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简单的生活,不愿意让自己陷在这种复杂的局面里。”
“嫁给蓝文宇生活就简单了?我听说他花名在外,与他有染的女人可不少。”
“如果他娶了我,就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你相信他?”
“为什么不?”
“好吧,”良久,皇帝点头,“你若不愿意,可要我送你回去?”
“那倒不必,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再反悔,毕竟事关两国关系,只是,”她顿了一下,“婚期可否由我来定?”
“你想定什么时侯?”
“两个月后,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这么久我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两个月,就按你说的吧。”
“但是这两个月,我希望皇上能尊重我,不再发生象今晚这样的事。”
皇帝笑了笑,“看起来,你很怕我?”
“不是怕,只是你这样的行为让我觉得难堪。”
——
游船停在湖心,许久不见回来,岸上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有人离席四处走动,看宫灯的,猜灯谜的,或是到桂花林里赏花品香的都有。
修元霜见墨容麟被瑞太后搂在怀里,听贤妃讲天狗吃月的故事,小家伙显然是听入了迷,眼睛都不带眨的,她笑了笑,起身到附近走了走。
起风了,树影婆挲,影影绰绰,她往那树影里走,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她正要走开,发现那声音很耳熟,便停下听了一耳朵,却是绿荷和月桂。
月桂很是惊讶,“绿荷姐,你听谁说的?舞阳公主真是从前的楚王妃?”
绿荷道:“我骗你做什么,贾桐说了,这事咱们几个知道就好,你别外传,皇上不让公开。”
“为什么?”
“皇上的心思,我哪知道,反正你别外传就是了,”绿荷有些不耐烦,“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在皇上身边当差,可曾见过那位公主了?”
“没有啊,皇上去慈安宫只带大总管和宁九,也不带我去,我哪见得着啊。”月桂很是欣喜:“真是太好了,咱们王妃回来了,小太子就有娘亲了。”
绿荷笑话好,“一会王妃,一会太子,瞧你这乱得,应该叫皇后了。”
“对对对,应该叫皇后,哎,绿荷姐,皇后和皇上已经成过亲了,怎么还要再成一次亲啊?”
“事关两国,总要做做样子吧,政治上的事,咱们不懂也不问,我就想呆会能见见公主,我可想她了。”
“我也是,都想死她了。”
修元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她脚步虚浮,一脚高一脚低,仿佛踩在棉花堆上,原来心里的预感是对的,舞阳公主就是白千帆,她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可皇上为什么不肯公开她的身份?看舞阳公主对皇上的态度,他们之间并不象从前那样好了……突然,她打了个颤,如果舞阳公主是白千帆,那她就是墨容麟的娘亲,她会抢走小太子,不,这绝不可以,墨容麟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她疾步走回桌边,见墨容麟还在瑞太后怀里,便伸手把他抱过来,温声说,“太子殿下玩好了么,该歇着了。”
小太子素来听她的话,乖乖的点头,修元霜把他放下来,让他向瑞太后行礼告退,瑞太后笑眯眯的挥手,“去吧,乖乖听话啊!”她一抬眼,看到修元霜的脸,有些奇怪,“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没什么,兴许是累了吧,歇一会就好了。”修元霜勉强笑了笑,蹲了福,牵着墨容麟走了,走到拐弯处再回头,那艘船依旧停在湖中心没有动,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眼底浮起一丝哀愁。
第七百零七章她不是白千帆,她是舞阳公主
白千帆走在大街上,一只手里拿着几个兔儿爷,一只手捏着一块桂花糕慢慢吃着,满街都是人,挨挨挤挤,人潮如织,今晚有灯会,城里不禁宵,到处都挂着灯,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这热闹只怕要一直延续到深夜去。
她今儿个虽是一个人过,但过的也不含糊,在有名的老字号吃了晚饭,等到天黑下来,灯笼一盏盏挂起来,她便信步走到外头去,看见那些提前打烊的铺子又拆了门板重新开起来,吆喝声渐起,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一路走,一路吃,一路买,手里的东西渐渐多得拿不住,看到几个孩子在扎堆疯跑,她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想起了墨容麟,快三岁了呢,早就能到处跑了吧,也会叫爹娘了,爹只有一个,后宫那么多女人,他会叫谁做娘?
她想着想着湿了眼眶,努力撑出一个笑容,把孩子们叫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都分了出去,桂花糕,月饼,灯笼,兔儿爷,全分光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于是又一边走,一边买,横竖街边摊子一线排开,走到哪,就能买到哪。
不知不觉走到宫门前,她的夫君和儿子就在那座禁宫里,可她进不去,她站在一棵树下,遥遥望着车水马龙的宫门口,这是官员们吃罢宴席回家去了,各人的马车上挑着自家的灯笼,拱手道别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宴都罢了,墨容澉该歇着了,他今晚会翻哪位嫔妃的牌子?
酸了半天,突然惊觉自己在吃醋,不由得苦笑,瞧,还没进宫就愁上了,这要是进了宫,一天到晚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烦心事呢,算了,不想了,还是早点想办法进宫接走麟儿,有了麟儿万事足,她才不会再想不相干的人。
只是那小采的范围有限,她该如何找个合适的人家,让自己代替那家的姑娘进宫呢?
——
孤男寡女在船上,船在湖心,老半天不回来,于是大伙趁着酒兴开始脑补那不可描述的画面,没有人敢妄自揣测,但眼角眉梢都透着暧昧的笑意,去那么久,船又没划动,两个人总不能是坐在里头畅谈人生吧。
朝臣们心照不宣的笑,心里却是感慨,以为皇帝是正人君子,一个采选拉锯扯锯好几回才办成,只差言官没有血溅当场了,没想到浪起来也是够生猛的,他临走前那句:朕很急,等不了,早已经传遍了每个角落,想想也是,听说太子殿下回宫后,皇帝就再没翻过任何人的牌子了,只怕早憋坏了,能不急嘛。
只是再急,今晚这事也有点荒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还未过门的邻国公主强行拖上船,宴席上可还有别国的使臣,瞧见了,传到外邦,人家只道东越皇帝荒淫无耻,那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久等船不回,朝臣们不时交换一下眼神,最后一致决定,还是走了吧,不然等到最后,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君臣皆失了体面,彼此尴尬,于是,一个两个都起身走了。
女眷那边,瑞太后上了年纪,坐了一阵子便觉得乏,让荣嬷嬷扶着回去了,她一走,一些后妃也跟着走了,剩下几个想看热闹的在那里枯坐闲话,可四周渐渐冷清下来,她们一看,独独剩下自己,心思昭然,落在皇帝眼里说不定就是罪过,一思量,赶紧走了。
等船终于回到岸边时,宴场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了皇帝的几个贴身随从,绿荷,月桂,绮红站在一起,看着那船慢慢划过来,脸上都是雀跃又激动的表情。待船一靠岸,三个人立刻跑到船边,想接舞阳公主下船。
可从船舱里走出来却是一位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女人,熟悉的面孔,疏离的神情,让伸出手去的月桂不免有些迟疑起来,舞阳公主并没有看她,把手伸给边上的人,她这才发现,旁边也站着一位宫女,看样子是舞阳公主的侍女。
月桂停在半空的手颇为尴尬的收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叫王妃不合适,叫皇后也不合适,嗫嚅的了半天,叫了声,“主子。”
舞阳公主转身看她一眼,“我不是你的主子。”
月桂一下就慌了神,对着她跪下来,“主子,您怎么不认奴才了啊,奴才是月桂啊……”
绿荷和绮红也过来跪过,流着眼泪叫主子,给她行礼磕头,舞阳公主微微侧过身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清的,她清了清嗓子,“都起来吧,从前的事,我已经忘了,你们不用这样,我不是白千帆了,我现在是舞阳公主,桥归桥,路归路,还是各过各的吧。”
生硬的一句桥归桥,路归路,就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月桂几个伤心透顶,嚎啕大哭起来。
皇帝在边上看了半天,冷声喝道,“哭什么,都起来,各过各的很难么?”
月桂几个忘了皇帝还在,一时吓得都起了身,扯着袖子抽抽搭搭抹眼泪。
舞阳公主不想再留在这里,带着如珠和随从往慈安宫去,刚走了两步,有人叫她,“千帆。”
她转身望过去,一个人站在屏风边,背着光,看不真切,她皱了皱眉,似乎没有认出那是谁。
那人慢慢走过来,修长单瘦的身形,长眉乌目,透着英气。
“千帆,我是大哥。”他走近来,上下打量着她,眼里隐约有水分闪动。
舞阳公主依旧是冷着脸,皇帝今日的作为实在让她恼火,她冷冷一睇:“我大哥在南原,是南原的大皇子。”
白长简脸微红,“你不当我是大哥,可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你的妹妹白千帆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舞阳公主,”舞阳公主厌厌的道:“以后别没事上来套近乎,我不喜欢。”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长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差点被这话堵得背过气去,柞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里的血液好象一点一点冷下去。
皇帝过来拍拍他的肩:“回去吧,她说的对,她不是白千帆,是舞阳公主。”
第七百零八章他这是捡漏来了
夜深了,皇帝还在南书房枯坐,郝平贯进了劝了几次,请他去歇息,他不声不吭,恍若未闻,皇帝没旨意,总不能强行拖着他去睡吧,郝平贯摇摇头,转身又出去。
今天晚上,他们这些从前的老人总算见到了白千帆,可就如皇帝说的,那不是白千帆,她已经彻底的变成了舞阳公主,她跟所有人都撇清了关系,人人都为她伤心,可郝平贯知道,这里边最伤心的那个,应该是皇帝。
他站在廊上吹夜风,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忍不住悲从中来,明明该是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日子,怎么弄成这样?当初皇上为了小王妃差点都魔怔了,好不容易事过境迁,又把小王妃接了回来,应该是皆大欢喜才对,瞧这样,还不如不接回来呢。
他扯着袖子抹眼泪,哀声叹气,听到皇帝在里面叫人,“宁九进来。”
郝平贯刚要通传,宁九却已经大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看着那快速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人人都伤心,连贾桐都垮着脸,一言不发,唯独宁九从始至终,脸色如常,这家伙果然是皇上的第一心腹,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宁九进去行了个礼,“皇上叫臣进来有何吩咐?”
“朕与舞阳公主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宁九,“……臣耳力过人,没法听不到。”
“你觉得舞阳公主身上可有疑点?”
“臣以为疑点很多。”
“说。”
宁九踌躇了一下,“皇上,臣是否该以皇后相称,还是……”
皇帝摆摆手,“她不会喜欢当皇后的,还是照以前的称呼吧,听着亲切。”
“是,以臣对王妃的了解,她就算对皇上生恨,也不应该对月桂她们这般冷淡,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臣见不到舞阳公主对小殿下的拳拳母爱。”
“人都是会变的,她历经了那样大的劫难,难免不埋怨朕,从东越到南原,认了自己的娘亲,成了公主,为国为家都多了一份责任,加上朕率军攻打南原,才逼得她回来,她这样的态度不很正常么?”
“皇上比臣更了解王妃,人是会变,但有些人变的是阅历,不是心。王妃就是这样,臣以为,再怎么变,王妃的初心不会变。”
“太子那日故意往舞阳公主身上倒奶膏,你怎么看?”
“臣以为有两种答案,其一,太子殿下认为有人冒充王妃,其二,太子殿下怨恨王妃把自己丢下。”
“你觉得是哪种答案?”
宁九道:“臣的答案和皇上是一样的。”
皇帝露出一丝苦笑,“人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朕倒是希望你与朕的答案不一样。”
宁九问,“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还答应两个月后的大婚。”
“因为,”皇帝摩挲着大姆指上的扳指,“朕还想试最后一次。”
宁九道:“他们能送个假的过来,真的必然还在他们手中,咱们何不再发兵……”
皇帝摆摆手,“南原女帝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朕也看看她倒底想干什么,这个计划应该筹备了很多年,从诸葛谦瑜接近墨容渊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要枉费了她的心血。”
“皇上就不怕万一……”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千帆是她手里最后一道筹码,她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打千帆的主意,否则,”皇帝冷厉的目光一闪,“朕血洗了南原!”
宁九点点头,“舞阳公主住在慈安宫,会不会对太后不利?”
“朕上船的时侯试探过她,她体内没有内力,不足为患,带过来的随从不多,把慈安宫的侍卫替换几个便可,不要打草惊蛇。”
“是,臣知道怎么办。”宁九顿了一下,说,“不早了,皇上该歇着了,明天还要早朝。”
皇帝默了一下,突然问,“你说,若是真的千帆回来,是不是也会和舞阳公主一样不理朕?”
宁九:“……”别的还好说,就是后宫里那些嫔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