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沈绪手一抖,抬眸阴冷冷的看着赵权:“如何了?”
“常嬷嬷陪着芮姑娘,说怎么劝都不肯走。”
沈绪一颗心被攥的紧紧的,眸光晦暗看向窗外某处:“宣康廉王。”
沈廉自觉做的滴水不漏,就算沈绪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证据也动不了他,是以他大大方方进宫来,直至在御书房见了座上的人,没来由心下一紧。
沈绪轻轻勾了下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偏透出一丝骇人的阴郁:“皇兄此次所为,朕可是……十分不悦呢。”
沈廉咬着牙对上沈绪的眸子:“皇上所言何意?”
沈绪嗤笑,凝眸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就是想起父皇来了,皇兄可知父皇是如何没的?”
沈廉背脊一凉,不可置信得抬头去看沈绪,他难不成还想弑兄!
沈绪缓缓点头,道:“哦,对了,是母后下的毒。”
“你胡说!”沈廉激动的站了起来:“你想污蔑母后?你以为太后的位置是这么好动的?你别忘了,如今不过新帝登基短短数十日,满朝文武皆是墙头草,可不见得会为你说话。”
沈绪往后一靠,带着些许笑意道:“朕还没想动母后,只是今日心情不佳,特宣皇兄进宫小酌几杯罢了。”
胡说八道,这儿连酒都没有!沈廉警惕的盯着他。
沈绪沉声道:“赫北。”
…
那天赫北扛了个麻袋出宫,把麻袋往康廉王府一扔,那麻袋闷哼一声,赫北便回宫复命去了。
第41章
41
瘟疫已持续了半月, 进城来的流民几乎都病死了, 不少城内的人也感染上,有的仅靠药吊着命。
芮毓抬手擦了擦汗,气馁的坐在石头凳上,原来师父替人看病这么累。
常嬷嬷这几日不敢靠近这儿, 只能等芮毓忙完了再到一旁给她送饭, 回回都是哭着问:“姑娘可感觉身子有何不适?”
芮毓抿着嘴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困。
何音摘下面纱走过来, 朝常嬷嬷微微颔首,才说:“病情控制住了, 只是这些人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
常嬷嬷抹了把泪:“何大夫,已经救了不少人了,哪能所有人都能救呢。”
芮毓点点头, 伸手去拉住何音的手, 何音一怔,这么些天来第一回好好瞧她,明明才两三个月,却觉得哪哪儿都不似当初。
一个绿衣姑娘在棚外东想西想, 又小跑回马车旁:“小姐, 里头都是病人和大夫。”
徐明珠掀了帘子, 投向棚内的神色竟带了些羡慕。芮毓懂医, 平城瘟疫这么大的事儿她能帮上忙,父亲说连朝中都议论此事的人。
皇上忧心,拨了一大批御医下来, 徐明珠目光暗了暗,皇上忧心的到底是谁还说不准。
她淡淡道:“凉翠,你说往年瘟疫来治病的大夫,能活下来的有多少?”
“小姐,这……奴婢不懂。”
徐明珠笑笑,没再说什么。如今疫情控制住了,太医是皇上拨下来的人,尽管有功可也理所应当,芮毓就不同了……
论功封赏,她怕是头一等。
但她有没有命消受就不一定了,徐明珠瞥了眼棚子,让马车掉头回府。
疫情控制住后,芮毓便被分配到一间小屋子里呆着,需观察个一两个晚上才能被放出去。
她打着呵欠缩在门边,残破的门窗投进一大片阳光,她就这么晒着睡着了。
夜半时,一辆马车缓缓而至。
赵权缩着脑袋道:“皇上,这是一般流程,只要姑娘挨过这一晚身体无恙的话便可回府了。”
前面的人俶尔停下,森森看了眼赵权。赵权冷不丁一怔,啪叽一声打在自己嘴上:“奴才该死,芮姑娘吉人天相,自是不会有事的,外头都说姑娘是活菩萨,活神仙呢。”
“但、但是皇上,您贵为天子,这地方不该来啊!”
赵权拦在沈绪前面,吓到眼泪哗哗流。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就这么倒霉染上病,岂不是要天下大乱的!
沈绪眉头一蹙,拎着赵权的领子随手一丢,赵权甩在草堆里,哎哟一声,又怕惊醒别人忙捂住了嘴。
沈绪拐弯走进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屋门破旧不堪,连门槛都只剩半截。他猛的心下一股无名之火就上来了,这丫头赌着命救人,好不容易疫情控制住了,却被关进间破屋子里,还要住半个月!
吱呀一声,沈绪推开屋门,一个脑袋歪了过来,芮毓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可夜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问话,他亦是不出声,二人就保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气氛诡异的很。
半月不见,沈绪蹲下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伸手过去,掌心覆在她脸上,本来就巴掌大的脸又小了一圈。
芮毓鼻尖一动,方才还紧绷着的心弦攸的松了,她仰头小声说:“凉。”
沈绪这才收回手,用更凉的语气道:“我看你在死人堆里都不怕,怕什么凉。”
芮毓小嘴抿了抿,她治病救人是做好事,跟师父一样,也有人喊她大夫,以后回了山上,就可以跟师父一块下山啦,再也不用一个人留在山间。
芮毓推了推他:“你不能进来,万一我生病了,会传染。”
芮毓顿了顿:“会死。”
沈绪心下猛地一揪,拦腰就把她抱起来。可也只是抱起来,步子半分都不挪动,他停在门口,默了半响道:“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芮毓扭扭捏捏的把手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爹爹说,太子哥哥能把书本吃透,十分了不得。”
沈绪一怔:“什么?”
芮毓搂的紧了些:“爹爹夸你,带着我进宫同你一道读书。”
她停了停,凑到沈绪耳边说:“我见过你,我记得你。”
沈绪嗓音微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芮毓退开了身子,漫不经心的想了想,认真道:“我忘了。”
沈绪从这微弱的光线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她小挺的鼻尖,微微耸动了一下。
他顿了下,眉间染上了些笑意,终于还是想起来了。
“那时候便能开口说话,怎么还装哑巴?”
芮毓眼一眨,小声同他说:“母亲说,爹爹是因为说太多话才死的,我会死吗?”
沈绪攸的抱紧她,抑制住心下想杀人的情绪,缓缓道:“不会,若有人要你死,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
芮毓轻声一笑:“好吧。”
芮毓被一路抱上马车,直到上了车沈绪也没将人放下来,就这么一路抱着回了宫。
一路上侍卫宫女们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得见皇上一身便服,怀中躺着个姑娘走的飞快。
到了乾清宫,赵权忙命人放热水,皇上一路奔波都累了。
沈绪轻轻将她放在自己的龙床上,站着看了半响,才皱着眉头问赵权说:“你瞧着她,像是染了瘟疫的?”
赵权一听就要哭了,皇上明知芮姑娘是有可能染上瘟疫,还把人往宫里带!抱了一路不说,竟将她放在龙床上!
哎哟,老天爷呀!赵权心下悲戚,抹了把泪,做好了一块死的准备。
沈绪睨了眼赵权:“朕也觉得不像。”
赵权:“……不像,不像。”
芮毓是被连夜带回宫的,御乾宫的人嘴巴大多还严实,目前还没透露出半点风声。
只是昨个儿从宫门一路过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今儿一早就传,皇上抱了个姑娘回宫。
芮毓一觉睡醒不知外头事态,反而是一直呆在沈绪身侧的赵权过来,乐呵呵的带人进来布菜:“奴才恭喜县主,县主饿了吧,先将就点吃,皇上一会儿便下朝了。”
芮毓恍惚的瞥了眼赵权,县主是什么?
赵权又乐呵呵道:“县主还不知吧,您菩萨心肠救了百姓,皇上刚封了您县主的称号呢,那赏赐都送到芮府,多到放不下呢,铺子田地,足够您下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赵权说的眉飞色舞的,好像受封赏的人是他似的。
沈绪下了早朝没直接回乾清宫,转头去御书房,那正端坐着一人,一身素衣白纱,正是何音。
见一身明黄色龙袍,何音嘴角微微弯了下,叩首在地:“民女叩见皇上。”
“何大夫见外了。”
何音还是将礼数都做全了,大大方方打量沈绪一眼,心下多有感触。但她到底是一届草民不便多言,只道:“皇上得偿所愿,又替民女把徒儿照顾的极好,民女心中甚是惶恐,今日来,不过一事相求。”
何音试探着说:“当年太傅同平阳侯颇有些交情,民女听说平阳侯夫人请皇上赐婚,将阿毓嫁给世子,民女思来想去,我既不能终身照顾她,就更需有人能顾着她,那平阳侯府树茂根深,是能托付的人家。”
沈绪偏头思量,随后才笑说:“何大夫这么草草定了她的亲事,可有问过她的意见?”
“阿毓心思单纯,不明事理,想是不会有异议的。”
何音愈发着急起来,若再不定了阿毓的亲事,只怕她往后便看顾不到她了。
这孩子实在可怜,如今又身处平城这等虎狼之地,平阳侯一家好歹势大又相熟,是最好的选择。
沈绪不耐烦撇过脸,怎么别家的姑娘想留到十七八都无事,到了芮家的,一个个上赶着让他赐婚。
最后他到底还是没答应何音,随口找了几句话打发了过去。
乾清宫里,赵权一口一个县主的,像只苍蝇在芮毓身边打转,转的她眼花。好不容易等来了沈绪,芮毓小步迎上去:“师父呢?”
赵权惊讶得眼睛都快掉了,他还真听到芮姑娘说话了?
芮姑娘竟不是哑巴?
真是见了鬼的……
她一开口便问何音,沈绪本就憋着一股劲儿,再叫她这么一问,冷冷道:“走了。”
芮毓失落的抿着嘴,跟在沈绪身后问道:“凝香呢,巧阅还有常嬷嬷不来看我么?”
沈绪猛地停住脚步,神色不明的转身瞧她:“想出宫了?”
另一头赵权一听这话头不对,小半步小半步的后退,直至门外,他轻悄悄拉上门,吁了口气。
芮毓眨了眨眼,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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