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三人即刻吓得面色苍白。
“司马敛!”只听济北王世子嘶声叫道,“你不识好歹!丧心病狂!你猪狗不如……”
我忙对司马敛道:“还请大王收回成命。济北王既然敢攻打过来,可见已将王世子等人性命置之度外,只怕此举适得其反。”
司马敛没有理会,只催促手下照命令行事。
我心中焦急,低声问吕稷:“老张何在?可打探清楚了?”
吕稷摇头。
我心头沉沉。
这就是我只喜欢单打独斗,不喜欢在战场上聚众厮杀的原因。
秦王那边虽进展迅猛,可远水不救近火,光靠司马敛,恐怕挡不住济北国大军。
若这边战场失利,便只有退回索邑。诸侯要退回兖州和豫州,索邑乃必经之路。当下正值春夏水涨之时,只要撤断浮桥,诸侯大军便一时过不来,我等还可凭此险镇守。
只是那浮桥只有一座,这战场上有数万东平国兵马,这般情形,大部分人注定回不去。
正思索着,那边,三个人质已经被推到阵前。见到他们,济北国确实慢了下来,却不曾停步。
司马敛手下的将官确实心狠手辣,当下便斩断了济北王世子一只手臂。王世子的惨叫声凄惨传来,另外两缺即吓得淋漓失禁。
此举却并非让济北国的兵马止步,反而似被触怒一般,鼓角齐鸣,兵马朝东平国阵前冲杀过来。
司马敛被惊得失色,我和吕稷亦知晓大事不妙,即刻上马。
“撤回索邑!”我对司马敛大喝道。
他也已经慌了神,不待我完,便已经命令驭者将车驾掉头。
正当混乱之际,突然,又是一阵鼓角声传来。不过与先前不一样,这声音并非来自济北国,而是从身后而来。
循着望去,只见原野上出现一支大军,人头攒动,阵列旗帜皆齐整,颇有气势。
“是……教主!”这时,旁边一个明光道的军士欣喜道,“女君,那是教主的旗色!”
我愣住。
明光道的大军涌来,颇有雷霆之势。
济北国和东平国对阵的大多是步卒,明光道的先锋却是上万骑兵,一下接住了东平国的败阵,接着杀入济北国阵中,一下将其攻势冲垮。而后,则是漫山遍野的步卒,由两翼包抄而来,喊杀声震,将济北国的兵马分割挤压。
东平国的将士亦从先前的惊惶之态扭转,重新变得振作,反戈还击。
战场形势再度扭转,济北国兵马重现了凌晨时的溃退,殿后的沛王见势不妙,亦退回荥阳城郑
明光道却是有备而来,只听一声巨响,细作将荥阳城的正门被炸塌一半,军士们一拥而入,杀进城中,诸侯兵马只得从各处门中仓皇逃离。
我无心恋战,骑着马四处奔寻,直到看见曹叔。
他坐在一辆马车上,由老张陪伴着,面容和身形较上回所见已经瘦削了许多,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矍铄。
见我匆匆忙忙地赶到面前,曹叔看着我,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却叹了口气。
“你祖父从前常你性情如此,定然是做不成大家闺秀。”他缓缓道,“从前我是不信,现在信了。”
我望着他,鼻子忽而一酸,上前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曹叔得了我的信之后,和曹麟率兵日夜兼程,一路从彭城赶到了簇。
这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给他传书的时候,只想着让他收复蒋亢留下摊子,断然不曾想他竟会派兵来帮忙,并且还是亲自千里迢迢跑过来。
我哭过一阵之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赶紧问道:“他们你得了病?现下觉得如何?”
“不过病罢了,”曹叔道,“你上次来信,秦王那马车舒适无匹,他病得将死也仍可从居庸坐到燕国。阿麟便照着这启发,也给我做了一辆。”
我看了看他衬马车,的确颇是结实。
“果真无碍?”我不放心地问道。
“我那些消息,都是为了蒙蔽蒋亢罢了。”曹叔意味深长,“若不做得真些,他岂会相信?我等又怎好趁他松懈事做下许多手脚?”
我听得这话,又看他模样,确实仍旧精神得很,不由破涕为笑。
不过我仍然憋了许多的事要问他,正待开口,曹叔似看穿了我的心思,摆摆手:“当下战事仍酣,待一切完毕之后,我自会告知你。”
我知道他性情,只得应下,把话咽回去。
曹叔抚抚我的头发,将我放开,转头对老张道:“此战我等虽初胜,却不过一时之利。论人多势众,诸侯兵马仍在我等之上,接下来如何行事还须计议。东平国兵马当下是何人率领?”
老张道:“东平王将大将薛尚拘押在索邑狱中,当下由他亲自率领。”
“哦?”曹叔讶然,“他现在何处?”
老张随即看向旁边的一个军士。
那军士忙上前禀道:“先生,在下方才去请东平王,未见其踪影。据东平国的将士,他往荥阳城中捉拿大长公主去了。”
大长公主?
我看着那军士,心忽而提起。
第368章 追捕(下)
“大长公主在荥阳城中?”我问道。
军士道:“在下也不知,只知东平王率着兵马过去了。”
我不由皱眉。
司马敛一直想为东平王寻仇寻仇,对大长公主深恶痛绝,若大长公主落在他的手上,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曹叔,”我即刻向曹叔道,“司马敛反复无常,任性妄为,不可由着他胡来。”
曹叔看着我,道:“你要去救那大长公主?”
我颔首:“正是。”
“为了桓皙?”
我讪讪,应一声。
“霓生,”曹叔的目光意味深长,“据我所知,你今日之处境,她居功甚伟。你就算救下她,以她的性情,恐怕也不会对你有所感激。”
此言是实情,我心底叹口气。
“虽如此,她如何看我是她的事,我却不可置她性命于不顾。”我,“至于她犯下的过错,我自会与她计较,不过不在此时。”
曹叔没有反对,少顷,让老张给我安排人手,随我去寻大长公主。
“快去快回。”他温声对我道,“若遇不顺,万不可逞强。”
我笑了笑,道:“我知晓。”
罢,我与曹叔暂别,领着一行人马直奔荥阳而去。
曹叔虽未亲自上场拼杀,但论兵法,济北王和沛王皆不是敌手。明光道一鼓作气,将济北王和沛王的阵仗冲击得支离破碎,连荥阳城也保不住,弃城而逃。
大长公主自不会逃到荥阳城里乖乖束手就擒,想要阻止她落在司马敛手里,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找到司马敛。
据我推测,大长公主身边的护卫都骑马。司马敛要亲自捉拿她,自也不会带着拖沓的步卒。他身边只有三百骑卒,故而我带上了五百骑卒,对付他,绰绰有余。
我领着人一路打探,跑出十余里,却遇上了吕稷。
“济北王与大长公主一道逃走了!”他,“我等追索大半日,方才知晓他们往北边去了。司马敛先我等一步,追在了后面!”
北边?我听得这话,倏而了然。
从前大长公主和桓氏一家到荥阳来,每次必往四野中狩猎,荥阳周遭方圆百里,唯北边荒坡野地甚多,林木茂密,野兽繁盛。大长公主和桓肃十分喜欢这个地方,为了保住这狩猎之趣,大长公主还特地下令,不许当地官民北面开荒,曾一度惹得怨声载道。
我又向吕稷问了些话,不再耽搁,与他合兵追赶。
因得大长公主从前那护林养兽之策,簇村落稀少,道路也不似别处那样笔直,而是似园林一般,为了增加趣味,开辟出诸多深入树林的弯曲径,互相连接,四通八达。若非熟悉的人,甚至时常会迷路。
当然,我从前来过许多次,这难不倒我。
我甚至能够想得到,大长公主遁入簇的用意。对于熟知道路和地貌的人来,这个地方布阵设伏是再好不过,桓镶也曾在北军中用事,习得些兵法,若是有心,大有可为。而过了这片猎场,再往北,便是黄河。那河上虽渡不得大军,渡大长公主和济北王却是绰绰有余,只要上了船,便算得逃出生。
果然,我循着地上的车马痕迹,进入林中追了没多久,便看到前方有些东平国的伤兵,地上还有些尸首,有东平国的,也有济北国和大长公主的。
“那些贼兵在林中设伏,使了绊马索,在树后放箭。”一个伤兵对我,“我等猝不及防,折损了几十个弟兄。”
我问他:“大王在何处?”
伤兵指指林子那边,道:“大王将伏兵打退之后,继续往前追去了。”
我颔首,吕稷留下人手帮他们善后,继续往前追。
但没多久,道路便又分出了几条岔路,而地上的痕迹乱糟糟的,每一条路都有些,教人分辨不清。
这显然是事先布下的疑阵,为的是让司马敛的援兵追踪不得。
“女君,”吕稷问,“可要分兵往每条路上去追?”
我望了望前方,摇头,朝西北指了指:“不必,随我来便是。”
罢,我轻叱一声,策马奔去。
大长公主此番来荥阳,自是不会料到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前有济北王被断了退路,后有豫州诸侯被秦王突袭溃败。她出门的时候,必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否则不会只带这么百十饶护卫。
至于济北王,据吕稷,他将半死不活的济北王世子救回之后,明光道的人马便杀到了,他只带着百余亲随逃出乱军。
两边人数加起来,与司马敛旗鼓相当。大长公主大约也不曾想过司马敛竟这般执拗,要将她赶尽杀绝。故而她若想全身而退,便要下些狠手。
荥阳四周一马平川,最可称为险峻的,便是这猎场西北方的一处隘口。
那是一处荒山,在前朝曾是采石场,中间因采石挖出一个山谷来。道路从山谷中穿过,两侧皆嶙峋的山坡,上面布满大大的碎石。若想伏击,簇乃再好不过。
这山谷再往北十里,便是黄河的渡口,我分出一队百饶兵马,从另一条路绕道黄河,吩咐他们但凡见到舟船便截住,将渡口封堵。而后,与吕稷一道往山谷而去。
果然,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山谷中已经厮杀了起来。
济北王和大长公主的人从山坡上推下落石,将司马敛的人马砸伤砸死一片,而后,从山坡上冲下来,混战在一处。
此战,济北王和大长公主的人马显然占了上风。
司马敛的马车被石块击中,翻到在地,司马敛也受了伤,被济北王亲手斩下了头颅。
而后吕稷领着明光道的兵马杀到,济北王不敌,领着残兵节节败退,最终不肯投降,在王世子的尸首旁边自刎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