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斐妩
另一只手臂同样脱臼,似面条一般无力垂下。
“有生之年,我都不会伤你性命。”叶清隽垂眸望着她道:“可我未必不会废除你的手脚,叫你更加安分些。”
“倘若不够,便再加上你的眼睛和嘴巴。”
青翡抽气轻喘。
她想起纪流苏要挖人眼珠子的事情,竟隐隐觉得这两个人的性子有几分相像。
“我带你去。”她是个识抬举的人,想做好事,可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青衣将她手臂推回原位,她疼得汗透衣衫,却仍要爬起来领着人去寻云黛。
等她领着叶清隽到了府外一处窄巷,又推开其中一扇门进了院里去。
青翡道:“云姨娘被我带来这里,便等着我安置她离开暮州。”
青衣将房门踹开,进屋去查看了一圈,又出来道:“里面无人。”
青翡诧异:“没人?”
叶清隽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看得她忍不住冒了身鸡皮疙瘩。
“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掳走了她也说不定呢,或是她刚才出门去买东西还没回来……”青翡没甚底气说道,随即便迟疑地去敲了敲邻居家的门。
里头出来一个中年妇人,青翡问她:“白日里我领来的女子你可曾见到过?”
妇人道:“见到了呀,小姑娘恁好看,长得水灵,你是她姐姐吧?”
青翡点头又问:“你可曾见有其他人进去过?”
那妇人却摆了摆手道:“你前脚刚出门去,她后脚也走了,怎么,你们不是一块的?”
青翡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彻底傻愣住了。
她走时候,云黛分明极听话地应了她,说一定不会乱跑的……
这算什么意思?
云黛压根就没想过要等自己回来将她送走?
那对方为何要同意与自己出府来,还一副极相信她的模样……
先前青翡被揭穿了也只是紧张地冒了些虚汗,当下她却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青翡有些不敢置信,她一边打量着叶清隽的脸色,一边讷讷道:“我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毕竟她一直都以为云黛是个乖乖的小兔子,听话乖巧不说,连兔子单纯的傻性也是有的。
她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就是这样一只小兔子把她给阴了一顿。
叶清隽却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对云黛说过的话。
彼时他说她蠢,说她没有脑子,骂她是个蠢货。
又说,只要他的妾侍足够聪明,想要离开叶府,他自然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清隽也万万没想到,便是这么一句嘲弄人的话,竟叫小兔子给上心了。
待他回府里去,翠翠又将这些日子云黛的作息事无巨细地说了。
叶清隽抚着茶盏,听见最多的就是吃和睡。
她怕是真把叶府当猪圈了……
末了翠翠又鼓起勇气低声道:“您不是说过么,只要您的妾侍们愿意,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的么……”
这也是叶清隽早些时候与友人吃酒时说过的话。
叶清隽勾起唇角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变。”
翠翠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里虽怨云黛不告而别,却也为她能不被家主计较而感到高兴,便忙又行礼退下。
青衣立在一旁,听到他们这对话,只当叶清隽不再要追究。
岂料叶清隽端起了茶递送到唇边,却在沾到嘴之前眼底的阴沉蓦地泄露,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掷了出去。
精致的茶盏杯盖粉碎,裂声刺耳。
他的语气平缓,唇角却隐隐透出一丝狞意。
“去把暮州翻过来,也得把她给我找出来。”
什么话该记在心上,什么话不该记在心上她怕是也没掂量过。
她若掂量过了,又怎会不清楚后果?
想叫他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辈子吧!
第37章
锦意在门外跪了许久。
房门打开来, 却是青衣立在门边冷冷地望着她。
锦意缓缓吐了口气,面上似一潭死水, 缓声开口:“毒是我下的……”
她也不知为何纪流苏杯中也会有毒酒。
可她并不想因为云黛的善心而害了对方。
青衣垂眸扫了她一眼, 进了屋里去,片刻出来时, 却叫来两个仆人。
“家主有言,将她拖下去打满一百个板子,丢出府去, 死活不计。”
锦意闻言,捏在袖口的手指缓缓松开。
家主甚至连见都不需要见她一面, 便直接处置了她。
对方一直都是无情的, 做出这样的决定再符合他的性子不过了。
锦意心底一直都明白, 却仍控制不住自己为了他多年前那一回维护,而深陷其中。
如今她求仁得仁,一百个板子下去再丢出府外,焉能活命?
她想死在他面前的愿望,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无需家仆过来拖她, 她便自己起身跟随着去了。
仆人将她按在长凳上, 语气也有些许不忍:“家主如今在气头上,你偏上要撞上去,你若是熬不过这一命, 便早日安息重新投胎去吧。”
言下之意是唯恐她死后的亡魂来寻他们报仇。
锦意不言,却闭上了眼。
“等等。”
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将他们的动作给打断。
锦意抬眸,便瞧见关俞年突然出现在此。
“二位可否行个方便, 叫我替了她这一百个板子……”
“关兄弟,这不合规矩,你莫要为难我们……”家仆说道。
“实在不行两百个板子也使得,你们又何必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关俞年又道。
“这岂能是多少板子的事情,如今家主在怒头上,若是知晓了这事情,莫要说你和这位姨娘了,便是我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这般一来,我怕是要让你们为难了。”关俞年叹了口气,却挡在了锦意身边。
家仆没了法子,便只好去请示青衣。
片刻青衣过来,打量了关俞年一眼道:“你若是愿意,也只能替一半,这个时候最好莫要打搅家主,不然即便你不是府里签了契的家奴,也一样要惹麻烦上身。”
各捱五十个板子,这也是青衣给他的三分薄面。
关俞年心知肚明,自然是抱拳谢过。
家仆便又抬来一条长凳,关俞年走过去时,却被锦意抓住了下摆。
“我心里至始至终都不曾有你,你压根就没有替我分担一半的必要。”
关俞年垂眸望着她,原先不知道她的想法,如今知晓了,便愈发觉得自己从前的模样滑稽可笑。
“你放心吧,知晓你连死都想死在家主眼皮底下之后,我便也对你彻底死了心。
我如今这般做,不过是为了消磨去我对你余下的那丁点情意。
只是从今往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你既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倒不如给我做一世仆人,我娶妻,你便服侍主母,我生子,你便看顾孩子,唯有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锦意闻言,竟无言以对。
关俞年冷笑一声,便从她指间扯过自己的衣摆,转身趴到了长凳上。
他是个习武之人,皮糙肉厚,这些来执行惩罚的仆人又都是寻常人,没有深厚的内劲,五十个板子下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可是对于锦意来说,便是好一顿消遣了。
好在家仆心思不算太坏,虽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但也没有刻意下了死手。
五十个板子结束,锦意也昏了过去。
仆人要丢她出府去,却是关俞年一言不发地将人背起,消失在了叶府。
府里因云黛的事情而闹得人仰马翻,可云黛这时却没有丝毫察觉。
她如今正在一间客栈当中,入住其中,竟也没有叫人发觉出异样。
只说她当下穿着一身男衫,又并未带什么特别显眼的行囊,钱财尽数换成了轻便的银票,被她藏在了抹胸的夹层当中,怕就算是遇上了强盗,她也只需要把钱袋子里那些碎银子交出去保命。
云黛打量着镜子里的人,活脱脱是个样貌清俊的少年郎。
她扶了扶盘起的头发,先前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平稳沉静下来。
上回她是临时起意,家主嫌她蠢,嫌她招摇过市。
她不懂得伪装,又不懂得带盘缠傍身,傻乎乎地跑出来,却又自己上了船把自己给送回去了。
仔细想来,家主骂她的那些话真真是对的。
莫说云黛是个小傻子,可小傻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他那样骂她,她便是再想逃跑,又哪里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