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皇帝没说话,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臣想请旨去趟山里,捡回那根箭翎。”
皇帝沉吟半响,“吹号角的时侯,还有谁没有回来?”
“有四人未归,韩将军,李卫尉,德妃和李贵人。”
“明日天一亮你就带人进山,骑枣花去,它识途,除了找箭,还要做什么,不需要朕交待吧。”
“臣明白,”贾桐点头,“皇上,臣一定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你明日出去,谁负责太子的安全?”
“十七,宁九亲自调教的,身手相当不错,”贾桐笑了一下,“就是那个脾气也跟小九儿一样,殿下不一定喜欢。”
十七原是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宁九不但是禁军侍卫的总统领,也负责挑选好苗子教授武功技艺,将来派作大用场。
皇帝瞟他一眼,“都跟你一样嘻嘻哈哈没正形,太子就喜欢了?”
贾桐嘿嘿嘿,当然喜欢,不然能叫他做干爹?
皇帝回了屋里,除了外袍到床上躺着,手刚伸过去,熟睡中的白千帆象是知道他来了,顺着那只手滚进了他怀里,皇帝呼吸一窒,纷乱的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第二天,皇帝醒得很早,臂弯里的白千帆还在熟睡,她确实累坏了,半夜里大概做了梦,还说了几句梦话,他竖起耳朵听,听到她含糊的声音,“我射一百支箭,把你扎成刺猬,看你,怕不怕?”
他哑笑,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些,尽管有惊无险,可他依旧后怕,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想到那一幕,他就无法平静。
他陪着白千帆又静静躺了一会子才起来,出门就看见墨容麟往这边来,看到他,规规矩矩的行礼:“儿子给父皇请安,父皇昨夜睡得可好?”
皇帝嗯了一声,“你上哪去?”
“儿子给母后请早安。”
“你母后还没起,不必去了。”
“儿子叫母后起来。”
“让你母后多睡会儿,她昨日猎了头大家伙,累坏了。”
墨容麟哦了一声,“那儿子先回去了,还没早读的呢。”
“去吧,等你母后起床了再过来 。”
墨容麟行了告退礼,迈着小短腿走了。
皇帝目送他进了自己的屋子,刚下台阶,有人过来请安。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这里不比宫里,没有宫门相隔,瞧见皇帝不上前请安问好是大不敬,所以明知道皇帝不待见她们,德妃几个仍是过来请安,免得落了话柄。
“起来吧。”
德妃起了身,往皇帝的屋子张望了一下,“皇后娘娘还未起么,臣妾还想给她请早安呢。”
“昨儿个累了,让她多睡会。”皇帝扫了她们一眼,目光回到德妃脸上,“你昨儿个猎了什么?”
德妃脸一红,“臣妾久未骑射,骑马还行,射箭的准头偏了,什么也没猎到。”
“什么都没猎到,还去了那么久,吹号角的时侯都没有回来。”
德妃吱唔着,“臣妾在林子里迷了路,绕了半天才出来的。”
皇帝又问李贵人:“你也迷了路?”
李贵人摇头,“臣妾昨儿个遇到一只野兔,连发了几箭都没有射中,臣妾一时恼火便追了上去,最终还是把它猎到了,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郝平贯这时走过来,“皇上,贾大人已经带人进山了,让奴才替他说一声。”
皇帝点头,“朕知道了。”他负着手,踱着步子远去。
李贵人问郝平贯:“大总管,贾大人进山做什么呀,难不成又去猎头大家伙?”
“昨儿个有人射中了皇后娘娘的马,马儿发狂才跑上山的,皇上令贾大人去捡回那支箭,看是谁射的,不管是不是误射,害皇后娘娘受惊一场,皇上肯定轻饶不了他。”
德妃说,“除了咱们几个的,其他人的箭都长得一样,怎么查?”
郝平贯躬着身子笑,“皇上让贾大人去捡箭,自然有法子查,几位主子不必担心的。”说完,他追着皇帝去了。
四位宫人立在晨曦里,目送他远去,半响,李贵人嗨了一声,“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的箭都有数,反正又不是咱们射的。要我说,皇后娘娘被受了惊的马带到山上,不巧遇到虎,这没什么可怀疑的,难不成那虎是别人故意放在那里,专门等着皇后的?皇上就是太紧张了。”
德妃道:“皇上与皇后恩爱,皇后娘娘受了惊,皇上自然会紧张,这是人之常情嘛。”
李贵人撇嘴,有些阴阳怪气的,“昨儿个要是咱们受了惊,可没人紧张。”
德妃笑道:“你呀,小心祸从口出。”
李贵人眼角一瞟,“怕什么呀,我说的可是事实。”手帕一甩,转身走了。
另两位小主,一个才人,一个常在,地位低下,与李贵人同住一个殿,常被她欺负,所以在她面前不太说话,等她走了,两个人才活跃了些。
齐才人见周围没人,小声问德妃,“姐姐,我听说乔姐姐如今就在太医院供职,是不是真的?”
德妃问,“你怎么知道?”
“前几日,我头疼病犯了,叫小德子去拿药,他亲眼看见了,说那位戴着乌纱帽的女医官就是乔姐姐。”
“是么,这个本宫倒是不知道。”
另一个刘常在道:“我瞅着皇上这意思,得把咱们几个都打发了,老实说,我是想出去的,留在宫里有什么好,不如象乔姐姐似的,自谋出路,拿朝廷的俸禄多好。乔姐姐能去太医院,我想去御史院,打小爱看书,若是能让我日日有书看,可不比什么都好。齐姐姐你呢?”
齐才人脸微红“我若能出去,还是找个郎君嫁了吧。”
德妃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温和一笑,“既是这样,你们去求皇后娘娘,她一准能让你们得偿所愿。”
第七百九十章它是我的孩子
没多久,贾桐去山里找箭的事就传开了。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满天飞。
李贵人闪进德妃的屋子,低低叫了声,“姐姐。”
德妃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出去。”
待奴才们退出去,她把门关上,转身再看李贵人,和先前在外头若无其事的样子截然不同,面露惶然。
德妃把手压了压,“你怕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贵人松了一口气,嗫嗫的道,“姐姐,其实我……”
德妃摆手,“你什么都别说,说了我也当没听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着吧。自家姐妹,难道姐姐还能把你往外推?”
李贵人笑道:“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把心放肚子里了,反正我不承认,谁也拿我没辙,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是这话,你把心放肚子里,风头浪尖上的,咱们还是少见面,先回去,等回了宫,咱们再叙。”
李贵人便起了身,朝她福了福,“妹妹谢过姐姐,妹妹这就回去了。”
德妃亲自送到门口,“妹妹走好。”
白千帆睡到巳时才醒,一睁眼就看到皇帝放大的脸,吓了她一跳,“你做什么?”
皇帝勾着腰,垂着头,脸几乎要贴上她了,闷声笑道:“我在听你说梦话。”
白千帆以为他故意打趣她,嘟着嘴说,“你才说梦话呢。”
他们本来就挨得近,她嘴一翘,碰着他的脸,他立刻就吃嘴里,笑的得意,“这可是你自个送上门来的。”
白千帆闹了个大花脸,顶着他的胸脯不肯就范,但哪敌得过男人的力道,被他霸道的抱在怀里,热烈的吻了一回。
亲完了,他把头搁在她肩上,依旧紧紧搂着不松开,白千帆察觉到异样,轻声问,“你怎么了?”
皇帝似乎憋了一口气,这会子才长长的呼出来,“媳妇儿,你吓坏我了。”
“对不住,让你担心了。”白千帆是晕睡着回来的,这会子醒过来,也是有些后怕,但她不想让皇帝担心,拍拍他的背,“怕什么,我命硬,关键时刻总能化险为夷的,对了,”她抬起头来,“点点呢,它还好么?”
“它伤得很重,不是太好,不过你不用担心,朕给魏仲清发了话,要是救不活它,他的医正就不要做了。”
“我去瞧瞧它。”白千帆急急忙忙要下床,被皇帝按住,“早饭都没吃,肚子不饿么,先吃点东西,有了精神再去看它。”
皇帝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关切,白千帆无法拒绝,点了点头,“叫他们弄点熟牛肉,我呆会去喂点点。”
她吃了饭,拿着一包熟牛肉到魏仲清屋里去,皇帝自然是寸步不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怪味,魏仲清脸上蒙了一块黑布,见帝后双双驾到,赶紧上前行礼,白千帆把他丢给皇帝,径直往屋里去了。
豹仔侧躺在台子上,身上被绳索虚虚的绑了三道,白千帆脸色一凛,扭头问道:“这是做什么?”
魏仲清在帝后面前不敢打诓语,颇有点尴尬的道:“回娘娘,臣胆小,夜里和它睡一屋害怕,不得已做些防护。”
“你救治它,它心里都清楚,不会好歹不分的。快松开!”很少发脾气的白千帆面上笼着一层薄怒。
皇帝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个护卫忙上前解开了绳索。
“喂它吃东西了么?”白千帆过去看豹仔。
“它伤得太重,没什么精气精,从回来到现在,还不曾吃东西。”
白千帆越发火了,“兽跟人一样,吃了东西才好得快,你是大夫,连这个都不懂么?”
魏仲清挨了呲达,低着头不敢吭声,余光里,皇帝的目光寒冰一样射过来,吓得他打了个颤,退到一边去。
白千帆轻轻摸豹仔的头,“点点,你饿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是你最爱的五香牛肉呢,吃一点吧。”
她把牛肉放在豹仔的嘴边,豹仔毫无反应,再摸它的肚子,只能感觉到很微弱的起伏,看着很不好的样子。
她急了,用手去扳豹仔的嘴,这一举动差点又把皇帝吓得魂飞魄散,再怎么亲近,倒底是猛兽,再说豹仔现在神志不清,万一一口咬下来,白千帆的手就没了。
“我来,我来喂它。”他好言相劝。
白千帆不肯,“它和你不熟,万一咬着了怎么办,你们都退后一些,闻着生人的味,它不高兴的。”
皇帝,“朕怕它不留神伤着你……”
“不会的,点点知道我是谁。”见边上的人都不退开,她急得跺了一下脚,有些恼:“都出去!”
皇帝向来拿她没辙,挥挥手让大家都出去,只留他站在边上。
“你也离远点。”白千帆指挥他。
皇帝有些无奈,“千帆,它只是一只兽。”
“它是我的孩子。”白千帆声音哽咽起来,“麟儿不在的日子,是它一直陪着我。”
“你别哭啊,我站远些就是了。”皇帝最怕惹她哭,往后退了一些。
白千帆掰开豹仔的嘴,把一小片牛肉塞进去,情绪一下收不回来,小声抽泣起来,“点点,好孩子,你倒是吃呀,别让我担心,你要是不快些好起来,我该多伤心啊,点点,点点,你听到我说话了么,快吃吧,吃饱就有力气了,我带你回宫去,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好不好,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