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遥
于是抬起沉重的腿,异常艰难地往楼上走去。
苏绣就这样挂在他腿上,逐渐离开了那男人的视线。
可就算是离开,她的心底也依旧阵阵发凉。
她想,她应该是暴露了。
第9章
进屋之前,裴叙把苏绣这块粘人的狗皮膏药给扯了下来,扔到了门口。
被抛弃的苏绣当即发作,一屁。股坐在门口,捂着眼嘤嘤低泣。
到最后忍无可忍,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爹爹不喜欢我不要我了!筱筱没人疼没人爱好可怜好难受!”
屋内的裴叙听到她的声音,气得心口痛。
无可奈何之下,他臭着一张脸,又把苏绣给提了进来,放到胡床上。
撑着她肩膀,他问:“你到底是谁?”
苏绣:“爹爹的女儿啊。”
裴叙:……
裴叙:“我不是你爹。”
苏绣当然知道。
但如今性命攸关,她不得不这么做。
眼前这人,她虽与他见过,却不知他底细,根本就不敢轻易地将真相告知与他。
就算她直觉相信此人不坏,愿意开口,他也不一定会信她的话。
更何况,要救出师父和穆丞,绝对不是一件简单事。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甘愿冒险,去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呢?
苏绣想清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也只能把这场戏继续做下去。
“那能不能请你,先当几天我的爹爹呢?”苏绣说着,就嘤嘤哭泣着低头,泪珠子就像是断线一样,一颗接一颗掉,“前些日子,我被人贩子拐卖到这个地方来,我人生地不熟的,无依无靠。今天,那个人贩子还想来抓我回去,我……我当时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一定会被抓回去杀掉的呜呜呜……”
裴叙听后,愣了片刻。
良久,他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叫我爹?”
他哪儿来的那么老?
正在摸眼泪的苏绣:……
难道还要她叫他儿子?
登徒子的身体里大概藏了颗柔软的心。
裴叙听了她的话以后,脸色缓和了不少。
但放不下面子轻易原谅,于是他别扭地走到一旁坐下,长腿交叠伸出,抱臂胸。前。
分明是懒散的姿态,可他脊背却格外挺直,还有那么几分装模作样的风骨。
在他的沉默注视下,苏绣一阵心虚,忙避开了他视线,又继续抹泪。
“你叫什么名字?”裴叙看着她,问。
苏绣反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裴叙本想学顾泽辰假名行天下,但他回神想了想,他又不是见不得人,好像没甚必要这样做。
况且,他就算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应该也无人知晓他是裴令安的儿子。
于是静默片刻,他答:“裴叙,裴叙的裴,裴叙的叙。”
苏绣当即捏造好了自己的假名:“我叫裴筱。”
方才,她一直自称筱筱,现在冠个姓,也得圆上谎才是。
得到答案,裴叙长眉一挑,低笑着将她假名辗转唇齿间:“裴筱,赔笑?”
大靠山是衣食父母,苏绣扯了扯嘴角,如他所言,皮笑肉不笑地给他赔笑,讨他欢心。
见状,裴叙眼底的笑意果真愈深,漆瞳似缀星光,有光华流转。
极为漂亮。
苏绣看着他,突然有些出神。
她想起了初遇时,他为逃亡男扮女装,而她女扮男装出诊。
在青。楼,她与他狭路相逢,还被他非礼。
虽然大夫不该在意这些肢体接触,但她终究还是失落的,并为此烦躁了好几日。
以至于在之后重逢,她也秉着报复心态,把他往狠里整。
可命运兜兜转转,这世界的另一面,总会让人看到。
现在,苏绣看着对面青年,唇角浮起浅浅笑意。
这人虽为登徒子,但心地还是很好的。
“还好我不叫裴睡。”青年眉眼舒展笑开,庆幸。
苏绣:……
两人这也算是冰释前嫌。
但裴叙若知道了苏绣的原来身份,就另当别论了。
为了护苏绣周全,裴叙非常自然地使唤起顾家的护卫,多派了几个人去守在苏绣门前。
苏绣有些感动,回屋之前多夸了裴叙几句,直把裴叙夸得天花乱坠。
以至于接下来的好几天,裴叙都是高冷不理人,摆出了一副你不配与这么优秀的我说话的倨傲姿态。
不过刚好,顾家的人似乎也不是很愿意和他说话。
这天夜里,苏绣忧心穆青和穆丞的安危,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下落,也知道他们如今无虞,但苏绣还是格外忐忑,放心不下。
她敢肯定,那群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尤其是那个阴阳怪气笑嘻嘻的家伙。
思来想去,苏绣还是决定冒险前往,去探一探虚实。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她就顺梁柱爬上了屋顶,掀开一半瓦片,一个一个房间地找。
这种窥视的不安感令她想起了之前,在青。楼为寻裴叙踪迹,她所见到的种种。
现在回想起来,苏绣还觉得自己的眼睛隐隐作痛。
天命难逃,没曾想她到了这客栈,还能见到令人张针眼的一幕。
那两人虽然没光着,却也是衣冠不整了,好不要脸地抱在一起。
苏绣啧了一声,正要将瓦片盖回,她却突然停了手下动作,震惊地张了嘴。
震惊的是,那两个人都是男人。
更震惊的是,其中有一个,还是白日所见的那个毒蛇男。
若非是那身竹青直裰太有印象,苏绣还真认不出那一脸潮红、不知羞耻往人身上贴的男人是他。
“这次还多谢你……我才能意外获得那两个人。”毒蛇的手在那男人胸膛游移,低喘着说道。
那男人似乎也很迷恋毒蛇,在他发间轻嗅,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话……这次你回到长安,也不知及时才能再见。”男人的官话不太标准,有些饶舌。
听着就不像是关内人士。
画面看不太下去,苏绣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把瓦片盖回去,安静听墙角。
谁知那两人的警惕性太高,盖瓦片时落了几点灰,她就暴露了行迹,被他们给打下去了。
“砰——”苏绣从天而降,重重摔在了地上。
疼得她直哼哼。
看见是个孩子,关外人有些吃惊。
毒蛇却笑了:“果然是苏绣大夫……找过来了吗?”
被他点明身份,苏绣身子一僵,紧紧握住了拳。
毒蛇见她没应,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向她走来。
正要再次开口时,苏绣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毒蛇不是裴叙,不吃她这一招。
他半蹲在苏绣身前,然后捏起苏绣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苏大夫就不要再装了罢。你师父穆青……哦不对,是清暮,他的手里,可是拥有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归真啊!得归真者返老还童,看你服用后的效果,还是挺不错嘛!”
毒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像是淬了毒,阴寒至极。
苏绣害怕得直打颤,泪珠似断线一般,掉个不停。
如同一般的小姑娘受到惊吓,害怕地哭个不停:“你是谁……我要爹爹,为什么不是爹爹呜呜呜……”
她装得太好,一时间,毒蛇竟辨不出真假来。
愣了愣,他笑:“苏大夫现在想不起来,那等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就叫人进来,把她带了出去。
关外人没看懂他的行为,拧眉问:“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毒蛇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绣远去,眼底笑意愈深:“那可不是小孩子,那是……归真的作品。”
苏绣被丢进了关有穆青穆丞的屋子。
看到她进来,两人都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