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37章

作者:时久 标签: 古代言情

我那句琢磨酝酿许久、矜持含蓄委婉的试探之词就变成了咆哮吼出来:“虞重锐!你会不会凫水!”

因为太生气用力过猛,我把船桨都举了起来,这话听着就像我恼羞成怒准备用桨把他戳水里去。

他举起手挡在面前,忍着笑说:“只会一点,勉强可以自保求生,你要是掉水里我可救不了你,快放下坐好。”

我奋力划了两下桨,船头“砰”地一声撞在码头立柱上,震得他上身一晃险些倒栽进船舱里。

我把缆绳往柱子上一套,也不管他了,踩着他身边的船舷越过去率先跳上码头,顺便在他身上踢了一脚。

我沿着湖岸一边埋头往回走一边生闷气,气头过去了又觉得懊恼又沮丧。夕阳晚霞,湖光山色,“你不会凫水,将来一定要找个水性好的夫君。”“那你会不会凫水?”多唯美含蓄又恰到好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走了好一阵也没听到背后有人跟上来的动静,我正犹豫要不要回头,脑袋顶上一根从岸边伸到路中的拦路柳枝却叫人拂开了。

我一转头,发现虞重锐就在我身后。

今日他穿的是天青色的便服,左边袖子上印了我一个湿叽叽的黑鞋印。看到我骤然回头,他马上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唯恐我再踹他一脚似的。

这下可好,现在他不但觉得我又蠢又可笑,还是个粗鲁坏脾气的刁蛮性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好点儿呢?

他把那根戳我脑袋的柳枝折到一边去,放软语气道:“好了,以后我绝不再提那日之事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发现他的唇角微不可觉地向上弯了弯,一定是又想到让他开心逗趣的情景了。

我十分郁闷,又不好再发脾气,闷声说:“快走吧,再不回城天又要黑了。”

一路上我们俩都没再说话,默默地回到园子门口。站在门外遥遥可见桥那边的澜园大门,守卫的大理寺官兵还未撤走。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下午晏少卿说的那些话,划船游湖散心而暂时忘却的忧虑又重新袭上心头,何况我也没散得多开心。

总之就是我心情更沉重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上了马车出发回洛阳城,虞重锐吩咐常三哥:“从安喜门走。”

我抱着膝盖坐在他对面,闻言不禁抬头问:“为什么要走安喜门?”来的时候我们明明是从西面绕开上林坊走的。

虞重锐望着我半晌,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叹了口气,说:“齐瑶,一会儿进了城,我就送你回国公府吧。”

“我不回去!”我激动地抬高声音,“你、你要赶我走吗?”

“你先别急,听我说。”他柔声安抚道,“妃嫔自戕,非同小可。陛下勒令七天破案,大理寺那边,我最多再让他们拖延一两天就必须上报天听。此事恐累及你全家老小,你应当尽快回去告知贺相,早做打算。”

他没有利用此事来对付祖父,反而让我回去提前告诉家人商量对策,我应该感激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方才路上我还想,虞重锐那么聪明,可有领会到我问他会不会凫水所含的意思?他回答说只会一点勉强自保不能救我,是当真在说凫水,还是也一语双关委婉地拒绝我?

现在我知道了,他就是在拒绝我。

毕竟他连姑姑向他提亲都拒绝了。他认识我,那天也知道了我的身份,这里面并没有任何误会,难道我还指望经过短短这几天的相处,他就会对我改观吗?

我只觉得喉头堵得慌,好像满腹的话都在争相往外涌,却又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嘴唇翕动了半晌,最后却只问出来一句:“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虞重锐微微一笑:“当然,有事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骗人,这不过是一句敷衍的客套话。回去之后,我是彭国公、前任宰相贺少保的孙女,他是顶掉了祖父相位、祖父见了能骂他一头狗血的新相,我用什么理由去找他?

若非特殊的巧合,我们也不太可能再偶然遇到。刘夫人的相亲宴他去过两次,上巳时他尚是刘侍郎的同僚,第二次是姑姑特意邀他去的。但现在他是宰相了,往后这样的集会不会再邀请他,我连在公开场合与他碰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虞重锐了,我的心里……我……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难受极了,比当初君柳告诉我长御是个太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我还要难受。

刚刚他还说,园子里的湖我爱来便来,随我划个尽兴,也是糊弄骗我的,他早就打算好要把我送回去了。那座废弃的旧园,曾经是我一个人的秘密领域、冒险乐土,以后它也不再属于我。它是别人家的了,用高耸严密的围墙圈起隔离,我不能再轻易踏足。

我呆呆地望着对面的虞重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我的脸都快僵了,如果再不发生点什么的话,我……我的眼泪可能就要下来了。

好在这时常三哥忽然停下车,隔着帘子禀报:“大理寺晏少卿使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你再这样要注孤生了我跟你港。

第27章

晏少卿派来的是一名他的亲信小吏, 看样子与虞重锐也相熟, 道是附近的樊家村突发离奇命案, 连晏少卿也被难住了, 请虞相拨冗顺道过去看一眼。

虞重锐听完就笑了:“洛阳城郊小村子的命案,与他大理寺何干?言笑定又是一时技痒没忍住, 插手人家郊县事务,搞得自己下不来台。破案是他的专长, 我去干什么?让他自己想办法。”

小吏拦在车前恳求道:“少卿说虞相是顶顶的聪明人, 总能发现旁人忽视的盲点, 哪怕过去点拨点拨他也是好的。反正那樊家村也不远,离这儿不过四五里地,就在回洛阳的半道上, 虞相就当顺道歇个脚罢了?”

虞重锐还想拒绝, 我抢着说:“对啊,顺路经过举手之劳而已,为什么不过去帮帮他?”

虞重锐转过来挑眉看我。

我支支吾吾地辩解找补:“他破了我姑姑的案子, 现在人家有难事求上门来, 顺手帮一帮也是应该的嘛, 反正也、也耽误不了多一会儿……”

这理由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下午我还跟晏少卿针锋相对差点吵起来。但是现在,不管是什么事,只要能拖延一时半刻,别让虞重锐马上送我回家,我都愿意去掺一脚。

虞重锐看了我两眼, 回头对车外的小吏道:“那就请带路吧。”

四五里地,不消半刻钟便到了。下车时我觉得这村落有点眼熟,走到村口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樊增带我来的村子?樊家村,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那天夜里的亡命经历犹在脑海,我心有余悸,忍不住往虞重锐背后缩了缩。樊增说要去永州投奔舅舅,他走了吗?会不会还在村子里?

虞重锐回头问我:“怎么了?”

对,有他在我就不用害怕了,要怕也应该是樊增怕我们才是。

他又说:“能让晏言笑插手管闲事的,恐怕不是一般的命案。你若害怕,就在车上等我,我让常三守在这儿。”

我摇摇头,悄悄拽住他的袖子:“我要跟你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