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47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一个用心险恶,一个早有防备。偏偏他的京畿府大牢倒了霉!

  张一璟鼻子都气歪了:“孟濯缨,今早的燕窝,你为何不吃?”

  孟濯缨被晏奇又喂了一口汤,有气无力的道:“我担心呀!今天就要审我了,事关我清白名声,莫说燕窝,什么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陈彦既有投毒之嫌,正对应了方嬷嬷临死前的诉状。接下来,很容易就查到,陈彦早就染上了五石散,戒之不掉。每年花费的银钱都不知有多少。

  下在饭菜中的五石散纯度极高,就是陈彦自己留用的。

  之前那两名人证,都认出陈彦就是与瞎眼乞丐“接头”之人。

  陈彦死活不认,张一璟直接动了刑,十大板下去,打的哭爹喊娘。陈彦仍然大声喊冤:“大人,饶命啊,小的真没做过!小的不认识那乞丐,兴许是这两人认错人了。至于您说那姓厉的进士,小的和他从没见过,无仇无怨,为何非要杀他?”

  “再者,这毒害小主人一事,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涂荣海摇摇晃晃的站在堂下听审,突然小声道:“大人审案,只敢对下人用刑,这陈彦明明白白就是镇国公府的管家,能受谁指使?还不是这孟小世子!”

  曲蔚皱了皱眉,他对镇国公府的事也不算了解,可隐约也知道,陈彦并非孟濯缨亲信。

  曲蔚不悦,倒也未曾表露,小声道;“涂兄,不明之事,还请慎言。”

  说话间,陈彦又挨了几大板子,呼天抢地,死去活来,总算是脱口:“是,小的是受人指使!”

  张一璟眉心一跳,果然,陈彦鼻涕眼泪抹了满脸,冷不丁就要过去抱孟濯缨的腿。

  自然被谢无咎一脚给踢到了一旁。

  陈彦哭唧唧的道:“大人,小的和厉进士无冤无仇,做甚么要害他?他有功名,小的只是个家奴,又哪里敢害他?”

  曲勿用疾声喝道:“那你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陈彦道:“是,是我家小世子!我在镇国公府数十年,自然是忠心耿耿。这等杀人害命的大罪,除了我家主子,又有谁能叫的动我?”

  “小世子,事到如今,小的也不敢不招。再不招,怕是要被活活打死了。您莫怕,不过是个寒门进士,叫国公爷使些银钱,摆平了也就是。”

  谢无咎冷笑一声:“胡言乱语!还不闭嘴?”

  张一璟看看庭下,徐玉莲一直默默啜泣,间或仇怨的看一眼被众星捧月的孟濯缨。——自孟濯缨方才晕倒,晏奇和谢家那小子就一直守着。

  这排场,呵,的确怎么看也不像个来受审的。

  可她又的确是无辜。张一璟收回隐秘的心思,再审陈彦。

  “你说你受孟濯缨指使,买通乞丐,再由乞丐买通彭氏,毒杀厉效良,可有何凭证?”

  陈彦从怀中取出一物,道:“还要有何凭证?小的为镇国公府的奴仆,效忠主子,是天经地义。这就是我家小主子赏的。”

  张一璟一看他呈上的玉佩,脸色微变,手指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垂下手,使出全身力气克制自己。

  孟濯缨看清此物,眉心微微拧住,不悦却不动声色。

  这玉玦是孟濯缨之母余氏自幼佩戴之物,从余家传出来,到了孟濯缨手中。

  陈彦高高举起玉玦:“这就是我家小主人,赏给我的,以示亲信。”

  张一璟又问:“那孟世子究竟为何,要毒杀厉效良?仅因口舌之争?”

  陈彦猥琐一笑,满脸鼻涕都掩盖不住他的淫邪:“当然不是。我家小世子看上了厉氏之妻,想要据为己有。小世子多次跟小的说过,厉效良不过一贫贱之人,如何有福气消受这朵娇花?岂不是明珠蒙尘?还命小的,在芙蓉巷里置办了一处小院,预备事成之后,金屋藏娇。大人若不信,只管去查。”

  “若非有这等前因,厉效良怎么会在大街上,拦住我家小世子的马车?”

  “胡说八道!”听审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女子娇脆的清喝声。那女子一身侍女装扮,梳着两个丫髻,娇俏可人,她分开众人,上前道:

  “府尹大人,寺卿大人,小女乃是牛侍郎之女,小女可为人证。小女能证明,厉效良拦住孟世子的马车,绝非因为孟世子调戏其妻。”

  说完,她无视周遭各种打量、诧异、若有所思的目光,落落大方走上公堂。

  牛濛语道:“大人,厉效良的确对孟世子怨念颇深,但不是因为其妻,而是因为小女。”

  堂下一片喧哗。连曲蔚都摸了摸头,有些不明所以。

  牛濛语对这些质疑,恍若未闻,继续道:“厉效良高中进士,家父赏其才学,有意将小女许配此人。谁料厉效良竟敢瞒下已婚事实,意图骗婚。此事被孟世子察觉,登门拜访家父,使小女免于错嫁。厉效良正是因此,才对孟世子怀恨在心。”

  她一转头,一指涂荣海:“大人,家父曾邀请厉效良上门作客,也让小女想看。此人,便是陪同。这位公子,是也不是?”

  涂荣海慌慌张张:“去,是去过牛侍郎府上的,可是……牛侍郎也没提起婚事……”

  牛濛语冷笑一声:“你只管承认就是。我所言,家父家慈亦可为证。若还不能说明,这管家和徐氏说谎,小女来之前,还请来一位人证。”

  时机正好。

  谢无咎拍拍手,颜永嘉推着一辆独轮小车,将一位老人请上了堂。

  徐玉莲一见,脸色大变,不等他说话,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哀声痛哭起来:“公公,您不在家休养,怎么来了此处?您可要保重自己,夫君没了,狗蛋和二宝年纪还小,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您这个亲爷爷,和我这个亲娘了!”

  “亲娘”二字,她咬的又重又实。

  老者便是厉效良之父。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徐氏,无力的叹了口气。

  徐氏再如何错,也的确是狗蛋和二宝的亲娘。她若再出了什么事,这两个孩子,就的的确确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第56章 天下学子

  厉老汉原本坐在小车上, 张一璟见他行动不便, 兼之形容佝偻, 满目苍凉,可怜至极, 当场就免了厉老汉见礼。

  “厉老汉,您亲来作证,厉效良是否曾结识牛侍郎?他在家中,又是否提过,牛侍郎有意结亲?”

  厉老汉顿了半晌,都没言语。旁听的几个学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小声催促, 被曲蔚轻喝一声:“噤声。”

  “噗通”一声,几个学子吓了一跳。原是厉老汉不顾阻拦,从独轮车上爬了下来。

  厉老汉跪在地上, 先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三声, 连站在听审台最外围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都停下窃窃私语, 甚至不自觉屏住呼吸, 想听听,这位至关重要的人证, 厉大爷会说些什么。

  厉老汉磕完头,道:“大人, 小老儿有一事恳求,不论真相是什么,还请您饶过小老儿的儿媳。我已经老了,又病又残,活着拖累小辈,可狗蛋和二宝还小,又没了亲爹,不能再没有亲娘啊!”

  张一璟心中甚是无奈,并不表态:“老大爷请讲吧。”

  厉老汉也不敢强人所难,又看了徐氏一眼,才慢慢道:“阿良是去年秋出门赶考,我们四人留在家中。后来,我生了一场重病,田地也种不成了,索性就变卖家产,到京城来找阿良。”

  “到的那日天色已晚,刚找到阿良,他就急匆匆的把我们带出客栈,在颇为偏远之地,置办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安置。”

  张一璟问道:“既然一家团聚,为何还又要另外租住?”

  张一璟也知道,厉效良被抓进大理寺之前,还是和几名学子一起,住在一家便宜客栈之中。

  厉老汉苦笑一声:“既上了公堂,也不必再隐瞒下去。只他这一辈子,学的了学问,却立不正人品。我宁可他当初没有进学堂,一辈子做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也好过如今,将学来的东西,变成了满肚子的歪心坏水!”

  “他把我们藏起来,当晚就告诉我,他要飞黄腾达了。把我和孩子们撵出来,关上门和儿媳谈了很久。第二天我才知道,他要停妻另娶,还写了一纸协议,把儿媳哄得乖乖的。”

  徐玉莲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又没吱声。

  厉老汉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还有厉效良的签名和手印。

  张一璟一看,这所谓的协议上写着,要她不吵不闹,先藏在京城里。等厉效良成功迎娶牛家小姐后,最多半年,就寻个由头,将他们母子三人接回去。

  这也罢了,最无耻的是,厉效良还许诺,将来将牛家小姐的嫁妆,分一半给徐玉莲和两个孩子。将来所有家产,都归徐玉莲的两个孩子所有。

  下面还补充有歪歪扭扭的一条,是徐玉莲后加上去的——不许牛家小姐生子,确保将来所有家财,都归她所生的狗胆和二宝所有。

  厉效良也按了手印。

  张一璟刚被孟濯缨气歪的鼻子,又气正回来了!

  这一纸协议,简直太不要脸!

  厉老汉垂头丧气,很没颜面见人:“那时,我还不知道儿媳和他已经说好了。在京中住了一段时日,他不常归家,我隐约听闻,他似乎要另娶,规劝他也不肯听,只是不耐烦。我不知如何是好,就想去府衙告状,让他和儿媳回家,带着一双小子好好过安生日子。”

  张一璟问:“您去告官,就不怕因此污点,朝廷革了他的功名?”

  厉老汉苦笑道:“他连人都做不好,还做什么官?”

  “也就是在路上,我冲撞了孟大人的马车。孟大人听明原委,说这桩事她来料理便是。还请我吃了热饭,命人将我送回家去。隔了几日,还遣人来报信,说事已办妥。果然,当天晚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回家了。喝了大酒,好一通闹。我将他一通教训,没料想,他借着酒疯,把我……”

  厉老汉突然抿嘴,不说了。他这腿伤,就是他亲儿子推搡时摔断了。

  顿了一会,他又接着说:“在京中这段时日,我儿不常回家。我这儿媳,也是时常外出。小老儿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不是老糊涂了,更没有捕风捉影冤枉谁。大人,小老儿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必定与我儿的死有关。”

  张一璟已经隐约猜到,厉老汉要说什么了。他隐秘的看了一眼孟濯缨的方向,这小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徐玉莲和陈彦呢。

  果然,厉老汉说道:“我这儿媳,来京城不到一个月,在外头,已经有了相好了!”

  张一璟虽然猜到了,可还是被噎了一下。曲勿用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被这句话给炸懵了,抢着道:“所以,老爷子是怀疑儿媳和相好的,把您儿子给害死了?”

  堂下哄然一片。

  站在曲蔚和涂荣海身后旁听审案的学子们,怎么也想不到,案情会有这样柳暗花明、叫人嘴咧在地上都捡不起来的转变。

  先是徐氏玉莲状告孟濯缨,因惦记自己美色(?)而谋害其夫。

  随后,峰回路转,孟世子中毒,牵扯出家中管家陈彦。管家陈彦虽然被证实买通人投毒,却还反咬一口,指称孟濯缨是幕后主使,但其中错漏不少,敏锐的学子们也不是傻子,已经隐约能猜到一些真相的影子。

  此时,厉大爷又站了出来,指称儿媳在外有人,并不简单。

  厉老汉闭了闭眼,从怀中摸出一个成色不错的白玉手镯:“大人请看,此物,就是那姘夫送给她的。她整日里不离手,出事前才取了下来。”

  徐玉莲凄婉的喊了一声:“公爹,您怎能如此冤枉儿媳?这镯子是夫君生前送的,儿媳岂能不爱惜?儿媳不常在家,也是在外给人家做绣活补贴家用,没曾想,在公爹眼里,儿媳就是这样……”

  厉老汉听不下去,打断她:“别哭了!哭得太假了!你就不要假惺惺的嚎了。还不够丢人吗?你心里要是还有你那两个孩儿,就快些求大人,饶你一命!大人,那姘夫有一回送她回来,被我撞见了。就是堂上这个人!”

  厉老汉一指陈彦。

  陈彦吓了一跳,反应和徐玉莲一模一样,哭天抢地的喊冤:“她一个乡下妇人,我能看得上她?莫要胡说八道!”

  徐玉莲抬起头,收了哭声,不可置信的看向陈彦。

  陈彦也不管她,只是一味的否认,并不认识这妇人。

  他若是承认了受人指使毒杀厉效良,最多也就死他一个。若是能将孟濯缨拉下水,家中老娘儿子还能好好的。

  若是让孟濯缨脱身,他一家老小,都别活了!

  张一璟将镯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还没说话,就听孟濯缨和谢无咎同时开口了。

  “张大人……”

  孟濯缨抿唇,对着谢无咎微微一笑:“谢大人,你说吧。”

  谢无咎道:“张大人,这镯子质地虽然一般,但雕工精妙,不是一般师傅能做出来的。您不妨拿去金玉坊问上一问。”

  张一璟暗中一哂,还问什么?厉老汉都是大理寺找来的,只怕这些线索,谢无咎早就摸了个透。

  张一璟猜的没错。谢无咎如今唯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厉效良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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