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遥
苏绣非常满意这个决定,埋在裴叙的脖颈,悄悄地笑得张扬,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因为出了这事,裴叙也没等到郭家老爷回府,就带苏绣回去了。
所以裴叙到底没有知道,郭家对不起他的缘由。
*
穿湿衣服太久,苏绣在第二天竟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
昌平心疼得不行,找了不少大夫来给她看病。
从裴叙口中听闻缘由后,昌平气得把郭家老爷骂了一顿。
但还是没提退婚一事。
裴叙忍不住啧了一声。
女人与女人之间,可真是虚情假意。
他阿娘嘴里说着有多喜欢苏绣,结果还不是不愿意为了她,把郭裴两家的婚事给取消了。
裴叙看着昌平为苏绣忙里忙外,忍不住轻叹:“阿娘,我来罢。”
昌平不肯将手里药碗给他:“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
裴叙:……
不信他算了。
裴叙在惨遭昌平拒绝后,异常洒脱地离开,找他们的纨绔兄弟们打马球去了。
他为了逃婚,差不多在外流浪了三个月。
此次再归,不免有兄弟拿他调侃:“三公子,你这人不义气啊!你在外面风。流快活,都不叫上兄弟一起!”
裴叙伏在马背上,提月杖一挥,就将地上的马球击向球门。
马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弧度,精准地落入球门。
裴叙远远看着,嘴角勾起笑意。
调侃他的那人见到此番场景,忍不住大呼小叫:“裴言瑾你居然使诈!不行不行,这局不算,必须重来!”
裴叙紧了紧缰绳,下颌微扬,笑看他:“亏你是个大男人,认输都不敢。”
“谁说我不敢的!”那人逞英雄地一句大吼。
吼完之后,他愣了,调转马头,与裴叙策马并行,忍不住拍了他一掌:“老奸巨猾。”
裴叙笑而不语。
打球出了不少汗,走出球场后,裴叙取下幞头,准备换一身衣裳。
可一转眼,他原先备好的澜袍就不见了踪影。
裴叙翻来覆去找不到衣裳,不免生了怒意。
正当他嫌弃地将劲装扔在地上时,身后脚步声行近,随之,是一把熟悉的清朗嗓音:“言瑾,你这衣裳倒还挺合身的。”
裴叙闻声侧首,正对上一双明亮漆瞳。
来人是英国公家的长子,许修哲。
他狐朋狗友的其中之一。
裴叙看着他身上的熟悉襕袍,蹙眉:“你怎么在这儿?”
许修哲瞥他一眼:“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喜得千金的三公子终于想起了他的兄弟们,舍得出门了?”
裴叙抬脚向他走近,端详他衣裳,笑:“你消息倒还灵通。”
然后敛了笑意,沉肃道:“把衣服还我。”
许修哲避到一旁,挑眉:“都是兄弟,连件衣服都不舍得相送?”
“谁和你是兄弟?”裴叙说着,手作爪状,就向他击去。
许修哲闪身躲过一招,却再次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裴叙到底是长于武将之家,得骁勇善战的定安侯真传。
许修哲花拳绣腿,自是比不过他,不消片刻,就举手求饶:“裴大爷,我把我衣裳给你,成不?”
裴叙反手拧住他胳膊,彻底将他压制。
他冷笑:“谁要你那破衣裳?”
“那你就愿意穿我穿过的?我那衣裳可是新的。”许修哲被他压得脸放桌案,却还是不改嬉皮笑脸。
裴叙气闷,不甘心地放开他。
好在两人身形相似,裴叙换上许修哲的外袍,恰恰合身。
虽然那外袍却是新的,但裴叙穿着,仍觉浑身不舒畅。
他总觉得两人互换衣裳,就像一对小情。人互换定情信物似的,怪令人恶心的。
许修哲看到他那郁闷样,一阵暗爽。
他勾住裴叙脖颈,笑道:“听说烟雨阁新来了一个姑娘,弹得曲子可好听了,去不?”
裴叙拨开他手,一脸嫌弃:“我现在看见女人就烦。”
“难道你喜欢看男人?”许修哲噙笑看他,戏谑问道。
裴叙回他:“对,我最喜欢看我自己了。”
许修哲呵了一声,继续与他唠嗑。
打完这一场马球,差不多就已傍晚。
长安有宵禁,两人看天色不早了,就一边说着,一边骑马回城。
路过一家医馆时,裴叙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问许修哲:“听说你家有医馆?”
许修哲点头:“对啊,怎么,你犯病了?”
裴叙道:“少废话,带我去。”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许修哲虽不满地说着,但还是调转马头,将他往那医馆的方向引去。
裴叙“呵”了一声:“还不谢你裴大爷赐衣之恩?”
许修哲:……
许修哲家的医馆不远,不多时,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裴叙不喜欢这浓郁药味,捂了臂直奔柜台,问:“你们可有治风寒的药?不苦的。”
小孩子大都怕苦,他可不想再去买蜜饯。
接待他的掌柜问道:“请问公子是给谁服用呢?”
裴叙答:“家中小妹,前些日子她落了水,一直是高烧不退。大夫给的药苦,她不吃。”
一旁听着的许修哲不免疑惑:“阿蔓何时落了水?我怎么不知?”
裴叙扫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忙活的掌柜身上。
他面不改色:“证明你不够关心她。”
不多时,掌柜就找了一个通体碧绿的药瓶,递给他:“公子,这是专治风寒的药丸,就水服下,不会觉得苦。”
裴叙接过,轻轻颔首。
问了具体的服用量与次数后,他爽快地付钱离开。
出了医馆,许修哲狐疑地看他,问:“这当真是给阿蔓买的?”
裴叙似笑非笑地睨他:“干。你何事?”
许修哲冷笑:“呵,果然,有了女儿忘小妹。”
裴叙不急不缓地收好药瓶,飞身上马。
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也比重色轻友强。”
话音落下的同时,裴叙紧了缰绳,调转马头离开。
英国公的府邸和定安侯府的方向不同。
两个人不得不背道而驰。
站在原地的许修哲切了一声,也策马离开。
虽然天色已晚,但裴叙有身份在,也不惧这宵禁,慢悠悠地回了府。
昌平仍在未苏绣操心。
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裴叙就知道苏绣烧还未退。
指腹摩挲过袖中的微凉药瓶,他想起苏绣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
不管怎么说,苏绣都是因为他保护不周才患病。
他得负些责任才是。
他对守在床前的昌平说:“阿娘,你回去罢,这里我来看着。”
昌平狐疑地看他:“你会看吗?”
“……你教我不就行了。”裴叙道。
许是昌平真的累了,这次竟没冷嘲热讽地将他赶走。
她反反复复地向裴叙叮嘱了好几遍,才不放心地离开。
裴叙站在坐在床前,细细端详锦被里的苏绣。
小姑娘高烧未退,白皙的小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虽陷在昏睡中,她却极不安稳,眉头微蹙,浓睫轻颤,就像是蝶翼轻扫般。
裴叙探了探她脸颊,险些被那异常的温度灼到。
重新用湿帕覆上她额头后,他终于取出袖中药瓶。
药瓶通体碧绿,就像是一汪碧泉般剔透。