城市的三成左右。
天亮了,废墟上还不时冒着青烟,百姓们流离失所,坐在家门口痛哭者有之,发呆者有之,在废墟里翻找东西的有之,人人皆是衣裳褴褛,面容污糟,比难民还要悲惨。
城里的官府衙门都是空的,墨容澉便叫人把苏城府尹的府衙收拾出来,做为临时办事的衙门。
要办的事太多,他简直焦头烂额,好在有太子在,墨容渊本是储君,处理起这些琐碎的事来,自然得心应手,清理废墟,修缮房屋,开仓放粮,布施粥汤等等等等,事无巨细,都一一安排下去。
墨容澉召集部下商议排兵布阵的事,命杜长风为左前锋,率兵追击严守义,并且定了一个很苛刻的军令状,若不能将严守义的人头带回来,杜长风便要将自己的人头奉上。
他气定神闲的看着杜长风,问他敢不敢接?
那天晚上杜长风的表情总让他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愿意让杜长风轻易得逞。
可杜长风二话不说,单膝跪下,双手伸过头顶,将军令状接了过来。
商议结束后,部下们都散了,他把杜长风单独留了下来,“军令状不是随便可以接的,十天之内,不是严守义的脑袋,就是你自己的脑袋,你可想清楚了?”
“属下非常清楚,十日之内,没拿严守义的人头回来,属下便将自己的人头奉给王爷。”杜长风信心满满,为了她,他一定可以做到。
墨容澉打量着他,半响没说话。
因为白千帆,杜长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打着拔乱反正的旗号起兵,杜长风主动投到他门下,他不计前嫌收留他,也暗中观察他,杜长风是行军打战的好手,可无论他取得怎样的战绩,眉宇间那一丝淡淡忧愁总挥之不去,而现在,他清楚的看到,那丝忧愁没有了,杜长风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很奇怪,杜长风这种变化从何而来,就因为当上了左前锋吗?
“临行前,你还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属下没什么要说的了,请王爷静侯属下佳音。”
墨容澉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去吧。”
杜长风转身出去,墨容澉把贾桐叫进来,“杜长风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贾桐莫名其妙:“没有啊,他跟王爷说话的时侯,不是都背着属下的么?”他看了皱着眉头的墨容澉一眼,想表现一下,“王爷想知道什么,可要属下去套套他的话?”
墨容澉晒笑,这个二百五侍卫,还想跟杜长风玩心眼,他缺心眼才对。
“不用了,”他说,“我有事交给你去办。”
贾桐心里一喜,王爷极少叫他办事,多数事都交与宁九,宁九嘴巴紧,什么都不告诉他,弄得他常常象个傻瓜似的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现在王爷有事交与他做,他自然高兴,很有些雀跃的拱手领命:“请王爷吩咐,属下一定鞠躬尽瘁,不辱使命。”
墨容澉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卷轴在案台上打开,“你拿着这个到城里和周边地方去访访。”
贾桐一看那画像便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是小王妃的画像,小小尖尖的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头上的发髻歪在一边,其实五官画得并不是很到位,但那份神韵很像,一看就知道是谁。
“王爷觉得王妃在这里?”
墨容澉摇摇头,“找了这么久,岭南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或许不一定在岭南,往后,每攻下一座城池,你便拿这画像去四处访一访,总有一天,本王会把她找出来的。”
楚王的声音里充满了伤感和惆怅,贾桐听着有些心酸,把画轴卷起来,小心的放进怀里,“请王爷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找到王妃。”
“去办事吧。”
贾桐走了几步又回来,“王爷,此事是暗中查,还是大张旗鼓的查?”
墨容澉抬了抬眼皮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人就好。”
“是,属下明白!”
贾桐从屋里出来,长吁了一口气,这差事他定要办好,让王爷对他刮目相看。还有绿荷,她一直牵挂着小王妃,如果让他找出来,该是多么大的功劳!
说起这事,他很发愁,虽说行军的时侯不好成亲,但水灵灵的大姑娘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弄得他心里直痒痒,好几次把她按在草丛里,想预支点甜头,绿荷死活不肯,说找不到小王妃,绝不成亲。不成亲,绝不能越过底线。
他都到关口了,急得满头大汗,什么招都用上了,姑奶奶也不松口,他难受得差点都要炸了,最后没办法,自己躲到草丛里解决了。为这,绿荷两天没让他近身,他一靠近,就骂他登徒浪子。想起这事,他就一把心酸泪,二十多的大小伙子没开过荤,容易吗他!
领了差事,他撸起袖子就干起来,他的策略是,要干就干大的,他把那卷画像拿到街上找人拓印了一大叠,按大小单位分发下去,没受灾的地方,一家一户的查找,灾民就更好办了,全部集中起来,一个个对着画像比照。苏城四周的乡镇,也把画像分发下去,让里长或村长照此方法去办,他不怕打草惊蛇,到处都驻扎着他们的人,谁往外跑就抓起来,他就不信,这样铺天盖地又滴水不漏的方法,还找不到小王妃,如果真的找不到,只有一个可能,小王妃不在这里。
于是,大火过后苏城的重建与修缮在太子墨容渊的带领下,开展得热火朝天,寻找楚王妃的事在贾桐的带领下,亦是进行得如火如荼。短短几日,那场灾难带给百姓们的苦难伤愁竟是慢慢淡了下来,更多的人热情澎湃的投身到建设家园的行动中去。
墨容澉和太子墨容渊暂时在府尹安顿下来,绮红绿荷,皇甫珠儿带着两个婢女也都住了进来,前院办公,后院住人,空寂许久的府衙,顿时变得重新热闹起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是官府的人,怎么办?
苏城大修土木,附近乡镇的木匠泥瓦匠供不应求,全往城里跑,有了主事的,还要打下手的,于是半大的孩子也跟着去挣工钱,官家给的工钱高,绝不拖欠,一大早,好几辆大通车在街口等着,坐满一车便拉到城里去。
白千帆也想去挣点钱,早上出去,夜里回来,手里握一把黄澄澄的铜子,想一想都觉得美,但月桂月香坚决反对,白千帆虽然一直扮小子,可她毕竟是个姑娘,成天混在一伙大老爷儿堆里不方便,再者,这大半年来,她们没有好好照顾她,反而让她在外头受苦受累,心里愧疚,更重要的是,楚王现在住在苏城里头,那晚去救火,灯黑瞎火的碰不上还有得说,这青天白日的,冷不丁遇上怎么办?就算没碰上墨容澉,遇着宁九贾桐也不是闹着玩的。
她们的担心,白千帆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和墨容澉之间还差点缘份,那天晚上没遇上墨容澉,遇上杜长风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月桂月香反对得很厉害,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了,她没办法,只好答应不去。
不去也不能呆在家里,提着小桶去溪沟里捞泥鳅,初夏季节,水里的东西多了起来,运气好还能抓到黄鳝,本地人不大吃那个,细长一条,长得象蛇似的,姑娘媳妇见着就怕,一般都往北边卖,一路上水养着,隔几天换一次水,到了京城所剩不多,但卖得起价,有钱人才吃得起,她在楚王府的时侯吃过几次,鲜得不得了。抓了泥鳅拿到集市上去卖,抓了黄鳝便留着自己吃。
走了没多远,她突然停下步子,转身叫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快出来!”
树后露出喜乐的小脑袋,他嘻嘻哈哈跑过来:“凡哥,抓泥鳅去呀,带我去吧。”
白千帆问,“你躲什么?”
“不是怕被阿桂姐看到嘛,她看到我又要骂的。”喜乐说,“她骂我,我娘就出来吵,好没意思,我娘说她一准嫁不出去的。”
白千帆哈哈笑起来,“桂姐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叫你娘别往心里去。”
喜乐嘀噜着,“女人就是麻烦,还是咱们好,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不象她们那么碎嘴子。”
白千帆被他逗乐了,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才多大,不到八岁吧,就大老爷们了?”
喜乐上下打量她一眼,“凡哥,你好象又长高了,十几了?”
“要论虚岁,我得是你两个大,你算算,我十几了?”
喜乐把手拿出来数数,“九,十,十一……”
白千帆看他一眼,“你不是上学堂了嘛,怎么还要掰手指头?”
喜乐呵呵一笑,“就我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数得清手指头也不错了。”
“瞧你那点子出息,你家可开着铺子呢,不会算账,看你怎么接你爹的手。”
喜乐满不在乎:“请个账房先生不就成了?”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有人叫他们,白千帆抬头一看,是租了她铺子的钱婶子,手里还牵着小闺女妞妞。
小丫头很喜欢她,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凡哥哥,你们去哪啊?”
白千帆扬了扬桶子,“弄泥鳅去。”看钱婶子手里拿着一匹花布:“婶子买衣料子去了?”
钱婶子是温和的性子,笑道:“是啊,换季了,妞子和我一人做一身,阿桂手艺好,回头让她帮忙做。”
“婶子算是找对人了,她这几天得空,您赶紧拿去给她。”
钱婶子说是,拖着妞妞要走,妞妞却不肯,要跟着白千帆和喜乐一道去抓泥鳅,钱婶子拗她不过,对白千帆又放心,便让她去了。
喜乐对妞妞的加入显然不太乐意,撇着嘴叫她小丫头片子,妞妞抡起拳头打他,喜乐一扭腰跑远,放肆的大笑,妞妞嘴里乱叫着追了上去,两个人嘻嘻哈哈跑远了,白千帆提着桶子在后头大步流星,笑看着打闹的两个孩子。
他们在溪沟里抓泥鳅黄鳝的时侯,贾桐手底下办事的拿着画像从他们身边经过,目不斜视的进了大街。
一家一家的拍开门,看到年青青的姑娘,便拿着画像比对,从街头一路这么比对过去,很快就到了白千帆家里,前边的粮油铺子坐着钱掌柜,见来了衙门里的人,赶紧点头哈腰迎上去。
穿着藏青色官服的是一个参事,姓李,边上着灰色衫的两个是随从。
李参事上下打量他一眼,“姓什么?住哪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钱掌柜答:“小的姓钱,就住在后院,家中还有妻女。”
“入了黄册没有?”
“入了,这是小的册票。”钱掌柜从怀里掏出一张褐色的纸递过去。
李参事打开看了看,“嗯,带本官去后院瞧瞧。”
刚好有人来买东西,钱掌柜堆着笑作揖:“官爷,您瞧我这脱不开身啊,您从边上的巷子进去就是后院了,她们都在呢。”
就是前后院,李参事也不为难他,说,“那行,你忙着,我到后院看看。”
他带着两个随从出门拐进右边的小道绕到后边,院门虚掩着,他随手推开,“有人吗?”
月香哎了一声,探头一看,赶紧缩了回去,惊惶的对月桂道:“是官府的人,怎么办?”
钱婶子正要和月桂商量着做衣裳的事情,见她这般惊慌,不觉诧异,“你们怕官府的人做什么?”
月桂赶紧解释,“不是,咱们不是没入黄册嘛,阿香是怕……”
她这样一说,钱婶子便懂了,安抚道:“没事,有婶子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