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第24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倒地者何人?”我问青玄。

  青玄张望着,道:“似乎是平原王,方才被太子的箭惊了马。”

  我讶然,朝场中望去。只见已经有人将平原王扶起,看上去怒气冲冲,是庞玄。

  庞玄是庞后的弟弟上虞侯庞宽的儿子,与桓瓖一样,在皇帝身边任中郎。当今天下,外戚势大者,除了荀氏和沈氏,便数庞氏。庞氏也是开国勋臣,庞后的祖父庞绥,曾是前朝的青州刺史,后归附高祖,做过太尉。除了庞后之外,庞绥还有另一个女儿嫁给了先帝的异母兄弟楚王,与皇家的关系可谓密切。不过与荀氏和沈氏比起来,庞氏一向行事和顺,如庞后一般,甚是本分。

  只见平原王跛着走了两步,皱起眉,似乎已经上不得马。

  几个内侍忙抬着撵跑过去,将他扶到撵上。

  “今日太子这队甚凶悍。”青玄啧了一声,继续八卦,“你方才在楼台上时,荀凱还差点撞了表公子。”

  “哦?”我说,“而后如何?”

  “表公子三中赢了他。”青玄道。

  我欣慰不已,与有荣焉。

  平原王退了场,马射也跟着中断。不少人前去查看平原王的伤势,我见公子和沈冲他们也策马到了场边,忙跟过去。

  只见平原王的衣裳破了,似乎方才摔得不轻。城阳王在边上,令人去叫太医,端来清水,清理伤口。

  未几,太医匆匆赶到,正给平原王查看脚伤的时候,太子也走了过来。

  “伤势如何?”他在步撵边上驻足,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地问道。

  平原王忙道:“小伤,不妨事。”

  太子往上面看了一眼,又问太医,“治一治,便可上场么?”

  太医道:“禀太子,平原王扭伤足踝,须得养伤,不可再上场。”

  太子皱眉:“还差最后一轮,比得正酣,少一人如何继续?”说罢,吩咐左右,“去场边去看看还有谁可上场,替下二弟。”

  随从忙答应下来,分头去寻。

  旁人交换着眼神,皆意味深长。

  内侍要将平原王抬回府去,平原王却止住,道:“将我置于廊下便是。”

  庞玄闻言,道:“殿下伤了足踝,还是回府歇息才是。”

  平原王却一笑,看着他:“我看完再回。”

  庞玄还想说什么,平原王打断道:“我就在此处,你比完送我回去便是。”

  他坚持如此,庞玄笑笑,只得答应。

  寻找替补还须得好一会,众人也借着空隙,各自到场边歇息,更衣饮水。

  公子和桓瓖回来的时候,面色都不太好看。

  “我看也不必换人,就这般比完得了。”桓瓖将马鞭丢给仆从,忿忿道,“射不中便要重射,怎么比也是全胜。”

  “低声些。”沈冲提醒道。

  “怕甚,听到又如何。”桓瓖冷笑。

  公子未发一语,只看向不远处,未几,道,“他们寻到人了。”

  众人看去,却见内侍引着一人骑着马过来。

  秦王。

第25章 远遁(上)

  我惊诧不已。

  公子等人亦露出讶色。

  “秦王今日也在?”沈冲道。

  “许是刚到。”公子说着, 恢复了些奕奕之色。他将杯中的水饮尽, 用锦帕拭了拭唇角, 交回给我, 对沈冲二人道,“走,我等也去看看。”

  说罢, 上马朝场中奔去。

  秦王身上的单衫看上去是一件脱去外袍的底衫,骑的马和所用的弓箭也是平原王方才所用。他奔过场中,马蹄带起一阵烟尘。

  射马继续, 两边重新对阵。

  太子一马当先,控弦发箭, 中了月支一枚,马蹄一枚。

  后面众人一阵欢呼。

  两方交替而行,城阳王紧随其后, 亦中了一月支和一马蹄。而后是荀凯,比太子好些, 中了二月支一马蹄。

  而后是庞玄,也中了二月支一马蹄, 平原王那边一阵叫好之声。

  “他前半场不行, 此番倒是神勇。”青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评论道。

  公子上场之时,楼台上一阵嗡嗡的谈笑,我望去, 只见那些闺秀都站到了窗前, 用纨扇半遮着脸。公子的骑射有大家指点, 动作颇为优雅,有力而轻盈,控弦声过之后,箭矢射穿了月支二枚和马蹄二枚。

  我听到了楼台上一阵几乎晕阙的赞叹。

  青玄叹气:“可惜公子分到了太子那队,只怕胜了也要被人说道。”

  他说得没错,太子一向争强好胜,且从来不太在乎公平不公平。他每每察觉自己这队要落后,凡有人射得不好就令重射,故而虽无许多良将,如今也以三中领先。

  不过我无所谓,我看这种场面,从来不关心胜负。

  公子之后,又过一人,接着上场的是沈冲。他的骑射一向不如公子,平日里,我更爱看他舞剑。但他的衣袂迎风飘起时,亦甚为迷人,我看着他飞驰而过,心中只有“翩翩君子”四字。他轻松地射下二枚马蹄,到在场边与桓瓖说笑。我看着桓瓖搂过他的肩头打闹,不禁思绪飘荡。我要是桓瓖,大概会闹得更凶一下,比如抱着他汗津津的身体滚倒在地……

  最后一轮将尽之时,太子领先平原王四中,领先城阳王六中,似乎全胜已是定局。

  太子亦露出了得胜之色,策马回到场边来,看上去心情甚好。

  他对榻上的平原王洋洋得意道:“今日甚是不错,二弟待得足伤痊愈了,再来切磋。”

  平原王淡笑:“皇兄射艺精湛,弟不才,愧不及兄长。”

  太子对这般言语甚是满意,道:“这有何难,你还是骑术不惊。回去莫总钻书堆,多多练习才是。”

  平原王道:“弟谨记皇兄教诲。”

  “嘁。”我听到正在喝水的桓瓖发出低低的冷哼。

  一旁的秦王听得此言,道,“射马未毕,太子不觉现下论胜负还太早?”

  太子看一眼场上,道,“不过还差最后一人。”

  秦王颔首,一笑:“正是。”说罢,他策马上场。只见他驭马之术甚是不错,平原王的马在他的操纵下跑得稳健,毫无生怯。秦王疾驰而过,经过箭靶之时,控弦发箭如行云流水。众人未及回神,五箭已出,二月支三马蹄竟是全中。

  平原王以一中获胜,观看之人无不目瞪口呆,未几,喝彩声四起,潮水一般。

  太子的神色瞬间僵在脸上。

  *****

  胜负已分,往后便是嘉礼。

  尚是少年的广陵王被邀了来做嘉宾,无论胜负,皆以金樽敬酒。

  太子虽负于秦王,但场中他是最尊,广陵王从内侍手中接过金樽,先敬太子。但太子神色不快,接也不接,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广陵王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秦王却上前,对广陵王道:“今日射马,乃为圣上祝祷安康,殿下第一杯酒,当敬天地。”

  广陵王恢复喜色,依秦王之言,将酒洒下。

  他再盛一杯,秦王接过,当众饮下,场中众人一片欢呼之声。

  青玄望着那边,一脸倾倒。

  “大将之风,当是如斯!”他激动道。

  我指指不远处,提醒他:“公子回来了。”

  青玄回神,忙去准备侍应之物。

  马射既已结束,众人亦纷纷散去,大群陪在场边的仆从们即刻忙碌起来,纷纷迎上前去为主人牵马,奉茶的奉茶,递巾帕的递巾帕。

  公子看上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不快之色,下了马,一边擦汗一边对我道,“霓生,你方才可看了秦王射马?”

  我说:“看了。”

  “如何?”

  “不如何,”我说,“不及公子。”

  “嗯?”公子道,“怎讲?”

  “秦王虽全中,亦不过比公子多中一马蹄。”我掰着手指算道,“公子今年十八,而秦王已二十四;公子平日不过在苑囿中习射,而秦王常年置身行伍练兵无数。两相比较,自是秦王不及公子。”

  公子:“……”

  桓瓖在一旁听着,笑出声来。

  “元初,我早说你这侍婢难得。”他感叹道,“不像我院子里那些,只知道夸公子好,问好在何处又半天说不出来。”

  我听他这话,有些得意。到了公子身边之后,我拍马屁的功力的确一日千里,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公子看他一眼:“你有甚好不满?谁教你挑人只挑长相?”

  “挑长相又如何?”桓瓖反问:“依你所言,霓生长相不好?”

  公子冷哼:“霓生长相好不好与你无干。”

  二人如往常一般斗起嘴来,我虽觉得他们无聊,却并不觉生气。坦白说,我也觉得我的脸生得不赖,不过从别人嘴里听到,即便是为了抬杠,也不禁有些受用。不自觉地,我又瞥向沈冲。他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公子和桓瓖,神色无奈。

  不期然地,目光相遇。

  沈冲看着我,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笑意温暖又明净,我脸上没来由地烫了一下,回过头来时,觉得那两人再斗久一些就好了,最好能在沈冲面前为我有多美对骂到天黑。

  在我想入非非之时,三人说着话,到宫中的汤殿去沐浴。

  汤殿的回廊下,聚集着好些宫娥,都是为看公子他们而来。经过的时候,引起一阵窃窃的声音。

  公子仿若未觉,径自向前。沈冲察觉了动静,转过头来。

  宫娥们旋即红了脸,以袖掩面。

  妖孽。我瞅着那些宫娥们,心中长叹。原以为有公子挡箭,沈冲可为我一人欣赏,如今看来,却是不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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