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屋外立刻便进来了两三个人,焦急道:“殿下?”
沈绪面无表情吩咐:“把这头蛇搬出去。”
缓了缓,他又补充道:“要在有太阳的地方。”
说完,他扯了扯嘴角,真荒唐,给一只蛇晒太阳。
竹林中能透进大片阳光的地方很少,只有泉边那一寸地。而二人一蛇挤在此处,偏生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杨威看芮毓搬了两张板凳过来,不由说:“姑娘可是要公子一同在这儿?”
芮毓点头,晒太阳对身体好,他该晒太阳。
杨威抬头瞄了眼沈绪,戚戚的撒开手,退到一旁。太子养尊处优,平日里稍微有点日头都会有人打着伞,这样让他在阳光下晒着,真是想都不敢想。
旁人不敢想,沈绪自然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有同一只蛇和一个哑巴一起晒太阳?
他不肯坐下,芮毓扯了扯他的袖子,在空中挥着写下一个字:好。
杨威忙替芮毓说:“殿下,属下看出来了,姑娘写了个好字,应当是说晒太阳对身体好。”
芮毓重重点头,拍了拍板凳,像个十足的小傻子。
而那蛇吐着信子,也仰头一并望着沈绪。就这么在众人一蛇的瞩目下,沈绪缓缓落座,闭眸,一声不吭。
赫北定睛一瞧,殿下这是吃瘪了么?
第5章
5
大清早,沈绪还在休息,门外倒的四仰八叉的季家军倒是陆陆续续醒了。门外菜地里,蹲着一小团身影,阳光打下来像只会发光的小兽。
杨威不由看定了神,摇头感叹,也难怪村民说是神女,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加上空灵的气质,怪不得殿下没直接杀了。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顺着那道视线芮毓扭过头去,见到杨威悄然一笑,朝他招手。
杨威扶着腰间的大刀走近,探头一看,芮毓抓着满手的蚯蚓,甚至因为太大力握着有些蚯蚓已经成了两节,在芮毓手中蠕动……
他一下变了脸色:“姑娘这是?”
芮毓没答,抬手将这些捉住的蚯蚓递给杨威。杨威握着刀的那只手略微一顿,好恶心……
里头坐在竹板上的几个士兵看到杨威进来,正要打招呼时望见他手中,全都一顿,只见他满脸扭曲的一下将蚯蚓甩进竹篓里。
他转身问:“姑娘要做什么?”
芮毓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煲汤喝啊,他们从来没有喝过么?
师父说过,蚯蚓炖汤最有营养,而且,易上手。
众目睽睽之下,芮毓操起一把菜刀,毫不犹豫的在砧板蹭蹭蹭剁了几下,方才经过杨威手的那几只蚯蚓一下便成了泥,挣扎的扭动过后,便再无动静。
季家军看傻眼了,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芮毓熟练的给方才剁成泥的食物添加调料,搅拌过后扔进烧开的水中,没一会儿那水便滋滋作响,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飘了出来。
芮毓满意的点点头,朝众人笑。
有人低声问道:“这是要……”
杨威扭头从竹门的缝隙看到还在歇息的沈绪,替他捏了把汗。
果然,芮毓端着那碗深棕色的汤汁去了沈绪那间屋子,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将军,要不要拦下来……”
士兵说完,便看沈绪已经往嘴里送了一口汤。屋外的一众人一阵恶寒闭了眼,他们虽是在外求生的糙人,但是季家军的待遇极好,除了在身体上受些磨练之外,吃食上反而是顿顿富足,更别说有过吃虫子的经历了。
沈绪在芮毓的注视下饮了两口汤,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道:“换药方了?”
芮毓眨了下眼睛,摇头。
沈绪将碗往前微微一递:“这是何物?”
芮毓抬了抬手又不知如何表示,便提步出去,小跑至灶前,捏起一小段方才没扔进锅里的尸体,就要拿进去给沈绪看。
杨威忙在外头拦住她,低声说:“姑娘不可。”
芮毓不解的拨开他的手,仰头看他,杨威却一时不知如何说好,才思索了一会儿的功夫,芮毓便没了耐心,绕过他往里头走。
果不其然,里头一声重响。沈绪神色难看的将碗重重落在桌几上,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样子。芮毓还想劝他喝,便寻了宣纸,写了个补字。
沈绪脸色更难看了:“你是说,这东西补身体?”
芮毓点头。
沈绪气的紧紧闭上了嘴,那恶心的味道还在口中缠绕不散。
补身体的东西那么多,人参鹿茸哪个不比蚯蚓强!没见识!
沈绪哪里知道,这种家门口一抓一大把的东西,可比人参鹿茸要好找的多。芮毓见他实在不肯再喝,可惜的把碗端了出去。
她轻声一叹,原来给人治病这么难,平日里她照顾蛇鼠虫蚁,给什么吃什么,哪里像这个好看的男人一样挑剔。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她要像师父一样好好照顾病人,这个男人不爱喝有苦味的汤药,那就去给他摘几个甜果子。
于是,芮毓本着颗治病救人关爱病人的心,跑去竹林外的一片果园摘了几个桃子,满心欢喜的送给沈绪,却见沈绪仍然黑着脸,怎么也不肯收下。
芮毓急了,忙在空中挥出个字:甜。
杨威上前左右端详着几个桃子,这才说:“殿下,是真的桃子。”
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闹了这么一出后,沈绪除了芮毓端来的药其他什么都不肯用,就连饭食都是季家军自己上山摘的果子还有打的野兔。
夜里,季家军围着火烤刚打下的野兔,肉香味儿飘的到处都是。因着他们之前给沈绪送过烤肉被芮毓撞见了,芮毓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病人,不能吃烤肉。
所以这一次,芮毓守在窗下看着,不让他们再给沈绪送吃的。
士兵探头瞧了瞧,果然看到门边一抹白色布边还在,摇头说:“这个姑娘不会饿着殿下吧?赶明儿回了平城,万一……”
赫北忙摆手笑:“我看这姑娘医术高明,殿下前两天血色还是黑的,今日就正常了,身子也好多了,都多亏了这姑娘,我看要是能将她带回平城留在殿下身边照顾也是极好的。”
一个哑巴不会说话,实在是再安全不过,况且这姑娘心性单纯,也不会加害殿下。
季家军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往日在北地军营的日子,从征兵到选为季家军,聊的绘声绘色的。
芮毓睁大眼睛仔细听,因为听不清还将位置往外挪了挪,整个人暴露在门前。
赫北微微一顿,朝芮毓喊:“姑娘可要过来一起听?”
芮毓犹豫了一下,拍了拍沾上灰的衣裙款款走去,几个大男人忙让出位置给芮毓,有几个腼腆的红了脸,这辈子还没见过长的这样妙的女子呢。
几个男人说起从北地到平城的趣闻,逗的芮毓轻轻抿着唇笑。偶尔露出洁白的牙来,笑的一群人跟没见过女子似的。
沈绪拨开珠帘看的分明,那小丫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被逗笑时又弯弯的,承载着满满的对平城与北地种种事迹的好奇,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芮毓起身从土里摸出几个土豆分给众人,扔进火堆里烤着吃,撒上些辣椒籽滋味儿更浓郁了。
沈绪鼻尖微动,双眸阴森森的望向热闹的那处,最后珠帘一抖,被重重垂下。屋内的人继续躺着,闭目养神。
平城的事进展到哪个地步了,差不多该走了。
他忽的一笑,窦皇后,沈廉,还有他们大楚的左相……
是如何处理父皇的尸体呢,那把插入他胸中的箭应当成为太子弑父的重要证据了吧,太医也不会查出父皇死前便中了毒,窦皇后倒是摘的干干净净…
沈绪微微弯起了嘴角,这该如何是好。
第6章
6
平城,皇宫。
今日的天儿阴沉沉的,像是有一层雾霾笼罩在皇宫上空,压着人喘不过气来。端坐在宁圣宫正殿的女子脸上描着仔细的妆容,但细瞧还是能瞧出眼下几缕细纹卡着脂粉。
她脸色严厉,身旁坐着的人神色也如出一辙。
窦皇后屏退了众人,这才说:“都几日还未找到他,连尸身都没有!”
沈廉稍稍偏了头,冷静到不屑一顾:“沈绪用了两年母后送的药,如今正是药效发作的好时候,指不定在路上便不行了,镇北候派了人护他,也说不定尸身被运往北地了?”
镇北候是沈绪的舅舅,如若沈绪出了什么不测,他也不会让沈绪的尸体落入窦氏一族,安上畏罪自杀的罪名,坐实了谣言,届时还不是便宜了窦氏一族?
这么一想,沈廉的猜测倒是有几分可能。
窦皇后松了气:“罢了,你也退下吧,如今朝政都是你在处理,便别在本宫这儿耗着了。”
沈廉垂头:“是,母后歇息,儿臣告退。”
窦皇后一心想扶持沈廉当皇帝,望着他能在这段时日里好好处理政务,作出点政绩来,却不知自沈廉监国后,朝局动荡,连带着宫外都出现了骚乱。
朝中无君,乱的先是各个府衙。就连平城的衙门也不例外,搜刮民脂的事儿比比皆是,但又不好在城中太过放肆,便寻了大小村庄动手,这些村民又从未见过大官,一个个便吓的将所有家产都拿了出来。
杨威奉命搜集情报,正打算悄悄从小路上山,便瞧见一行官兵大咧咧的走着,以为是行踪暴露,着急上山禀报。
此时正逢一妇人跪倒在官兵面前,哭着喊着要抢回包袱,被一脚踹倒在地。杨威这才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憋着一肚子火上山去。
谁知他义愤填膺讲完一大通话,沈绪面对着窗,只淡淡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杨威噎了一下:“殿下,咱们就这么放着不管么?”
当初太沃帝在时,日日只知饮酒作乐,朝政大半都落去左相手中,太子不能出宫,便都是让杨威等人搜集情报呈上。
每每看完情报,沈绪虽未说一字,他们却真真切切能感觉到,这个太子心系百姓,是登上帝位的最佳人选。如若不是这样,镇北候也不用费尽心思要护他性命。
沈绪偏头:“王大人的妻女如何了?”
杨威立马笑道:“殿下远见,王大人虽气恼,但也不得不从,他还送了个消息,说康廉王欲出兵金陵,说是要收回七年前被金陵强占的楚地。”
沈绪眸光晦暗,阴冷冷道了一句:“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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