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晚急
孟濯缨只好穿了。刚一上车,她又麻利的解开,脱下就扔到谢无咎旁边。
“你看,车上烧了两个炉子,我走这么几步路,上了车还不是得解开。”
那披风被她丢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搭在了他腿上。
谢无咎腿上像被什么烧热了一般,想去拿开,又觉得甚至会烫手。
顿了片刻,他见孟濯缨不注意,伸出两根手指头,轻手轻脚把那披风给挪到了一边。
车里似乎有些过分的安静,谢无咎有些坐立难安。炉子上的茶壶滚开,冒着泡泡,并不肯老老实实的“咕嘟咕嘟”,似乎也在叫“断袖断袖”。
那股不安分的冷香,叫人不甘心寂寞,可是又抿紧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是可以无话不谈的挚友。
“噼啪”一声,火炉里一声轻响,孟濯缨低头看着一本闲书,突然顿住。
“谢兄,这本书,是你今日看的?”
谢无咎心头正喧嚣吵闹的厉害,哪里知道她说了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
孟濯缨略一挑眉,把书递过来,彩页的插画版面给她轻轻折了一条痕。
谢无咎翻开一看,书封面上写着《花溪风月录》,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插图当然也不是什么正经插图,而是两个少年,掀开衣袍,脱了裤子,露出光溜溜的四条腿,在假山里“玩耍”……
这压根就是一本暗中流传的禁·书!而且,还是不正经中的不正经!什么野外,什么断袖……
啊呸!谁是断袖!狗才是断袖!
谢无咎着火一样合上书,连声道:“不是,不是我的!是我爹给我的,呸,也不是我爹看的,是,是国子监送来的。”
孟濯缨轻笑道:“我知道。这种书历来有之,不过私下传阅。这本书,是国子监士子住所搜到的。想必,是燕衡那黑心鬼,故意给咱们大理寺找的事。临近新年了呢,大家都休沐了。不必理会他。他若有本事,只管把那些士子教好了才是。”
谢无咎听她毒舌的贬损燕衡,心下放松了许多,方才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也淡去了些:“没错。教不好士子,倒拿我们来开涮。不过……”
孟濯缨偏过脸来:“不过什么?”
谢无咎轻咳一声:“这种书,你也不能看。”
孟濯缨微微一笑。
二人到了临江阁,颜徐等人早就到了,唐秀正端着油碟,殷勤的问晏奇:
“大仵作,你要不要葱葱?要不要辣椒面面?”
大仵作嫌弃的推开他:“舌头捋直了再来说话!”
徐妙锦喝了几口米酒,小脸酡红,把油碟蹭过去:“秀秀,我要!我要葱葱,我要面面……”
唐秀嫌弃的又把她给推开:“秀秀什么秀秀?你舌头捋直了吗?找你的颜颜要去……呕!太恶心了你们!”
徐妙锦咯咯直笑:“还不是你先说的!”
唐秀:“劳资就是四川人!俺们那旮沓就是这么说话!”
颜徐异口同声:“快收了你那口南腔北调吧!”
第60章 舞姿“妖娆”
临江阁素来歌舞娱人, 也算坊中一股清流, 但毕竟是声色之所。孟濯缨解了披风, 问道:“今日怎么约到这里来了?还把小徐也给带来了。”
晏奇道:“临江阁的店家是北方人,小菜风味独特。你尝尝。”
孟濯缨失笑, 又问谢无咎:“你还真不怕徐相打断你的狗腿?”
谢无咎道:“无妨。你且看吧,好戏上场了!”
话音刚落,音律急变,胡琴和着鼓声如急雨打落芭蕉一般,嘈嘈切切,音律欢快多变。
一个身形壮硕的舞女摇晃着“婀娜”的身姿上场,纱裙艳丽,彩色丝带裹在粗壮的手臂上, 开始跳了。
居然是时下最流行的胡旋舞。
孟濯缨目瞪口呆,手中杯盏落在桌上都不曾察觉,冷不丁那“舞娘”一个高踢腿, 透过层层轻纱, 一根根茁壮生长的脚毛随风飘舞……
晏奇触目惊心, 庆幸道:“幸好我来的早,先吃了个半饱。”
孟濯缨连忙吃了一口炙肉压惊:“曲捕头还有这种嗜好!果然人不可貌相!可怕, 可怕!”
谢无咎眯了一口酒, 道:“往常是没有。他打赌输给我了才跳的。不过没准今日过后,他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此爱上了这种感觉也说不定。”
孟濯缨还不知道:“什么赌约?”
“查你的案子。”谢无咎三言两语一说,最后证人是谢无咎找到的, 而案情关键点是孟濯缨自己破解。还是大理寺赢了。
谢无咎:“本来我都说算了,没想到曲勿用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讲究千金一诺,非要履约。这一点上,我真是服了他!”
孟濯缨问:“要是你输了,跳吗?”
谢无咎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我们大理寺不是可以派人‘出征’吗?我看颜永嘉的根骨就不错,必定唱跳俱佳。”
他说这话时,突然停顿了一下。莫名想到,若是让孟濯缨来跳呢?
若是她穿上这轻软纱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跳着这胡旋舞,该是什么模样?
谢无咎骂自己混账,脸面骤然发热,急匆匆的灌了一盏冷酒。
“我先出去透透气。”
孟濯缨看着曲勿用跳舞,冷不丁和他对上了眼神,曲勿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在跳。于是,孟濯缨一面忍受“妖娆舞姿”的荼毒,一面乐不可支。
“成,你去吧。”
谢无咎出去后不久,徐妙锦吵着要去阁楼上看月亮,颜永嘉拗不过她,连忙跟在身后,一叠声哄着这小祖宗。
晏奇吃了几口雪花酥,觉得特别不错,就想带一份回家。唐秀故作正经的坐了片刻,也跟着起身了。
孟濯缨慢慢的压住唐秀的衣裳。
“唐秀,晏姐姐早就成亲了。”
唐秀道:“我知道啊。”
他一低头,没心没肺的笑,“你看晏奇的样子,纯把我当个共事的伙计,从来没有想歪过。你放心吧,我也舍不得她想歪。你要是这么提防我,她可就要察觉了啊。”
孟濯缨默了默,松开了手。
曲勿用的的确确是条铁打的汉子,硬生生要把这胡旋舞给跳完,眼下已经到了转圈的关键时刻。曲勿用一连转了七八十个都没停下,原先哈哈大笑的人们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孟濯缨笑的眼睛都弯了,突然朝一侧躲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扑了个空,伸手又要摸她的脸。
“哎哟,哪里来的小倌儿?真是好看,来,让大爷疼疼,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你的!来吧,你!”
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银票,荷包里倒出一堆碎银子,扔在桌上,抓着孟濯缨的手就要捏她下巴。
“砰!”
孟濯缨握紧酒壶,刚砸下去,腰间一紧,就被人远远带开。
谢无咎一拳砸在醉汉脸上,怒不可遏:“瞎了你的狗眼了!什么浑话都敢说!”
台上的曲勿用也看见了,撕开纱裙,几乎是同时跳下台来,也踹了那男子一脚。见谢无咎已经回来了,他小拇指一翘,“娇哼”一声,昂首挺胸出去了。
谢无咎揽着孟濯缨的腰,想想方才那醉汉,目光淫邪,要用那脏手碰她,就觉得格外暴怒,几乎压制不住火气。心头那股烦躁又狂涌出来,比任何时刻都要翻腾的厉害,恨不得见些血,来能平息下来。
两人实在靠的太近了些。鼻尖一股清雅而又玄乎的香气,像疯了一样往他鼻子里钻。
谢无咎还未曾辨识清楚,究竟是松烟香,还是什么冷香,便觉出怀中的孟濯缨轻轻动了动,像一只裹在手心里的珍珠,缓缓蠕动。
她侧过身来,黑色锦袍上嵌入的银丝微微一闪,她小脸的轮廓、耳垂上润玉一样的耳珠,都显得格外精致、迷人。叫人心神眩晕,不由得就要被魅惑住。
他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的勒紧了她的腰……
纤弱可怜,不堪一握。
捏在手里,盈盈一汪春水。
的确是太细了些。
隔着冬日厚厚的衣裳,还是这样过分的细。
哪有男子会有这样春水一样的身段?
谢无咎猛然顿住。在她察觉不对之前,不动声色的放开了。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
怪不得,晏奇说他蠢。
他的确是蠢!
蠢不自知!
徐妙锦看过了雪色,从阁楼下来,扑在桌上,就神秘兮兮的问:“晏姐姐,名器是什么?”
晏奇一口酒呛住,不断的咳嗽:“什么名器?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个孩子,从哪里听来的?”
徐妙锦道:“我方才赏雪,听别人说的。说是这临江阁,有一不世出的名器。”
颜永嘉连连点头:“听起来,像是什么厉害的兵器!”
唐笑一脸坏笑,正经的规劝这两个正直纯洁的好孩子:“乖了,这种事情,不是你们小孩子该打听的。出了这个门口,赶紧的忘记的一干二净,不然,我和你们老大,真要被徐相给生劈活砍了。”
谢无咎略觉得尴尬,轻咳一声,低头饮茶。
孟濯缨慢慢喝茶,目光中尽是了然。
谢无咎眉峰一挑,明白了。得,又是一个知道什么是名器的。
这小子才多大,风月之地就敢这么老练?想当年,他可是十九岁才来过一回,直到二十好几……
好吧,二十好几了,谢大人还是个看起来黄澄澄内里却清纯翠绿的童男子呢。
可是……
谢无咎回想方才自己握着她腰身时,那股轻如无物的触感,一时又有些混乱。
到底只是他一点疑虑。未必就是真的。
何况,假如真的如他所想,孟濯缨是个姑娘?
是个知道什么叫名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