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第239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在堂上。”

  我颔首,径自往堂上而去。

  沈冲显然早已准备好了见面,已经端坐在了堂上,惠风侍立一旁。

  见我进来,她露出笑意,迎上前:“霓生。”

  我也笑笑,与沈冲见了礼。

  隔日不见,沈冲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表公子这两日如何?”我坐下来,寒暄道,“诸事皆好么?”

  “甚好。”沈冲微笑,“霓生,你何时变得这般客气?”

  “公子好得很。”惠风在一旁插嘴道,“霓生,你那日说了计议之后,公子便似吃了那五石散一般,整日不是练剑就是摆弄沙盘,精神得很。”

  “哦?”我讶然,“沙盘?”

  “正是。”沈冲道,“我等要入宫救人,自当先定下进退道路。宫中道路我甚为熟悉,便在院中做了沙盘,仔细推想。”

  我甚是感兴趣:“是么?我可否一观?”

  “自是可以。”沈冲道,“子泉还未到,我等可先去看看。”说罢,从席上起身,领着我往后院而去。

  这处别院的后院,我从前看过,做得颇为讲究。里面有一处鱼池,乃白沙和光洁的小卵石铺成,颇有意趣。不过秋冬水少,池中干涸,沈冲正好在池边用干沙石堆起了沙盘,看上去费了一番心血,铺陈了一大片,有模有样。这沙盘之中,沈冲以白沙铺成的方格为宫室,卵石连接为宫道,大石头为宫门,站在边上望去,从承露宫往各处宫门的通道皆一目了然。

  “宫中可联络上了?”沈冲问我。

  我颔首:“联络上了,若无意外,就在三日之后。”

  沈冲沉吟:“如此,我等须得加紧。”

  我颔首,将这沙盘细看,只见其中一条路线用深黑色的石子铺就,看上去尤为醒目。

  “这是特地为之?”我问沈冲。

  “正是。”沈冲认真道,“我这两日思索了许久,要顺利撤出,此路最为便捷。无论宫门守卫还是路途远近,皆是最佳。”

  沈冲对皇宫其实比我熟悉,他这样说,大致不会有错。

  “可仍须防着事情有变。”我说,“可还有备选?”

  “有。”沈冲从边上拿起一根削好的长树枝,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这一路,我以黄沙铺陈标准,从此处走,虽远些,但所过之处皆宫中林苑,不易遇到巡逻内卫。且可直通大夏门,出了宫城便是郊野。唯一的缺憾,乃在于大夏门是重兵守备之地,万一在通过时露出破绽,便无转圜之地。”

  我沉吟,微微颔首。

  正当我思考之时,沈冲对惠风道:“子泉不久便要来了,可先去备些茶。”

  惠风应下,走了开去。

  我又看了看沙盘,抬头,忽而见沈冲看着我。

  “霓生。”他将手中的长树枝放下,道,“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我问。

  沈冲压低声音:“你当真以为,我等这般费尽辛苦将圣上和太后救出之后,可顺利将他们送到秦王手中?”

第224章 沙盘(下)

  我未料得他会突然这般问起, 不禁往身后看了看。

  堂后那边静悄悄的, 桓瓖仍然还没有来。

  “表公子何有此问?”我不答反问。

  “你我与子泉那日在堂上所议之事,只怕瞒不过大长公主。”他说。

  我说:“那又如何?”

  “大长公主投奔秦王, 只怕不是真心。”沈冲道, “据我所知,除秦王之外,她与许多大国已有来往。就在东平王对沈府下手之前,谯郡招揽的私兵已达万人。”

  我惊奇道:“是么?”

  “谯郡太守王弛, 出身王氏,早已效忠桓氏。整个谯郡,如桓氏之国。”

  “这我知晓。”我说。

  “不仅谯郡,多年来,大长公主和桓氏经营深广, 且与琅琊王氏遥相呼应,半个豫州, 以及兖州、徐州、青州皆可算为桓氏和王氏势力之下。”

  “表公子何意?”我问。

  “秦王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桓氏王氏亦可。”

  我看着他。

  “如此,表公子可曾想过, 于圣上和太后而言, 往何处更好?”我问道。

  沈冲露出一丝苦笑, 目光深远。

  “往何处皆一样。”他说,“霓生, 他二人虽为至尊, 然皆不过他人囊中之物, 仰人鼻息。”

  我颔首,却道:“表公子只顾着操心别人,不知自己却又如何打算?”

  沈冲怔了怔:“我?”

  我说:“沈府事变距今已近一个月,表公子仍困在这一方偏院之中,局势长久而往,局势将如何,表公子可曾考量?”

  沈冲神色沉静。

  “子泉说,我在雒阳之事,我父亲已经知晓,待局势平静些,他便会派人将我接过去。”他说。

  “就算是如此,”我说,“表公子果真想去长安?”

  沈冲讶然。

  “不去长安,还可去何处?”他问。

  “天下有比长安更好的去处。”我说,“表公子既有护卫圣上和太后之心,也当为他二人考虑。”

  沈冲目光一动。

  “霓生,”他说,“你有话可但说无妨。”

  话音还未落,不远处传来惠风的咳嗽声。

  望去,只见她站在廊下,朝这边招招手,指了指堂上,示意桓瓖到了。

  沈冲颔首,却没有挪动步子,继续转头来看着我。

  “此番行事,对圣上和太后乃脱身之机,表公子亦然。”我低声道,“此事全看表公子意愿,表公子当尽早决断,在行事前告知我才是。”

  沈冲眉间沉沉,没有答话。

  “霓生,”片刻,他忽而道,“元初早就找到了你,是么?”

  我知道他迟早会问起此事,笑笑:“正是。”

  他注视着我:“你与他……”

  触到他的目光,我的耳根忽而一热,点了点头:“嗯。”

  沈冲双眸深深,少顷,笑了笑。

  “是么,甚好。”他轻声道,温和如故。

  桓瓖风尘仆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过精神确是十足。

  他来到后院里,看到沈冲的沙盘,也颇为惊讶。不过他到底当过殿中中郎,对内宫中守卫的各处要害比沈冲更明了,说出了许多不妥之处。

  “最要紧的是出口。”桓瓖盯着沙盘,道,“别的宫门,就算出去了,还须再出一趟雒阳城门。我等夜里动手,雒阳各门早已关闭,只可待天亮再出去。而天亮时,城中必然到处是搜查之人,我等还须将圣上和太后藏起来,乃危险万倍。”

  沈冲颔首:“我亦考虑到了此事。宫中唯有大夏门直通雒阳城外,可此门守备一向最为严密,只怕不易。”

  “那也好过出宫后东躲西藏。”桓瓖道,“若被人发觉,莫说你我,整个桓氏都要受牵连。至于大夏门,那瞿连是卫尉卿,在内宫中说一不二,谁人见了不让着。既然我可凭着他模样带出圣上和太后,走出大夏门必可无碍。”

  沈冲看着他,有些不确信之色。

  “说到瞿连,”他说,“你这两日练习得如何了?”

  桓瓖道:“自是甚好。”

  “如何甚好?”沈冲追问。

  桓瓖面无表情:“我从昨日起,邀那瞿连到郊外庄园里行猎,陪了他一日一夜。”

  我讶然,忍不住道:“一日一夜?做了何事?”

  桓瓖没好气,一脸嫌恶:“自是陪吃陪喝,还可做何事?不是你让我与他贴近相处?”

  那神色,仿佛是一个被恶霸占了便宜的良家节妇,我忍俊不禁。

  他先前问我,要如何才能将那瞿连的模样揣摩得像,我说,画骨胜于画皮,要装扮一个人,最要紧的是装扮他的神态。想要做到上好,定然要与那人贴近相处,以便仔细观察。

  我这般说话,原本是想让桓瓖认真些,切莫托大,这两日多找瞿连喝喝酒说说话,未想他竟这般用力,竟是与那瞿连厮混了一日一夜。

  先前他提起瞿连时,一脸不屑之色,这两日,想来他过得十分辛苦。毕竟像桓瓖这样的纨绔,从小到大从不曾受过委屈,除了皇帝,也不曾对什么人费劲讨好过,更别提是一个他看不上的人。

  “此乃天降大任于公子之兆,小不忍则乱打某。”我安慰道,“待得东平王倒了,那瞿连便是丧家之犬,要打要骂还不是全凭公子意愿。”

  “你学得如何?”沈冲不多废话,在一旁道。

  “放心好了。”桓瓖一脸自信,“他说不上两句便满口粗话,学着那腔调乱骂便是。”

  “如此说来,公子这两日学的都是粗话?”惠风好奇道。

  桓瓖瞪她一眼,惠风缩回去。

  我想了想,道:“动手那日,这瞿连会在何处,公子可打听了。”

  “打听了。”桓瓖说着,皱了皱眉眉头,“此事却有些麻烦。瞿连平日都在内宫当值,我等须得先入宫。我乃北军将官,未奉诏不得入宫,而你二人要入宫亦是麻烦。”

  我说:“正是如此,我等才须得在宫中动手。”

  桓瓖和沈冲皆讶然。

  “怎讲?”桓瓖问。

  我说:“圣上和太后失踪后,东平王定然下令追查。公子不在宫中,自可洗脱嫌疑,免得他追到桓氏头上来。”

  桓瓖想了想,微微颔首。

  “那你打算如何让我等入宫?”他问,“让大长公主想办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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