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绻
楚峥伺候在一边,亦是愁容不展。
“怎么回事?前几天不还好好的?他前几天还有说有笑,在院子里逗鸟,怎么今天……是不是吃坏什么了,还是没休息好,或者……”
楚峥脸色铁青:“嵘。”
楚嵘焦躁地安静了下来。
“父亲一直有肺疾,从母亲去世那年开始有的。”他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沉着,慢慢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慌了神的妹妹,“如今,积郁成疾,肺疾一并复发,才成了这副模样。”
“……积郁成疾?”
“……是。”
楚嵘瞪着他,冻脚的寒意直冲脊背:“你骗我,爹他每天对谁都是笑相,怎么可能积郁成疾?一定是大夫诊错了,我去请……我去请白露霜来!”
他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没用的,谁来都一样。”
一颗心拔凉。
胸口脏器中流出的血液,穿过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肌肤,奔腾着痛苦。
楚洛是心病,那一头牵着楚嵘的母亲。
一个这一辈子,做尽一切,也再不能见到的女子。
爱一个人很简单,忘记一个人却很难。于楚洛而言,妻子的一颦一笑在他心中早已模糊不清,但他只想要这个人,纵然已不记得她的容貌,已不记得她说过的很多话。
十八年了,他那颗跳不太动的心,终于也承受不住了。
楚嵘还是跑去了仁心堂,白露霜正要走,见她脸色苍白匆忙而至,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白露霜说楚洛这病得养,一时半会虽要不了人命,但长年累月下去,也是棘手。
他开了一副安神护心的药方,旁的药材都可以在堂中抓取,只是有一味药引……
“郡主,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花月蛇的蛇胆前阵子就卖干净了。”
楚嵘追问:“这种蛇,最近的可以在哪里找到?”
掌柜道:“仁心堂的花月蛇胆都是捕蛇人上百虫山取的,不过花月蛇集聚的那块,好像就是不久前被烧掉的地方。”
真是船迟又遇打头风,好事撞不上几桩,坏事倒是一件接着一件。
她垂着眼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都怪当初太冲动,现下连给爹的药引子都找不到。
“不过听捕蛇人说,曾经在百虫山另一边儿看到过一窝花月蛇,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仿佛有了希望,楚嵘迅速提起药包:“好,谢谢掌柜的。”
回到王府,尉迟渡在她出去期间得了消息,悄悄也来了王府,如今也在楚洛床边上守着。
楚嵘原本绷着情绪,一见了他,这眼泪就如决堤洪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她想也没想,当着楚峥的面就抱住了尉迟渡,又怕吵着楚洛,拉着人到了外头,才敢哭出声。
“我、我爹他以前从来不生病,这一病又是咳血又是昏迷,我……”
尉迟渡抬手去抹她的眼泪,却发现她早已哭成个泪人,干脆把人拥入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着。
“我哥说他是因为思念母亲太过,可他一个人憋了那样久,从来不对我说什么,连楚峥也瞒着我,我……我觉得我真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废物。”
尉迟渡搂着她的腰身,此刻心里也绞得难受,轻道:“好生调养,会好起来的。王爷与世子一直不告诉你,是不想你闹心。”
“我何尝觉得闹心,我……”
他覆上她的双眼:“听话,别哭了,嗯?”
可这哪是说停就能停的,她把他胸口哭湿一片,才哽咽着勉强止了眼泪。
他陪她到夜深,一钩弯月高高挂起,光晕惨白。
楚嵘揉了揉发疼的眼睛,道:“近日我就先……搬回王府,照顾我爹。”
尉迟渡道:“好。”
送他上马车时,楚嵘把一直随身携带的流苏玉佩给了他:“这个给你,就当作你我的信物,来日尘埃落定,我爹病愈,你便带着这个来娶我。”
尉迟渡没接,顺着她伸出的手臂,仔细瞧她。
“我知道你用这玉佩可以知晓我的去向,我保证我不乱跑,你收着,行不行?”
他有些动容,接了玉佩,走时留下一句:“保全你自己。”
昏沉的月色之下,远去的马车好像没有影子,仿若从虚幻之中出现,又消失在虚幻之中。
她立在府前,一直到看不见那车尾,不肯挪开半步。
第37章 藏蛊
次日天还未亮,楚嵘便起了身。
昨日夜里楚峥守着楚洛,现下还没从屋子里出来。她打听过那些大夫给楚洛开的药方,比较之下,她把楚洛的药帖换成了白露霜开具的。
趁府中还没有人看到她,楚嵘带上一些驱蛇粉,赶紧就出了门。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怕受到阻拦,楚峥尉迟渡尤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