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嘀咕什么呢?”墨容澉走过来,斜眼看他,“听说你昨晚喝高了?”
“是,”贾桐呵着身子,忐忑不安,“属下呆会就去领板子。”
“那倒不必,本王也喝高了,”墨容澉负着手慢悠悠走在刚停雨的湿地里,“太子也喝高了,那酒确实烈。”
“属下过来的时侯,听李小鲁说,太子昨晚宿醉,今早上不太舒服。”
“哦?”墨容澉说,“太子抱恙,本王得去看看他,传魏大夫也过去瞧瞧。”
贾桐道:“王爷忘了,太子殿下那边有随行医官,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喝多了。”
墨容澉问,“宁九回来了么?”
“还没有,大概被大雨耽误了行程,城外驻营不远,回来也就是一柱香的时间,王爷不必担心。”
主仆两人边走边说,路过绣楼的时侯,墨容澉匆忙扫了一眼,烟雨中的绣楼有种孤寂凄凉的味道,想起白千帆昨晚做的事,他摇了摇头,往前院里去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低估了楚王对楚王妃的忠贞
太子的脸色确实有些憔悴,一身白袍坐在窗前,头上没戴冠,青色的缎带随便挽了发髻,显出几分虚弱的飘逸。
他一手抚额,一手翻着书页,见墨容澉进来,笑着说,“还是三弟厉害,醉了酒,一点事没有,二哥大概是老了,一夜宿醉,头疼欲裂,不复当年喽。”
“二哥春秋正盛,怎么就老了,”墨容澉端详他的气色,“要怪就怪那酒太烈,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喝过那么烈的酒了,打哪来的?”
“诸葛先生自己酿的酒,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么烈,一大早就过来同我陪罪。”太子把手里的书搁下,“我说何罪之有,酒不烈还称之为酒么?”
墨容澉坐下来,“诸葛先生真是高人,不但会制茶,还会酿酒,这世上的事,大概没几桩是他不会的。”
“他原本是个闲云野鹤的人,是我强行把他留在身边,”太子命人把茶具拿上来,亲自为墨容澉煮茶,“我原先以为自己算是懂茶道的,可见识了他的茶道,才知道自己的浅薄。”
“二哥身边有这样的良师益友,弟弟实在是羡慕。”
太子哈哈一笑,“你羡慕我做什么,你有爱妻娇儿,应该是我羡慕你才对。对了,你昨日说要去看珠儿,可曾去过了?”
墨容澉愣了一下,“我昨天说了吗?”
“说了呀,喝酒的时候你亲口说的,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墨容澉眨着眼睛,有些犹疑,“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喝的那么醉,不记得也正常。”
“那二哥怎么记得?”
“醉酒的人不记得自己说的话,别人说的话倒是记得。不信,你想想我昨晚说过什么?”
墨容澉眯着眼睛认真想了想,“对了,你昨晚劝我去看珠儿来着。”
“记起来了?我是劝你去看珠儿,你如今有了王妃万事足,可珠儿与你关系特殊,不说别的,单是她救过你一回,你也得去瞧瞧她,没得说咱们墨容家的人薄情寡义。”
墨容澉捏着小小的玉杯在手里打转转,“王妃差魏大夫去瞧过了,说是受了点风寒,应该没大碍。”
“没大碍也得去瞧瞧呀,总归是病了嘛。”
墨容澉挠了挠后脑勺,为难的道:“二哥不是不知道,王妃如今有点臆症,听风就是雨,我怕她想岔了,等过些时侯吧。”
“你呀你呀,”太子指着他,无可奈何的摇头,“当初的威风都哪去了,谁能想到赫赫有名的楚王爷在家里却是如此惧内,不过楚王妃那臆症当真是厉害,听说昨晚跑到珠儿那里闹了一场,说是当场揭了她的被子,这就有点……”他笑了笑,“想来都是你惯的吧。”
墨容澉不好意思的笑,“她昨晚是过份了点,没办法,人家怀了身子,持宠而骄呢,上房揭瓦我都只能让她去,上个绣楼谁拦得住?不过我听说在楼底下就让两个守卫拦住了,想来是二哥安排的吧。”
“是,我安排的,”太子说:“王妃怀了身子,珠儿生了病,你只顾着一个,我受点累,另一个替你顾着,生了病需要清静,我也是以防万一,想来想去,还是安排了两个人守在楼下才放心。”
墨容澉笑了笑,“她在绣楼上住着,平时倒没什么人去烦她,二哥这是在防我家王妃嘛。”
太子也不否认,“你知道就好,我虽少到内宅去,也听说了,王妃最近闹腾得很,亏你受得住。”
墨容澉笑道,“我的媳妇,我不受着怎么办?她怀了孩子,比常人辛苦些,难受的时侯闹一闹也没什么。”
“你的苦衷我也知道,你不去就不去吧,呆会我去一趟,生了病的人最需要关心,咱们兄弟去一个也是好的。”
“珠儿有二哥关心,我也放心了。”
“哎,你可别想歪了,我是替你去的,别忘了,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那又怎么样,说清楚了,她就会把你从心里剔除掉?”太子嗤了一声,“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次没把王妃找回来,你是不是能把王妃忘掉?”
墨容澉垂眼喝茶,“缘份的事强求不来,她以后会明白。”
“在她心里,或许你早已成了负心汉,”太子摇摇头,“这世上什么关卡都能过得去,唯独情关难过。”
这时,贾桐进来在墨容澉耳边低语了两句,他顺势起了身,“二哥,我还有点事,下回再来喝你的茶。”
太子也不留他,摆摆手,“去吧。”
等墨容澉出了门,他把李小鲁叫进来,“是不是宁九回来了?”
“是,大概是有事要禀报,让贾桐来请王爷。”
太子静坐了一会,说,“有事上后院找我,我去瞧瞧皇甫小姐。”
“是,殿下,”李小鲁伴着他出门,“殿下,昨晚的事,王爷可曾疑心?”
太子扫了他一眼,“昨晚有什么事?”
李小鲁干笑两声,不再说话了。
太子上了绣楼,把人都打发了出去,皇甫珠儿斜靠在软榻上,要起身行礼,被他按住了,“你不舒服,行不行的都免了吧,也不是外人。”
皇甫珠儿心情低落,也懒得客套,复又靠在软垫上,“太子哥哥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我来?”太子看着她,“你倒是想的两全其美的好计谋,不管事情最后如何,总得让老三来看看你,可惜,最后还是失算了,我刚劝了他半天,他一句怕王妃想岔了,就把我打发了。”
昨晚的局是他和皇甫珠儿联手设下的,他想办法把楚王灌醉,让他迟迟不回后院,再把楚王去看皇甫珠儿的消息传回去,楚王妃有臆症,一听定是要炸毛的,下那么大的雨,闹腾起来,说不定连孩子都闹没了。
从头到尾,每个细节,他们想了又想,确实万无一失才定下的,因为楚王不是好糊弄的,事情到了最后,还得全身而退。
可千算万算,先是算漏了楚王,醉成那样,还记着要回后院去,谁也拦不住。后又算漏了楚王妃,竟然会去揭被子。好在皇甫珠儿有所准备,反将她一军,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这事便成了楚王妃半夜打翻醋坛子,到绣楼上来闹事。楚王之前再怎么避嫌,也应该亲自前来安抚一番才对。
只可惜,对楚王来说,脸面上的事远不及楚王妃重要,他们低估了楚王对楚王妃的忠贞。
第四百七十八章什么都不做,等。
皇甫珠儿脸色苍白,“太子哥哥是来笑话我的么?”
“怎么会?”太子撩了袍子坐下来,“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你好些了么?”
皇甫珠儿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只唯愿死了倒好。”
“珠儿,你的斗志呢,”太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学士府嫡长女皇甫珠儿呢?血海深仇不报了?未婚夫也不要了?”
皇甫珠儿凄凄的笑,“我现在的处境,太子哥哥也看到了,我拿什么报仇?未婚夫,哼,那不过是前一世的事罢了,在他眼里,我早应该死了。我帮不了太子哥哥什么了,只希望有朝一日,太子哥哥能率军杀到临安,替我皇甫家报仇,珠儿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太子直皱眉头,“活得好好的,说什么九泉之下,难道你要寻短路不成?昨晚被楚王妃闹了一场,她那臆症莫非传给你了么?”
“谁知道她是真臆症还是假臆症,说不定只是借着由头欺负我,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让人欺凌成这样,三哥哥至今没有一句交待的话,也太让人心寒了。”
“男人绝起情来,大约就是这个样子了。”
皇甫珠儿看着他,“那么太子哥哥你呢,明年你就要君临天下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可会做到?”
太子沉默了半响,“你知道,我要的不只是南边,一切都不是最后的定论。”
皇甫珠儿自嘲的笑笑,“三哥哥说非我不娶,可转身就爱上了别人,你说让我做天底下最富贵的女人,可一等就是这么久,太子哥哥,再等下去,我都成老太婆了,到那时,你的后宫里塞满了年青鲜嫩的小姑娘,你还会记得我么?”
太子看了她一会,起身走过去坐在榻边,拿起她一只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珠儿,不管到了什么时侯,你在我心里都是不同的,我的承诺不会变,等我君临天下的那天,我必许你一世荣华。”
“你说的天下是指整个东越,对吗?”
“一个国家不能有两个君主,楚王的想法太简单了。”说到这里,太子皱了眉头,“你大概不知道,他把李天行的军队都调去西北了。先前走了一批,这两天剩下的一批也走了,皇帝要是这个时侯打过江来,哼,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皇甫珠儿啊了一声,“调去西北做什么?”
“说是开垦荒地,发展农业,要让西北变得富饶起来。”太子哼了一声,“当年先皇没做到的事,他倒惦记上了。我曾经去过一次,那里的土地贫瘠根本没办法种庄稼,气侯也恶劣,常年大风,风把泥土都吹成了沙子,有条件走的都往外搬迁,走不了的占山为王做匪盗,所以西北的山匪才如此猖獗。他把人马都调走,这仗就真的打不起来了。”
“登基大典定在明年秋天,太子哥哥再不想办法,恐怕就晚了。”
“他如今只想着老婆儿子热坑头,别的事一概不理,当初下决心起兵,是以为皇帝抓走了王妃,所以……”
“所以还得打楚王妃的主意,”皇甫珠儿说,“太子哥哥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太子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什么都不做,等。”
“等到几时?”
太子起身坐回原处,“珠儿,稍安勿躁,既要成大事,便不能性急,再等等吧。”
皇甫珠儿想说,再等,孩子就出来了,到那时,她就真的无望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我听太子哥哥的。”
太子和皇甫珠儿在绣楼上商议的时侯,绿荷在屋里和绮红嘀咕昨晚的事,“怎么想都觉得可疑,我看皇甫珠儿八成是故意混淆视听。”她掰持给绮红听,“为什么那两个守卫吱吱唔唔,不把话挑明说,还有银玉和彩凤,她们话里有话,你们没来之前,银玉那话几乎就是承认爷在绣楼上了,说什么人不是铁打的,也有想打盹的时侯,应该知道王爷的苦楚,还说明天一早王爷就回去……你说,她这些话什么意思?”
绮红坐在桌边细细的挑银角:“要我说,皇甫小姐也不容易,如今身份不尴不尬,每日窝在绣楼上,生了病,爷也没去看她,她心里有气,就算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气气王妃也是正常的。反正咱们王妃是听过就忘的性子,事情已然过去了,你也别再挑起来说了。”
“万一她有什么阴谋呢?”绿荷挑了挑眉,“我看她是个闷声不吭就憋坏的主,别是想什么坏心眼挑拔爷和王妃。”
绮红轻笑,“就爷对王妃那个死心踏地的劲,谁挑拔得了?我看你是瞎操心。”
“你说事情过去了,皇甫珠儿可不一定过得去,在她那里闹了一场,说不定她会同爷告状,说王妃欺负她。”
正说着,白千帆挑了帘子进来,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话,脸上有些赧然,“我昨晚是有点冲动了,不该揭她的被子。”
“怎么不该,”绿荷道:“谁让她说那样的话,什么最近累得够呛,都瘦了,真可怜见的,别乱动,挠我痒痒肉了,规矩点,睡吧。这不是误导咱们是什么?她要不是故意的,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白千帆睁大眼睛看着她,半响才啊了一声,“绿荷姐姐,你记性真好,居然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了!”
绿荷:“……”王妃你的侧重点在哪里?
“名字倒过来,叫荷绿,也挺好听呢。”
绿荷有些不满:“王妃,我在说正紧事,你认真点好不好?”
“好,”白千帆坐在桌边帮着捡银角,“绮红姐姐,我饿了。”
绮红忙把手拍干净,“我拿炖品给王妃吃。”
“我想吃酱蹄髈。”
绮红:“……谁大清早吃这个,太油腻。我炖了雪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