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绻
“跟我走,我能护你周全。”
哦。
我不信。
尉迟渡在她身侧蹲下,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楚嵘皱起了眉。
他伸手轻轻抹了她脸上的眼泪,拉着她瘦削的手起身。
楚嵘跪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尉迟渡低头望向自己还悬在半空中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失礼了。”
他不容拒绝地把她扛了起来,任她拳打脚踢,毅然决然地往外头走去。
尉迟渡身上是带着伤的,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额角不断往下淌着刺目的红。
楚嵘剧烈的挣扎扯动着他的伤口,他连眉毛都没有蹙一下,小心翼翼地环着她的腿。
到最后她挣扎不动,他身上也痛到麻木。
黑色的天空下,他听到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像一条搁浅垂死的鱼。
第48章 知足
他的肩膀一向很稳。
楚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
兴许是因为就算把她扛在身上,也不会拖慢他把剑捅向别人的速度?
他身上依旧带着那股淡淡的檀香,只不过如今闻到,她心里也不会再如当时那样难耐了。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尉迟渡一路扛着她从牢狱杀到了宫中的东南角,所到之处,哀嚎遍野,几乎没有活口。
她原先怎么就没有发现尉迟渡是这样血性的一个人?楚嵘奇怪地想。
雨滴砸下来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凉,便抬手摸了摸自己后颈。
触感粘腻,她盯着自己染上血污的手掌发呆。
雨夜中鲜血很快就被冲刷干净,像她的念想,不剩分毫。
那是尉迟渡的血。
从宫门闯进狱中,再从牢中一路杀到这里,量他体能武力再高超,此刻也是强弩之末。
他寻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把楚嵘放了下来,自己则坐在她身边,粗粗喘着气。
楚嵘双手环着膝盖端端正正地坐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听着他喉间一声一声痛苦的呼吸,做不出任何反应。
尉迟渡捂着额角的伤口缓了一阵,才转头看向那个失了魂的人。
雨水将她打湿,鬓发粘在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自己的脚尖。那一瞬间尉迟渡以为他再也得不到楚嵘的任何反应。
他挪到她的跟前,想要看看她的脸。刚伸出手,便瞥见手上沾染着的血色,犹豫了片刻,终是垂了下来。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那句话里夹杂着的情绪极其无力,无力到她甚至分辨不出这是个问句。
楚嵘抬头看向他。
眼中的尉迟渡尚且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她还要狼狈。一身的伤口,像要把血留干了为止。
她摇了摇头,又把头低下了。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消化楚嵘方才那个无声的拒绝。
两个人的对峙,虽只有一掌之遥,却好像相隔千山万水,远到他快要抓不住她了。
尉迟渡了然地点头,识趣地避开了那些话题,道:“我在宫中安排了人接应,世子现在应当已脱险了。你……一会回侯府吗?”
侯府。
提起这个词,两个人的心都跟着一阵抽疼。
她与他的回忆,大多是在那里。侯府中他偷偷抱着她亲吻,侯府中他们相拥而眠,侯府中他们甜蜜耳语。
她总喜欢捉弄尉迟渡,她喜欢看他的脸一点点的变红。
可现在物是人非,他竟然还会问她,回不回侯府?
楚嵘笑了一下:“你何须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
“洛王府已经被抄了家,我爹死在狱中,我和我哥在狱中受尽苦楚,你现在来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去?”
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外透着寒气,她握着一双拳头,指甲陷入肉中,生抠出血来。
“尉迟渡,你到底有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