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这一下,不用她再暗示什么,两位妈妈都晓得保证,“等到风头过去,立刻托辞推了差事,决不让少夫人为难。”
七娘子笑了,她亲切地扶起两位位高权重的管事妈妈。“也用不着就推辞了差事,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嘛,也要你们的一份收入来贴补家用。照我看,那些个又体面又清闲的差事,捡了出息少些的,安排两位妈妈过去,外人看来,你们也有面子。又全了五嫂的面子,又全了国公爷关心家务的心思,岂不是三全其美?”
能够不赋闲在家,用体面的办法退下去,两位妈妈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彭虎家的又趴到地上,响亮地磕了几个头。“少夫人慈悲,少夫人慈悲,少夫人是观音转世,救苦救难!”
林山家的也是满心感激,“谢少夫人成全我等二人,以后少夫人若有差遣,我二人必定万死不辞!”
至此,七娘子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整件事的方方面面,才算是全都圆了过来。
她亲自开门出去,将立夏等人叫回屋子,拧了手巾来,给两位妈妈整顿仪容,又喝了几口茶,才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这件事虽然眼下只能就这么算了,但两位妈妈毕竟是母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平白无故这样遭了冤屈,不要说母亲,就是我,都不会答应。”
七娘子面上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煞气。“自己人有错,可以打可以罚,但还轮不到别人往我们自己人身上泼脏水。这口气现在是咽了,但总有一天,要在始作俑者身上找回来。”
她顿了顿,才漫不经心地问,“两位也都清楚,张账房家的,背后有人吧?”
林山家的和彭虎家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从心底腾地冒起了一股邪火。彭虎家的咬牙切齿,“五少夫人平时看着那样文静,想不到居然如此毒辣!平白无故就往我们身上栽赃……活该她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林山家的却不期然又有了些犹豫:五少夫人再怎么恶毒,究竟是个主子,自己一个下人,就算要对付她,又能怎么对付——
七娘子点头道,“五嫂的确是居心险恶,不过她手底下的人,也远不止张账房家的一个。两位妈妈忘了,这件事我要捂着,张账房家的也不能主动挑出来,又是谁散布谣言,把事情闹得这样沸沸扬扬的呢……”
两人自从进了明德堂,就被七娘子的几句话闹得阵脚大乱,情绪激动反复,只顾跟着七娘子的话起伏,却是谁都无心细想,如今得了七娘子这一语点醒,林山家的先回过神来,在心底沉思了片刻,忽然间茅塞顿开,已经是一头冷汗,涔涔而落。
五少夫人的心思也实在是太缜密了!
恐怕这一本假账已经准备了多时,就等着世子夫人当家理账的时候由账房指出破绽,如果世子夫人上当,一步接着一步,就算自己和彭虎家的费尽心思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这些年来暗地里的勾当,只怕也要被揭穿了出来,那么不但自己倒霉,是连国公夫人都要跟着没有面子……
就为了和六房作对,把自己和彭虎家的撮了来当个替死鬼,五少夫人当真是好算计!见世子夫人不上当,又立刻指使张账房家的把事情闹大,是要逼着国公爷来查了。要不是世子夫人当机立断,只怕国公夫人一脉,在府中的体面,迟早要荡然无存!
而世子夫人又怎么能容得下账房内有五少夫人的忠犬潜伏呢……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拔掉的!
林山家的面容转冷,想到自己十多年来兢兢业业,打下的一点家事,只怕转瞬间就要毁于一旦,心头就烧起了一股怒火,她情真意切,咬牙切齿地道,“请少夫人示下,这位账房,到底是蔡乐家的嫂子,还是吴勋家嫂子呢?”
七娘子见彭虎家的脸上也渐渐有了恍然之色,紧跟着便是一脸的咬牙切齿,她微微笑了。
“说起来也很巧,老妈妈是个谨慎人,她是想让两位账房,都把账全过一遍,尽量杜绝情弊。”她缓缓道。“蔡妈妈是个内行人,那本账她看了,倒没有出声。账里的不对,是吴妈妈向我指出的。”
只是这句话出口,她就已经给吴勋家的树立了两个满心怒火,无从发出的大敌。
要起她的底,也就容易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
奶奶的白喜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从明天起恢复在家吃饭~
不过周日我又要外出,所以加更什么的,还是要等我回家了再说……下周三开始,会酌情安排双更!
做小
等到两个管事妈妈千恩万谢地出了明德堂,七娘子才松弛下来,靠在炕边迎枕上,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闭着眼吩咐立夏。“我睡一会,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就是没什么事,过上半个时辰,也叫我起来。”
她没听见立夏回话,便睁开眼看过去时,见立夏一脸的不敢苟同,七娘子不禁扑哧一笑。“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我没事,就是倦得很,让我闭闭眼……”
话虽如此,但七娘子也就是休息了片刻,心中想到了什么,就又爬起身来问立夏,“张家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立夏先不答话,而是叫上元,“把药捧进来——您好歹也要自己知道保养,这么耗费心机,也要适当进补……”
待得服侍七娘子喝了一小碗药汁,才道,“老妈妈刚才打发人来报信,说人已经是醒过来了。现在张家人正在哭天喊地,说不知道张妈妈蒙受的是怎样的冤屈,竟要上吊……”
七娘子一扬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立夏就续道。“老妈妈已经把人都锁在自己屋里。国公爷也派了人出来,据说是直接给两口子都灌了一碗药……现在就是要喊,也喊不出声音来了。”
她面上带了微微的不忍之色,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埋怨。“真是五少夫人不消停,张账房家的两个女儿今年才七八岁,眼看着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七娘子也是心中一沉:没想到平国公的动作这么狠,这么快,这么不由分说。
旋即又有些释然:也就是这样的雷霆手段,才能在军队中立足吧?以他老人家的性子,处置家中**委曲,这样的手段,只怕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一点不忍,推了开去,淡淡地道,“能保住性命,已经是父亲的慈悲了。张家人要怨,就怨他们背后的人好了。”
她在心底捉摸着平国公的用意,又皱眉凝思了片刻,才道,“既然父亲要的是一个快字,这件事,我们也得快起来。你去把蔡乐、吴勋家的叫来,一并连老妈妈也请进来见我……”
等到三个管事妈妈进了明德堂,七娘子又关了门来,细细地嘱咐了她们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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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爷是第二天一早到的京城,还是先到兵部挂了号,才回许家向太夫人、平国公问安。
虽然他常驻的宣德,距离京城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但四少爷一心扑在事业上,上一次回京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这一次难得回来,全家人当然都很当一回事,一起在乐山居里的小花厅等着四少爷,七娘子还把四郎、五郎带进了小花厅里,也让太夫人见一见许久没来请安的曾孙。
因为四郎、五郎平时养得娇贵,除了每个月一两次,到清平苑给许夫人请安,一并平国公有空的时候抱到梦华轩去玩之外,很少出现在人前,这一次露面,众人倒也觉得稀罕,于宁、于泰两兄弟,更是童心未泯,围着四郎、五郎,要教孩子们叫叔叔。
“明年你们就启蒙了,再几年,也要跟着叔叔们一起上课,现在叫了,到时候好处有你们的!”于宁笑嘻嘻地哄着四郎、五郎。许凤佳看了,倒也不禁笑道,“孩子还小呢,现在说这些,他们又哪里听得懂。”
不知是不是为了下许凤佳的面子,他话音刚落,五郎就含着手指,懵懂地望着于宁,娇声道,“七叔!”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都道,“五郎是个灵醒的,知道讨好了七叔,将来上学时有他的好处呢!”
古代没有正规学校,所有的教育,都由私塾完成,像许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己当然有家塾。等四郎、五郎进家塾读书,和于宁于泰就是同学了,于宁要是肯提携两个侄子,他们的课上得当然要轻松得多。
就连五少爷都眉眼弯弯地过来逗侄子们。“这两个孩子真是可人意,从来一般的人家,三四岁的孩子都没有这么聪明的。”
等到外头丫鬟来报,四少爷进了屋子,大家才又各自坐好,笑着招呼,“四哥/四弟回来了!”
虽然排行第四,但因为前头的两个少爷去世得早,四少爷许于潜在孙辈里也算是年长的了。行动之间自然而然,就有一股长兄般的风范,他今年大约而立,一张国字脸,五官也算是端正,只是笼罩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叫人望而生畏,在许家的几兄弟里,倒算是最怕人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