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他不说,史莺莺却猜到了,“是不是因为白千帆?”
贾桐不作声。
史莺莺气起来,口不择言,“什么楚王妃,不就是一个假小子么,她还勾搭过我呢,有本事,楚王把我杀了呀!”
贾桐骇了一跳,正要说话,床上一直没吭声的杜长风气得直发抖,“你滚!”
他脸上有伤,说话不清楚,史莺莺没听清,上前两步问他,“你怎么了,想要什么?”
杜长风努力的想瞪眼睛,无奈脸太肿,眼睛再瞪也是一条细缝,一腔怒火发泄不出来,急得额上冒了汗。
贾桐一路送他回来,倒是懂他的语言,心想王爷指这个婚,完全是乱点鸳鸯谱啊。
史莺莺看杜长风难受,摘了襟上的手帕替他擦汗,放柔了声音说,“你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要喝水么?”
杜长风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史莺莺低下头去,“你要什么?”
“你滚!”
低低的两个字,这回吐词很清楚,史莺莺缓缓抬起头来,“要喝水啊,你等着。”
贾桐简直诧异了,他以为史莺莺会火冒三丈,大发雷霆,但是她显得相当平静,转身就倒了一杯水去喂杜长风。
杜长风自然是不配合,闭着嘴巴不肯张开。
史莺莺威胁他,“快喝,不然我喂你。”
杜长风是什么人啊,当然不妥协,更何况还当着贾桐的面。
史莺莺看着他,慢悠悠补一句,“我拿嘴喂。”
贾桐想不笑都不行,他觉得自己在绿荷面前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怎么天底下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还是个女的。
杜长风也愣住了,但他坚决不妥协,直到史莺莺低头含了一口水,慢慢的压下来……
他惊恐的看着,扭头向贾桐求救,贾桐脸色发紫,觉得自己好象憋出了内伤,赶紧往门口走,丢下两句话,一句是对杜长风说的,“你好生养伤,下次再来看你。”
一句是对史莺莺说的,“杜长风就交给你了。”
杜长风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欲哭无泪,史莺莺以沉默应之,余光里,那扇木门被缓缓掩上了,她得意的笑,鼓着腮帮子继续往下……
杜长风急忙开口,“我喝,我喝,我自己喝。”
一急起来,说话也利索了,史莺莺这才直起身子,把嘴里的水咽下去,“敬酒不喝喝罚酒。”
她小心的抬起他的脖子,把水喂给他:“你放心,从现在起,我贴身照顾你,保证让你的伤早些好起来。”
杜长风听到贴身两个字,心一颤,一口水喷了出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怎么送礼还分开送
白千帆早上送饭,没见着墨容澉,中午也没见他回来,打发人去问,才知道他去城外了,她哀哀叹了一口气,“他这是在躲我么?”
绮红说,“出了这样的事,让王爷自个冷静一下也好。等他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绿荷道:“都怪那个天杀的杜长风,下次让我看到,我非得骂死他不可。”
提起杜长风,白千帆还有些不放心,“姐姐帮我问问师傅,看王爷把他怎么了?”
月桂听到这话,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还打听他做什么?嫌他害你害得还不够么?”
绿荷跟月桂意见是一致的,剐了她一眼,“爷都气得不想见你了,你心倒宽,还惦记那个天杀的。”
绮红打圆场,“行了,都少说一句吧,出了这样的事,王妃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整天,白千帆做什么都没有心思,怏怏的靠在软枕上,看月桂做小衣裳。等歇了午觉起来,阴沉的天色越发的暗了,象又要下雨似的。
白千帆懒洋洋捏着桑葚放嘴里送,紫黑色的桑葚颗颗碎在嘴里,清甜中带着微酸,味道好极了,绮红弄了来给她尝鲜,结果一下就爱上了,成了每天必吃的小食,把嘴唇都染成了紫红色。
可今天,最爱的桑葚吃在嘴里,也没了往日的甜美,她望着外头荡起的暮色,“王爷怎么还不回?”
月桂知道她心里不舒坦,说,“王爷许久没去军营,想是积累的事务太多,总得处理完了再回来,您要饿了,别等他,先吃吧。”
话音刚落,门口有小丫环进来,“王妃,王爷说今儿个是皇甫小姐生辰,在太子殿下那边摆了酒席,请您过去。”
白千帆问,“王爷回来了?”
“是,王爷在太子殿下那边,皇甫小姐也在,就等王妃了。”
回来了,不先过来看她,去了太子那里,看来果真是躲着她呀。不过回来了就好,他不来看她,她去见他也是一样的。
既然是赴宴,就该有个赴宴的样子,免得让人说失了礼数,月桂赶紧替她梳妆打扮起来。挽了飞仙髻,插上一只南雁衔珠的摇步,细细的金色流苏垂下来,像金色的流光,鹅黄的上衣,粉色的襦裙,五彩的宫绦上系着一串玉珠子。描了黛眉,染了胭脂,眉心贴上翠色的花钿,明丽中带着几分娇媚。
月桂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王爷看到王妃这副模样,再大的气恐怕也得消了。”
白千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很漂亮,但女为悦已者容,只要墨容澉高兴,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月桂陪着她过去,太子的跨院显然是经心布置过了,挂了彩带和红灯笼,透着喜庆。白千帆手里拿着一尊玉观音,是准备送给皇甫珠儿的贺礼。
刚到门口,就听到墨容澉的声音,“珠儿,今日是你生辰,三哥哥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这个给你当礼物吧。”
接着是皇甫珠儿惊喜的声音,“呀,是黄炎景的字贴,现在很难找呢,三哥哥在哪找到的?”
太子笑道:“三弟为了找这本字贴,可是一整天都在街上转悠呢。”
白千帆心里有些微酸,不是说去城外了吗?原来是给皇甫珠儿找字贴去了。
感觉月桂在扯她的衣袖,扭头一看,月桂比着手在唇边划了一道弧,白千帆定了定心神,端着笑脸迈进门去。
皇甫珠儿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了,一身大红的裙子,梳着流云髻,插着华胜,两侧点缀着几朵珠花,穿了直领的襦裙,露出修长的颈脖,莹白的耳下垂着银色流苏的耳坠子,她一直偏好红色,因着今儿过生辰,穿的是大红的裙子,绦子束在丰满的胸上,显出一种成熟的韵味来。
看到白千帆,她笑着迎了上来,“王妃到了,就等你了。”目光瞟到她手里的玉观音,呀了一声,“是送给我的么?”
“是,”白千帆双手递过去,“我祝珠儿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王妃,”皇甫珠儿接过来,细细端详一番:“很漂亮,我很喜欢。”
太子打趣道:“你们夫妻也怪,怎么送礼还分开送?”
白千帆看一眼墨容澉,他低头看手里的茶盅,似乎没听到太子的话。她笑了笑,“我不知道王爷也备了礼物。”这种事不是由女人操持的吗,他备了礼物也不告诉她,怪她咯!
“王妃快坐下。”皇甫珠儿引她到桌边。
白千帆原想坐到墨容澉身边去,可他左边是太子,右边摆着喝过了茶盅,再看皇甫珠儿往那里去了,她只好坐在他对面。
人到齐了,婢子们鱼贯而入,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太子笑着对白千帆说,“我这里的厨子虽然比不上绮红姑娘的手艺,但是也不错,王妃别客气。”
白千帆笑道:“我才不会客气,我现在食量大得能吃下一头牛。”
太子笑起来,“那是自然,您如今是两个人呢。”
白千帆以为墨容澉会主动坐到她身边来,可等了一会,他并没有要挪窝的迹象,她心里有点不舒服,频频拿眼睛看他,墨容澉偏不看她,只顾吃菜喝酒。
皇甫珠儿兴致颇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墨容澉看了她一眼,说:“你身子刚好,还是别喝了。”
皇甫珠儿嗔怪的看他一眼,“这点酒算什么,三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
太子打趣道:“是啊,你酒量好,那回在宫里偷喝母后酿的果酒,是谁醉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三弟把你背回去的,到了家还赖在三弟的背上不肯下来,得亏三弟性子好,肯忍耐你。”
提起小时侯的丑事,皇甫珠儿臊得不行,红着脸,“太子哥哥提这茬这什么,如今我大了,还不知分寸么。”
墨容澉也笑,“那会,你几岁来着?”
“我五岁,三哥哥十岁。”皇甫珠儿有些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小时侯好,小时侯不知愁滋味。”
她一说完,墨容澉和太子都沉默了下来,有些感怀的样子。
白千帆看着沉浸在往事中的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象是个多余的……
第四百九十章忆往昔
说是给皇甫珠儿祝贺生辰,可从头到尾,他们三个人都在忆往昔。墨容澉先前话还少,后来大概是喝了酒,也有了说话的兴致,谈笑风声起来,他们说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趣事,说着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临安花,说着很多白千帆不熟悉的人,比如先皇和先皇后,皇甫大学士,西席先生,尉迟文宇……
说好可以吃下一头牛的楚王妃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有点……不是滋味。
她的夫君就坐在对面,抬头就能看见,可他左右逢源,把酒言欢,就是不看她。想想平日他伺侯她吃饭,盘子里菜堆得老高,还要亲自喂到嘴边来,带着宠溺的目光深情的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对她板着脸,或是恶言恶语,只是稍许不同,她的世界就象变了天地。
心里的苦涩在漫延,这顿饭,她似乎吃不下去了。
太子察觉到了,招呼她,“怎么,我这里的饭菜不合王妃的胃口么?”
“没有,”白千帆敷衍的笑,“我吃了东西来的,这会子不饿。”余光里,墨容澉似乎在看她。
白千帆立马把视线对过去,四目相对,她眼里有委屈有愤懑,他眼里却是波澜不惊, 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盘子里,“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
那一刻,白千帆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心里只有孩子,没有她了么?看不到她的委屈和难受么?
月桂在她后背上轻轻戳了一下,来之前千叮嘱万嘱咐,要她主动些,千万不能掉脸子。
白千帆勉强挤了点笑容,“谢谢王爷。”
“不客气。”
太子说,“三弟,给今晚的寿星也敬一筷子菜吧,你知道珠儿喜欢吃什么。”
墨容澉依言夹了一筷子银鱼三鲜丝放进皇甫珠儿的盘子里,“你小时侯爱吃这个,不知道现在味口变了没有?”
皇甫珠儿笑靥如花,“我是个念旧的人,以前爱吃什么,现在还爱吃,难得太子哥哥记得,特意做了这道菜。”
太子笑道:“不光我记得,三弟也记得,咱们打小一块长大,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去记,也是忘不掉的,就象我总记得文宇那出神入化的箭术,每年比试布库,三弟得第一,但骑射却总被文宇压一头,有一年三弟不服气,硬要再比过,文宇不肯比,两个人还打起来了,结果……”
“结果他拿箭射我,被珠儿挡住了。”墨容澉看着皇甫珠儿,“我没想到你当时那么勇敢。”
“我怕他射到你,也没多想就冲上去了。”
“幸亏珠儿拦那一下,否则支箭就插在你的胸口了,事后要不是父皇说情,文宇差点就被他爹打死了。”
皇甫珠儿笑着说,“你们几个里头,文宇哥哥的脾气最冲动,和三哥哥没少打架。”
白千帆本以为墨容澉替她夹了菜,多少会顾着她一点了,没想到,太子一句话,他们又接着忆往昔了。不过她听到这里,大概也听明白了,墨容澉说的皇甫珠儿救过他的命,就是指这个吧。
“当时大家都吓坏了,传了御医过来诊治,”太子眯着眼睛回忆道:“羽箭上有倒刺,拔箭时,珠儿疼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我们几个都站在外头,文宇啪啪打自己的耳光,三弟白着脸,一直在发抖,我也吓得不行,小六在一旁抹眼泪。”他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大概是老了吧,现在回忆起来,连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太子哥哥若是老了,我这个生辰便不要过了。”皇甫珠儿嗔道:“太子哥哥正值春秋鼎盛,可不许说这种话,倒是我,过了一个生辰,便老一岁,不过也罢。”
“珠儿在哥哥们眼里,永远都不会老。”太子端起酒杯,“来,我和三弟敬你,永远年轻漂亮。”
“谢谢太子哥哥,三哥哥,”皇甫珠儿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并没有喝很多,但薄薄的酒意散发出来,眼眸水汪汪的,带着些许迷离,脸上的胭脂更艳了些,看在白千帆眼里,是从未有过妩媚入骨。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长了肉,不再是尖尖的瓜子脸了,变成了包子脸,再配上她的眼大无神,想来越发显得蠢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