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夫妻两个小声说着话,可皇甫珠儿句句听得真切,是啊,她救过墨容澉,现在他就是这样回报的……这个没良心的,她越想越气,本来看到白千帆来已经止了哭,这下悲从中来,又放声大哭起来。
太子就在这惨烈的哭声中上了楼,柔声安抚她,“珠儿,别哭了,王妃过来了,今儿个有什么事,咱们摊开来一五一十说清楚,事情总归要解决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先说,你想怎么办吧。”
皇甫珠儿倚仗的是只有他,抽抽嗒嗒:“我不出去。”出去了活不了。
墨容澉说话暂钉切铁,“不行,必须出去,我替你找房子。”
太子看着白千帆:“王妃也表个态吧。”
看到皇甫珠儿这么惨,白千帆心里那点子不痛快早就散掉了,她不是见人有难就顺脚踩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王爷,算了吧,我不生气了,你就别……”
“你不生气,我生气!”墨容澉说生气不是做样子,他是真生气,他在感情是有洁癖的,只认白千帆,别的女人都碰他不得,哪怕是皇甫珠儿也不行,居然趁他醉得不省人事把他抱在怀里,想想就犯恶心。
没法子,白千帆只好反过来劝他,温言细语把太子同她说的那番话复述给他听。
墨容澉倒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是想让皇甫珠儿出府,但也知道她出了府,肯定过不好,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太子的那些话,他先前也听进去了,不过是想卖白千帆的面子,也让皇甫珠儿知道,是因为白千帆求情,他才肯让她留下来的。
虽然做了决定,嘴上却不能轻易答应,沉吟着说,“我知道王妃心软,可她要是再胡来……”
太子在边上接茬:“三弟信不过珠儿,总该信得过我,珠儿身体不好,以后没事就别下楼了,凡事都由奴才们来办,原先楼下安排了守卫,我觉得多此一举就撤了,如此还是让人守着吧,”他看着皇甫珠儿说,“既是养病就需要清静,这么做也是防止有人上去打挠你。”
这意思就是从今往后软禁她了,不能下楼,或者下楼要丫环先去请示,限制她的自由,她成犯人了。
皇甫珠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唇张了张,“太子哥哥……”
太子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珠儿听话,太子哥哥是为你好。”
他的目光还是跟从前一样透着清贵,皇甫珠儿愣愣的看着,觉得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相信他,可如今她只有他了,墨容澉靠不住,皇后的位置也是空谈,她若是乖乖听话,将来她的归宿或许是充了太子的后宫,无论如何,她,皇甫珠儿,大学士府的嫡长女,终究还是要为祖上耀门楣的。
她认命的低下头,不再吭声。
太子给了台阶,墨容澉自然顺势而下,“我看这样不错,就按二哥的意思吧。”他起了身,牵着白千帆往外走,一眼都没有看皇甫珠儿。
皇甫珠儿瘫坐在地上,半响惨笑了一声,对太子说,“我爹要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冒出来?”
太子笑道,“还不错,这时侯还能说笑,我没有看错你。”
“太子哥哥看到我这副丢脸的样子,还肯要我么?”
“当然,”太子飞快的说,“我说过,你在我心里跟别人不一样。”
“那就好,”皇甫珠儿把头发理了理,扶着柱子站起来,“就算世上的人都对我不好,至少还有你。”
太子也站了起来,吩咐丫环们,“还愣着做什么,替小姐收拾收拾,好生伺侯着,有事就来回禀。”他对皇甫珠儿说,“你累了,歇着吧,我走了,得了空再来看你。”
皇甫珠儿点点头,看他跨出门口,追了两步,“太子哥哥。”
太子站在楼梯上回头,“什么?”
皇甫珠儿倚在门边,脸色苍白,眼里透着不安,声音细细的,“……其实,我很怕死。”
太子怔了怔,微微一笑,“有我在,你不会死。”
皇甫珠儿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这个世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不会抛下她的。
可她不知道,在太子说那句话的时侯,他心里早已经决定要牺牲她了。
从少年时代到现在,她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第五百三十一章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如同黑夜,狂沙肆虐过后,阴霾渐渐散去,光线一寸一寸亮起来。
史莺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头上的沙,慌里慌张的四处看:“杜长风,杜长风你在哪,杜长风,你在哪啊……”
她叫了很久,也没听到回应,只有风呼呼的吹着,象谁在哀嚎。
当万道金光重新射下来,远处的沙丘如波浪一样连绵起伏,四周静谧无声,显得一派详和,好象刚才那恶梦一般的场景只是她的幻觉。
可是杜长风呢,他们明明一块来的,怎么只剩了她?
她提着裙子,一脚高一脚低踩在沙子里,慌乱的四处寻找着:“杜长风,你应我一声啊,杜长风,你在哪啊……”焦急的声音拖了哭腔,再找不到他,她真的要哭了。
她很后悔,走的时侯,她爹给她派了丫环小厮,方便路上伺侯她,她一个都不要,还埋怨她爹不懂事,这一去上千里,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太好培养感情了,弄那么些人不是坏她的事么?可如今她多希望那些人都在,可以帮着她一起找杜长风。
杜长风躲在沙丘后面,面无表情看着烈日下踉跄奔波的身影,如果就此让她以为他死了,是不是大家都解脱了?
他们一路西行,走的是官道,沿途歇在驿站里,路上还算顺利,只是今日她听驿站里的小伙计说起镇外的沙漠,一时好奇心起,一定要拉他来瞧瞧。
第一次见到辽阔雄壮的沙漠,他们委实都震憾了一把,不知不觉逗留得长了一点,结果遇上了沙尘暴。
说实话,他没想让史莺莺跟着自己到西北来,也知道史晟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女儿,可楚王那个不要脸的,居然弄了个西北最大的驿站来诱惑史家父女,许了他们一幅辉煌宏伟的画面,结果史晟诚立刻改变了主意,同意史莺莺跟过来,史莺莺更是眼睛放光,好象她只要一过来,那画面就会立刻变成现实。
一路上,他坚决做柳下惠,和史莺莺保持距离,史莺莺却相反,夫君夫君的叫他,想尽一切办法揩他的油,他真是受够了,不如……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视线里,踉跄的身影倒下了,很快又爬起来,往地上呸了几口沙,又开始四下里寻他。
杜长风硬着心肠不应,他所有的柔情只会给一个人,对其他的女人他没有感觉,更别提彪悍的史大小姐了。
阳光很烈,他躲在沙丘背面的阴影里,仍是热得不行,后背上的衣裳都汗透了,再看史莺莺,她大概是慌乱得不行,一直在附近兜圈子,头发散乱,脸上红通通的,额上滚落着豆大的汗珠,她不停的走动,满脸焦虑之色,眼里有泪,却没有放声大哭。
他看着看着,心里终于不忍起来,正要出声应她,史莺莺身子晃了晃,再一次倒下去,但这次,她没有再起来,躺在一片黄沙之中一动不动了。
杜长风大惊,忙跑过去查看,“莺莺,你怎么样,醒醒,史莺莺,醒醒……”
她的脸被他拍得啪啪响,也没有一点反应,杜长风有瞬间的慌乱,很快冷静下来,知道她大概是中暑了,忙把腰间的水壶解下来,抬起她的头,灌水给她喝。
史莺莺一点知觉都没有,水灌不进去,都流了出来。炎炎烈日当空照,望出去白光光一片,他得赶紧把她弄醒带走,不然他自己都有可能倒下,情急之下他只好含了一口水送到史莺莺嘴里去。她牙关紧扣,还是喂不进去,他用舌撬开,终于把第一口水灌进去了。退出来的时侯,不小心碰到她的舌,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吓了一大跳,怔怔的看着她,脸上腾起可疑的红云。
不过他很快把那点不该有的旎旖心思掐灭掉,又喂了两口水。
史莺莺悠悠转醒的时侯,看到杜长风刚从她唇上离开,她心里一喜,扯着杜长风的衣襟,又把他拽下来,嘟着嘴迎上去,难得他开了头,她还没尝到滋味呢。
一醒来就这么彪悍,杜长风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推开她,“你干什么?”
史莺莺理直气壮,“你亲我可以,我亲你就不行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亲你了,”杜长风气急败坏,“你中暑了,水喂不进去,我那是无奈之举,你不要颠倒黑白好不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史莺莺一点也不尴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尘,笑嘻嘻的看着他,“你担心我啊?”不等杜长风回答,拍拍他的肩:“是个疼媳妇儿的男人,我没嫁错人。”
杜长风:“……”
史莺莺走了几步,回头叫他:“傻站着干什么,快走啊,万一你中了暑,我还得喂你喝水。”
杜长风打了个颤,麻溜的抬脚跟上去。
“杜长风,”史莺莺突然停下脚步,很认真的说,“谢谢你,没有丢下我不管。”
杜长风有点不自在,说实话,那个想法确实存在过,若不是她中了暑,他可能就不会出来了。
“你放心,从今往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她很是信誓旦旦的说。
杜长风:“……”你要是肯丢下我,我会感激你的。
两人回到驿站,小伙计看他们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这般模样,可是遇到沙尘暴了?”
“是啊,遇到了,”史莺莺爽朗的一笑,并不觉得后怕,指了指杜长风,“幸亏我夫君神勇,把我救回来,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丢在沙漠里了。”
小伙计笑着说,“您二位算感情好的,但也有夫妻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咱们这儿常年有过往的商客,夫妻俩个一同出去,只回来一个的也不是没有过,其实咱们这块的沙尘暴不算厉害,沙尘扬过去了,把人寻着了带回来就是,可中原来的人没见识过,吓破了胆子,只知道逃命,把娘子留在沙漠里,有被沙封住了口鼻憋死的,有迷了路失踪的,这种事多了去了,还是您二位好,谁也不丢下谁。”
史莺莺笑道:“我夫君可不那种人,他可疼我了。”
杜长风:“咳咳咳……来一斤酱牛肉,两斤老白干。”还是让他一醉方休吧……
第五百三十二章你对我就没一丁点想法?
进了西北地界,明显荒凉起来,史莺莺起先看到沙漠还觉得惊喜,后来渐渐没什么感觉了,这边和中原很不一样,地方大,人烟少,不能象之前似的,每天可以在客栈或驿站打尖,她和杜长风开始露宿野外了。
正值黄昏,落日鲜红,火堆架起来,白烟扶摇直上,史莺莺信口念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杜长风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史莺莺颇有些得意,“怎么,以为我没念过书?”
杜长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史莺莺不解,“天不冷,为什么咱们要生火?”
“……”
“是因为要生火做饭吗?咱们带的是馒头和酱牛肉,不用加热也能吃。”
“……”
“杜长风,你说句话啊!”
“……”
“其实那天在沙漠里,你想丢下我,自己走的对不对?”
杜长风缓缓抬起头来,“……没有。”
“都不敢看我,做贼心虚,”史莺莺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我没中暑,哪怕我把嗓子叫哑了,你都不会出来的。”
杜长风看了她一会,“你中暑是装的?”
“谁装谁是小狗,”史莺莺斜眼睨他,“本姑娘开的是酒楼,阅人无数,你这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说实话,我真怕自己醒过来后,你彻底不见了,还算好,你的良心没被狗吃掉。”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下来,“杜长风,咱们这一路也算是同甘共苦,相依为命,你对我就没一丁点想法?”
杜长风手里抓着根树枝在沙地上划拉着,正要说话,被史莺莺大喝一声,“想清楚再说!”
“我想得很清楚,”杜长风抬眼看她,一脸认真的说,“没有。”
史莺莺知道是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抱着双腿,脑袋搁在膝盖上,哀哀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不过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一句话给了她莫名的信心,她振作起来,亮晶晶的眼眸盯着杜长风,“记住我今天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杜长风说,“我记住了,不过你会失望的。”
“不会,我有信心。”史莺莺呵呵一笑,看着落日坠进了地平线,“杜长风,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咱们要生火?”
“因为这里的天黑得快,胡狼要出现了。”
“胡,胡狼?”史莺莺心一跳:“是狼吗?”
“嗯,在沙漠和草原里游荡的一种狼。”
“我听说狼喜欢扎着堆的,一来就是一群,咱们不会这么走运吧?”她故作镇静,干巴巴的笑着。
史莺莺在他面前向来是彪悍的,难得有显弱的时侯,他不觉好笑,故意逗她,“那可说不定,胡狼那种东西鬼得很,它悄没声息到了你身边,你都没发觉。”
史莺莺再胆大也是个姑娘,第一次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过夜,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挑战,加上还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